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吃俭用照顾家里老小几十年,我一咬牙给自己报了个旅游团。
本想让丈夫陪着我一起,他推辞说自己要去培训。
可等我坐上旅游大巴时,却发现丈夫带着另一个女人出现。
他说他是来送送朋友。
可导游却满脸艳羡的告诉我。
“他们两夫妇,都来三十年啦!”
1
“沈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一天刚拒绝陪我去旅游的丈夫突然出现在了旅游大巴车上。
我以为他是口是心非,说不来,其实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心里突然觉得很暖。
笑着对他招手,“都快70的人还玩这套,老夫老妻了……”
话还没说完,我的笑容就僵住了。
丈夫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她举止端庄,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清雅的气质。
丈夫听到我和他打招呼,眼神慌乱,“箐箐?你跟踪我?”
我被他质问的语气打得猝不及防。
心里有些委屈。
和他解释道,“没有,我不是说我报了旅游团,正好今天出发。”
“哦,对,你说过。”丈夫木讷地点头,“我来送一个朋友,她也要去旅游。”
我的心莫名有些低落。
原来他不是为了我来的。
不过她是丈夫的朋友,正好可以做个伴。
也还不错。
“没上车的快点,在车上的不要随便走动,找个位置坐下,我们要出发了。”
在导游的催促声中。
丈夫的注意力又放回那个女人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生怕磕了碰了,“白雪,我们去那个靠窗的位置坐。”
“好。”
两人含情脉脉。
我呆呆看着从没有如此对过我的丈夫。
第一次觉得他很陌生。
还有那个女人。
白雪……
我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名字。
好像在哪里听过。
终于想起,这是丈夫青梅的名字。
2
二十二岁那年。
我遇到了比我大三岁的沈云。
我们是家里通过相亲认识的,彼此父母都很满意。
但那时候沈云并不想结婚。
他爱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白雪,奈何家道中落,需要一个人帮扶。
我家的条件不错。
在沈云父母的逼迫下,他不得已和我结了婚。
白雪知道后,伤心离开了这座城市。
为此沈云大哭大闹,甚至差点和父母决裂。
后来他不闹了,很有上进心,工作努力,事业顺利。
我以为他已经放下过去。
今天白雪又出现了,而且看样子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想找他问个明白。
刚站起来,导游指着我大声训斥,“大妈,不是说了好好坐着别乱走动吗?”
“开车了,把你们的票都拿出来我检查。”
我只好作罢,拿出买好的票。
导游走到丈夫面前,盯着他看,我怕沈云被为难,开口替他解释。
“他是来送人的,沈云,你先下去。”
没想到导游听了我的话却笑说,“这两位是我们旅游团的老客户了,每年都来,今年刚好是第三十年。”
“我们老板还说过让我多照顾他们两个呢。”
我脑袋嗡的一声。
心胸沉闷,有点呼吸不过来。
她说我丈夫沈云,和他的青梅白雪已经连续报这个旅游团报了三十年?
3
沈云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
每年还要外出去公司总部培训。
我劝过他,“儿子长大了,有媳妇了,已经不用我们操心。”
“你还那么努力工作干什么,不如退休,我们一起出去享享清福。”
每当我提到这个话题。
他总是摇头说,“不行,公司需要我,那些孩子离不开我。”
那时我不明白,有什么离不开的。
多难的工作还要靠一个老头子去完成。
现在我终于明白,不是那些孩子离不开他,也不是公司需要他。
说去培训,都只是骗我的说辞。
他把我耍得团团转,让我独自照顾一家老小。
转头却陪着青梅去体验人间美好。
“沈云,为什么……”
沈云一定听见了,却没有反应。
车上只剩下我旁边还有一个位置,导游似乎怕我再站起来,直接在我身边坐下。
大巴车开动。
后排晃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口有一团阴霾散不去。
一辈子没晕过车的我,破天荒地想吐。
接近景区的路越来越晃,我实在难以坚持,探头小声地喊丈夫,“沈云,我晕车了,好难受。”
沈云回头,眼神很平静,淡淡开口,“难受的话喝点水吧。”
就这么一句话。
其他连多余的动作,眼神都没有。
我的心凉透了,默默按压自己的虎口,希望能好受些。
白雪这时也拍打自己的胸脯,头时不时往前探。
一脸难受的表情,对着沈云说道,“我头好晕,胸口也闷得慌。”
“是不是晕车了?”沈云很慌张,用自己的白衣袖擦去她额头的汗,又扭开一瓶水,“来,慢一点喝。”
见白雪没有好转。
他焦急地转头,“还有多久才到,她晕车了很难受。”
“可不可以先停车休息一会?”
4
我好半天没缓过来。
这还是沈云吗?
那个在家时总是平静冷淡,从来不会失态的体面人。
对白雪却截然不同。
气血上涌,我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导游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别捣乱,车上又不只有你一个人,像话吗?”
车上的其他游客跟着起哄,“就是,别仗着自己年纪大无理取闹。”
他们七嘴八舌指责着沈云。
沈云是个好面子的人,被这么一闹也觉得尴尬。
见停车没了希望,他开始挨个询问,“你们有晕车药吗?”
“别的也行,她晕车难受,我可以出钱买!”
有游客被扰得实在烦,送了他几份晕车药。
我天真地以为他至少会给我一份。
没想到他全拿给了白雪。
我的心再一次受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巴车停下,终于到达了第一个景点。
沈云和白雪早下了车。
我提着行李袋走到车门,沈云伸手过来,“给我吧。”
我没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去。
“怎么,你生气了?”
他的语气不像在询问,倒好像是质问。
见我还是没回答,他有些不耐烦,“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更气了,问他,“你和白雪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5
沈云听完我的话,松了口气。
想要拉我的手,我嫌弃地躲开。
他没生气,表情温柔,用讨好的语气和我解释。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我和白雪没什么。”
“只是她喜欢旅游,一个人不安全,要我陪着而已。”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肯陪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沈云的语气开始冰冷,才两句解释就耗光了他对我的所有耐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陪着青梅恰巧遇上我,躲不开了所以才陪着。
是对我的施舍吗?
“那你现在陪我去坐缆车。”我几乎是用哀求的眼神看他。
沈云低着头陷入沉默。
我对他的态度感到失望,转身离开。
但我还是期待他能追上来找我。
回头,结果什么也没有。
我死心了。
景点需要通过坐缆车前往山顶。
我没有跟着大部队,独自一人打算消化一下情绪。
没想到缆车在上升到一半路程时,突然停止不动了。
我本能地站起来,只见下方深不见底,好像一口吞没万物的深渊。
此时我唯一想到的人只有沈云。
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
我的声音因为害怕导致有些发抖,“沈云,缆车出故障了,你快来救我!”
那头却是传来白雪的声音。
“小云,姐姐说缆车出故障了,让你去救她。”
下一秒。
沈云冰冷低沉地说道,“顾箐箐,闹脾气也要有个度。”
“多大年纪了还在玩这种把戏,我们的缆车怎么没坏,编理由也不编个好的。”
我的身体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从头麻到脚。
关乎性命的事,他只认为我在闹脾气。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雪嚷着要继续拍照,电话毫不犹豫被挂断。
我颤抖着手再次试着拨他电话,却只有忙音。
一瞬间我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无力地瘫坐在缆车底部。
茫然无措的期望有谁能发现被困住的自己。
6
两个小时后,景区的救援队把我从缆车上救下来。
直到我裹着保暖的毯子回到旅游团,沈云依旧没有发来哪怕是一个问我在哪的消息。
后续的景点我没有去。
临近傍晚,沈云和白雪回到车上。
白雪毫不避讳地炫耀着他们一起拍的合照,看起来甜蜜又幸福。
沈云终于注意到我。
走过来问,“你怎么裹着毯子,很冷吗?”
当然冷。
不仅是困在缆车上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
还有心也饱受寒风。
我不想理他,低下眉摇头。
其他游客谈论起今天缆车出故障的事。
沈云才知道我没有撒谎,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箐箐,是我不好,我应该相信你的。”
我听够了他违心的话。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和丈夫还有他的青梅共处一个月。
我再也忍不了,“我要回去。”
沈云愣了愣,半蹲在我身前,安慰我,“别生气了好不好?后面还有好多景点,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
是啊。
去看海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早该去的,不应该拖到现在。
白雪也来劝我,“是啊箐箐,我们一起去。”
我无力地摇头,“你和沈云去吧,毕竟你和他更像一对。”
沈云瞬间冷了脸,语气充满无奈,“我知道了,你还在吃白雪的醋对不对?”
“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和她没什么。”
我笑了。
如果我年轻几十岁。
早撕破他虚伪的脸。
可我现在被岁月磨得没了以前的脾气。
“嗯,对。”我附和着点头,“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如果你信我的话,早点去寻求帮助,我也不会困那么久!”
沈云冷冰冰来了句。
“你不是没事吗?”
7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想不通这种话为何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难道几十年相伴,竟没有一丝感情?
我自嘲地笑了两声。
我累了。
无心再与他争辩。
既然他对我不是真心,我也不必强留。
“沈云,我们离婚吧。”
车上的游客早早被我们的争吵吸引。
这几个字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安静得出奇,他们纷纷把目光看向沈云。
沈云觉得丢了脸。
瞬间失去理智,劈头盖脸地谴责我。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要和我离婚?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你还是几十年前那个顾箐箐?”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头发花白,皮肤又老,离婚了谁还会要你,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
我一时分不清这些到底是他的气话。
还是他的真心话。
可不管是哪种,我都被他深深地伤害到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吧。”
沈云气得双手发抖,“好,你不是要回去吗?你现在就走!”
他以为我不会走。
可下一秒我就拿着行李袋下车,随便找了个司机问话。
只要价格到位,司机很痛快地答应送我回去。
上车前,我看见沈云咬着牙,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他在气什么?
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没有我碍事,他和白雪指不定得有多开心。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儿子儿媳妇在忙工作还没回来。
地上有垃圾,厨房的碗筷也没洗,这些都是我平常包办的。
可我现在不想做了。
心里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什么。
没过多久儿子和儿媳妇回来,见到我有些惊讶。
儿子问,“妈,你不是去旅游,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8
儿媳妇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赶忙打断他,“问什么问,没看见妈累得不想说话嘛?”
“妈,你还没吃饭吧,等我给你做。”
我怕他们担心,没有把要和沈云离婚的事告诉他们。
第二天。
沈云给我打来电话,我没接。
他又发来短信,“怎么不接我电话?”
第一句话是责备。
半天时间后,看我没有回他,才又发来一句,“你回到家没有?”
他要真的关心,只需要问一下儿子或者儿媳妇就会知道。
何必假惺惺。
我干脆拉黑了他的电话,眼不见心为静。
儿子还是知道了我和沈云的事。
他找到我,“妈,你是不是和爸吵架了?”
“不是我说你们,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吵架,我爸的脾气你也知道,让着点他不就好了?”
我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吵架?”
“不就是他瞒着你陪其他人去旅游,你生气才……”
“不是的。”我打断他,用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和他吵是因为他不信我的话,说我幼稚,还是其他人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
“妈妈也是人,你叫我怎么让?”
儿子哑口无言,呆呆坐着不知道说什么。
儿媳妇听了我的话,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轻声安慰。
家里还有个人在乎我。
也算是一种幸福。
儿子又说,“那你也应该接一下爸的电话,他很担心你。”
“再说白姨和爸每年都去旅游,他们没什么的,你不要误会。”
不对。
他怎么会知道和沈云一起去的是白雪。
我问他,“这件事你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