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也是人口迁移史。汗牛充栋的中国史籍,“移、发、迁、徙、屯”,这些文字频频出现。
从魏晋南北朝“衣冠南渡”开始,直至清朝“湖广填川”,中国经历了五次人口大迁移,还不包括历朝历代兵荒马乱时的人口“小迁移”,以及近代的“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
战乱兵燹或灾荒饥馑,家乡是呆不下去了,只能抛弃家园,远走异地他乡。
他们扶老携幼,风尘仆仆,一路流浪,一路迷茫,不知前方何处是家。
留给道旁河畔野草的,满是风霜劳顿甚至病亡暴死的记忆。
当然,也有自觉自愿离家出走的,因为家乡贫瘠穷乏。
他们走出家门,投奔他乡,怀着坚韧和执着,义无反顾地追寻前方的黄金路,尽管是一条山高水险的荆棘塞途。
有的人,生来就有离家远行的根性,跃跃欲试躁动着出走的心,就像长大的孩子,总想着要离家独闯外面精彩的世界。
他们的内心,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呼唤和诱惑:离家!离家!
他们毅然决然离家,在颠簸流离中,体验生命跌宕多彩的快感,满足对未知世界的幻想、刺激和兴奋。
穷达虽异,怀乡同一,即便天涯,也难隔乡思乡情,那些奔赴未知险恶前方的闯荡者,那些潇洒浪迹天涯的游子,时不时惦念怀想久违的故乡。
“宿鸟恋本枝”,思乡怀乡成了他们的普遍情感。
怀恋故土家园乡情,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使离人梦牵魂萦,成为中国古代文学的普遍主题。
中国的“乡愁”,处处痛说羁旅苦行的悲欢离合,时时细诉怀乡思乡的孤愁别恨,由此产生了无数名篇佳作。
对家乡和远方,每个人都有潜在的“围城”情结。
碎碎念想出走、想离家。一旦离了家,又思家、恋家。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穷窝窝,思乡恋乡成了每个苦旅者共同的情愫。
每天晚上,挨着熟悉的屋檐,听着熟悉的市声,枕着熟悉的气息,怀着各自的心事入眠。
偶尔梦见家乡故园,梦见族亲眷属;夜不能寐时,或许点一支烟,透过腾腾烟雾,眺望远方清晰而又模糊的故乡。
然而,他们深知,梦里具象化的家乡和亲友,只是住家温馨的氤氲营造的抽象感觉。
他们能做的,只能像杜甫那样遥望白云:“安得如鸟有羽翅,托身白云还故乡。”
或像崔颢那样凝望烟江:“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或像欧阳修那样看着飞鸟:“人情重怀土,飞鸟思故乡。”
如今这个激变的时代,城乡一体化势不可当,传统意义上的故土乡情,正淡出我们的生活,乡愁成为一种情感的浪漫。
艾略特说过:“家就是一个人出发的地方。”我们离家的瞬刻,就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回不了家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无家可归。无家可归,成了每个人的宿命。
我们依然怀着不老、不灭的最美乡愁,苦苦追寻馨香的家园,追寻无以言表的精神久居之所。
现代文明的物质丰富,生活繁荣,精神家园寻而不得,灵魂只能不断流浪,我们的人生成了“无根”的漂泊。
于是,有人踏上寻根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