仅仅晴了两天时间，徐州城的上空又被阴云笼罩起来了，秋风依旧无情地卷着落叶，有股冷嗖嗖的感觉。省立师范学校的大操场上，前进指挥部的各级军官列队整齐，一个个表情严肃地等待着长官前来训话。

很快，杜聿明便带着文强站到了队伍前列，没有多余的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文强的职务和大致简历，并说文副参谋长主管人事、军法、后勤，希望各位尊重长官，听奉长官命令，等等，便很快解散了队伍。各级军官交头接耳地回到各自岗位上去了，文强知道，自己已经被定在这里了。

会后，杜聿明请参谋长舒适存和文强到了他的办公室，商议近期之行动方案。

舒适存先开了口，不过他不是从徐州战局着眼，而是一下子说到了东北。

“东北战局堪忧，目前，锦州外围已经被林彪的部队突破，范汉杰正死守内城，如果没有奇迹出现，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而葫芦岛方面，无论是阙汉骞，还是侯镜如，甚至是李铁、彭杰如两个副司令到了葫芦岛直接指挥，甚至是老头子亲临葫芦岛，大骂要开杀戒，然而都无济于事。共军，确实以钢铁般的战斗意志在硬撑着。而辽西方面，由于卫立煌、廖耀湘的迟疑，贻误了整个战机，等到他们发起攻势时，林彪的部队已经在黑山、大虎山一线，构筑了坚固的工事，以险要地形为屏障，节节阻击廖耀湘部西进。而此前，廖耀湘片面地认为，自己打下了彰武，掐断了共军的补给线，林彪会立马惊惶失措，撤锦州之围而走的。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因为共军补给线的断裂，林彪反而给他的部下施加着更大的压力，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锦州。锦州一旦失守，整个东北将是一盘败局。”

杜聿明点着头，肯定着舒适存的分析，然而，舒适存并非为了图一时快意，或者排解一下自己的不满、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情绪，也包括在座的杜聿明、文强，在东北同样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心中充满着愤怼之情。舒适存话锋一转，说道：“东北之败，至少让我个人感觉到三点不安，第一，我们的装甲部队，真的是天下无敌吗？不，它有很多制约因素，比如廖耀湘的这次行动，就受到了河流限制，因而行动迟缓了不少。然而，那是东北，假如放到徐蚌之间，河网密布的地带，放到解放军四面围攻之中，它的优势还能发挥多少，是个很可怕的问题。马励武的失败，不正是共军把他们引向泥泽之地，又适逢天降大雨吗？第二，为什么彰武被占之后，林彪并没有惊惶失措呢？其原因就是，共军的后勤补给系统，看似没有系统，却实在是个天大的系统，是数以万计的老百姓组成的以小车、扁担、担架为主的，蚂蚁搬家式的天大系统，这一点，我们是如何也学不会的。第三，关外打仗，关内受伤，廖耀湘，恐怕回不到杜主任的指挥体系中了。”

舒适存说话时，杜聿明、文强微微一愣，舒适存也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本来，廖耀湘早就提出过一个大胆的计划，兵出营口，把第9兵团，至少是新1、新3、新6军三支远征军部队撤往关内，布防于南京周边，拱卫京畿，可惜，这一下子，党国最精锐的部队，要完了，至少是要受到重创的。如此一来，共产党便有了林彪这支强大的东北野战军做战略预备队，而我们，只能是处处剜肉补疮了。”

对于舒适存的分析，杜聿明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大加赞赏，不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这一点，而是早在几天前，在他和傅作义私下的谈话中，已经提到了这一点。当然，傅作义是站在反对总统从华北抽兵援锦的论调上谈及此事的，他认为，东北已经不保，抽调关内部队，不仅于东北整个战局无补，而且还会大大地消弱关内各部的作战力量。

然而，这并不是舒适存所说的重点，他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寄希望于卫立煌、傅作义能在东北、华北多支撑一些日子，为我们在华东的决战提供更多的战略准备时间。更把他们失败的战例，当作我们最好的老师，来指导我们的战争。因此，我提议，第一、要主动进攻，不能老是等待被动挨打，目前我们部署的‘主动进攻、收复济南’计划，要抓紧实施，以免夜长梦多，发生变故。仗，是人打的，我们暂时有可能打不了决定全局胜负的大仗，但打几个小胜仗，以扭转军心士气，在总统面前挣些好脸色，还是极有可能的。第二，从这次军事行动提出、讨论及议决整个过程来看，杜长官手里，缺少的是实权，是基本部队，因而受到了刘老总、李树正等人的掣肘，耽误了几天时间，而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对于军事家而言，中间的距离，就是领奖台和坟墓！”

杜聿明频频点头，说道：“舒参谋长言之有理，这一次，再也不会改变决心了。我们就这样干，明天，你就到商丘去，直接协助邱清泉集结部队，督饬各部，向预定地点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