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吴起。
吴起此人,当真是中国历史第一奇人了。这家伙军政双能,文武全才,无论在儒家、法家、兵家、史家里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到哪国哪国强盛,到哪国哪国无敌,曹操说他:“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求逸才令》)李贽说他:“用之魏则魏强,用之楚而楚霸。”(《墨子批选》)按道理,这样的人才,应该大家伙抢着要才对,可惜自古英雄多薄命,吴起没有当成热饽饽,却变成了个臭苍蝇,处处被人讨厌,处处被人排挤,一辈子被人害了无数次,不但没有获得舆论的同情,反而遭到全天下人的唾弃。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有人说,吴起失败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他品德太差。司马光尝言:“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无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中国人的价值观,是要求人德才兼备,德字放在前面。而我们这位吴起,则大悖此道,他的所作所为,都大大违反了中国人的道德观念。所以即使他才能大过了天去,也是一个小人,死不足惜。班固的《汉书 古今人表》更将其硬列入中下愚人的行列,可见其臭名远扬,早为万世所不齿。
其实吴起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吗?穿过史书认真思考,我发现实情并不是这样。这一切应该只是他政敌攻击他所使用的一种斗臭手段。所谓不孝、杀妻、贪婪、好色全都是污蔑造谣与捕风捉影,没有一件事是实情。您不相信的话,我会在后文中详细给您分析。
但又有人说,历史上最厉害的人物,是既会做事又会做人的人,吴起显然是个会做事的人,然而他刻薄寡恩,不知变通,得罪了太多的人,这才遭来这么多的陷害与中伤。归根结底,吴起做人有问题,所以他生前谤言满天,死后身败名裂,那也是咎由自取。
我要说,说这句话的人,纯粹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为,他所说的这种既能做好事又能做好人的人,根本不存在。
因为,世上有些事情,你只有不会做人,才能坚持的做下去,比如说变法,比如说维新。
因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既想顾全自己的名誉声望,又想做好这些得罪人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所以事实上,吴起不是不会做人,而是不屑那样做人,因为如果这样,他想做的事儿就无法进行下去。
那么,如果这些都不是的话,吴起为何会落得这样一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悲惨一生呢?
没错,吴起悲剧关键,就在于他与他所处的时代格格不入。吴起所处的时代,是从礼乐春秋刚刚转向战国大争之世的时代,旧时代的贵族势力已开始没落,但他们依然把持着朝政与舆论,不愿意退出历史的舞台,所以要将吴起这个社会新潮流的引领者斗臭,以儆效尤。如果吴起晚出生个五六十年,到了孙膑庞涓商鞅那时候,平民游士掌兵执政已成常态,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针对他私德的谤言了。
有些时候,往往历史的变革者是遭受毁谤最多的,因为在那样快速变化的时代,变革者很容易被自己引领的潮流所吞没。正如张荫麟先生所言:“春秋时代的历史大体上好比安流的平川,上面的舟楫默运潜移,远看仿佛静止;战国时代的历史却好比奔流的湍濑,顺流的舟楫,扬帆飞驶,顷刻之间,已过了峰岭千重。”(《中国史纲》)而吴起便是这奔流在最前方的舟楫,虽然最终不免船毁人亡,但他那磅礴的气势,那一往无前的风采,最是激荡人心。这就是唯大英雄能本色,你若看不透,我则只能在“峰岭千重”后等你。
吴起小时候,倒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他的老爹是卫国的超级大富商,家累千金(注1),给他留下了大笔家产,所以吴起平常的爱好,就是吃喝嫖赌,打架闹事,这么一个不爱读书的问题少年,谁也不会想到他日后会那么有出息。
可是随着吴起一天一天长大,他的心思变了,他想当官儿。
我们知道,中国古代,商人是没啥地位的,即使你再有钱,没有生在贵族之家,照样被人瞧不起。吴起成日里在街头混,再怎么混也是个小混混,一碰上有钱有势的贵族公子哥儿,也只有被这些大混混欺负的份儿。
生性狂傲、自视不凡的吴起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于是他立定想法,一定要搞个大官儿来当当,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他总觉他这辈子注定会干出些大事情来,这种奇妙的使命感片刻不停在他内心涌动,燃烧着他年轻的生命与灵魂。
于是他四处给人送礼,大花血本,求人推荐他当官。
然而,在战国初年,春秋时代血统政治的遗风仍然浓厚,世卿世禄制度仍是当时社会的主流,所以普通平民想要当官是非常难的,像吴起这样的出身,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当不上官儿。
所以,吴起送出的钱,全都如泥牛入海,只听到一个响,半点用处没有。
在战国末年,还有一位“家累千金”的卫国大富商,也想通过金钱来换取高位。吴起失败了,但那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那人就是吕不韦。
这大概是因为,战国末年新富阶层已经得到了社会的认同,而战国初年没有,当时旧贵族势力仍很大,他们看不起新富阶层,甚至有点嫉妒仇视他们。
吴起心里那个郁闷哪,偏偏这时老娘也来骂他:“你个小王八蛋,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是一事无成,老娘白养你了!”
老娘骂他也就算了,偏偏跟他一起混的小流氓们也来嘲笑他,见面就叫他“冤大头”。
吴起火了,拔出剑,将嘲笑他的三十个小流氓,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回家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老娘问他:“你个小王八蛋,还想离家出走啊!”
吴起一瞪眼,张开大嘴往自己手上一咬,淌着满嘴鲜血发誓说:“起今辞母,不为卿相,拥节旄,乘高车,不入卫城,与母相见!”
吴起走了,从此一骑红尘,扬起漫天黄沙,天下英雄,将闻其风而丧胆。
吴起离开卫国后,开始思索前程。
他的终极目标,当然就是建功立业,当上一国卿相了。可是如前所述,布衣为相,谈何容易,怎么办呢?
这时候,鲁国一位大学者曾参,进入了吴起的视野。
曾参这位夫子,乃是大圣人孔子的高徒,位居儒家五圣(孔子、颜子、曾子、子思和孟子)之列。因“孔子之学,曾子独得其宗”,而被后人尊为“宗圣”,那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不仅儒家十三经中的《孝经》为其所作,四书中的《大学》《中庸》也是曾子及其门徒子思的作品。
而当时,孔子及其多位高徒均已去世,天下间以曾子名气最大,如若能当上他的弟子,那可是真是麻雀变凤凰了。在战国初年,除了贵族子弟能当官,就只有孔门子弟还能在诸侯之间成为座上宾了!这倒也是个不错的进身之阶。所以,吴起打定主意,要投身儒家这座大靠山,以求取功名富贵。
于是吴起来到鲁国,交足学费,在曾子开办的私立学校当上一名儒生,日夜苦读。
不过,史书上记载的这件事儿,其真实性恐怕有些问题。钱穆先生的《先秦诸子系年》,考辨吴起仕鲁是公元前415年,此时曾参早已去世,怎么可能又是吴起的师傅。而刘向《别录》言及《左传》源流时云:“左邱明授曾申,申授吴起”,这样看来,吴起所师,恐怕是曾参之子曾申。
反正不管是曾参还是曾申,我们叫他曾子就没错了。
说句题外话,我们所熟知的孟子正是孔子嫡孙子思的徒孙,而子思又是曾申的师兄、吴起的师叔。如此算来,吴起按辈份竟是孟子的师叔了,有意思。
就这样,吴起在鲁国安心读起书来,或许是学习成绩不错,曾老师对这位徒弟很是欣赏,不但传授给他诸多儒家经典,还让他选修了兵史大作《左传》,甚至介绍了一门亲事给他,老婆是齐国的一名贵族女子,温柔贤惠,很是不错。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有个好老师,有个好妻子,还攀上了贵族亲戚,摆脱了布衣身份,吴起似乎没有啥好抱怨的,只要等到学成之日当官发财,那就算是修成正果了。
可是好事多磨,偏偏在这时候,吴起家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与名节。
原来,就在吴起在鲁国留学的第二个年头,他那位爱骂人的老娘,还没等到吴起成为卿相后衣锦还乡,就因思念爱子而一病不起,而一命呜呼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吴起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数十年,未成卿相报亲恩,老母已撒手而去,世界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然而吴起听到这个噩耗后,只是仰天大哭三声,然后擦干眼泪,继续读书,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
吴起的确是一个历史的异类,在他的眼里,父母亲情固然重要,但人生理想更加重要。母亲已经舍他而去,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深陷悲痛无法自拔,不如擦干眼泪继续前行。至亲的离去,反而让他更加体会到了生命的虚无与功名的不朽。总有一天,某个至阳至刚的国家将在他的手中奋然崛起,战无必胜、攻无必克,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这一个离经叛道的逆徒可把咱们的曾老师给气坏啦,他指着吴起的鼻子开骂道:“孺子,汝母卒,何不归奔母丧!”
吴起低头不说活。
“儒家规矩,父母过世,其子须归家守孝三年,清心寡欲,素服斋戒,且不准为官!孺子知否!?”
吴起扬起孤傲的头颅,咬牙道:“起曾有誓言在前,不为卿相,不入卫城,虽有母丧,亦不可奔也!”
曾老师鼻子都气歪了:“劣徒忘本也!夫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人若无本,何为人类!自今日起,你再不是我曾参之徒了!滚!”
可怜的吴起,就这样被逐出师门了,从此他的不孝之名,传遍天下,为万代所不齿。千年之后,在唐朝诗人白居易的一首《慈乌夜啼》中还写道:“昔有吴起者,母殁丧不临。嗟哉斯徒辈,其心不如禽。”——看来在诗佛白文公的眼中,吴起竟连禽兽都不如。
我们最后解释一下,曾子为何不顾师徒情份,定要赶走吴起呢?
原来,儒家以孝道传世,曾子一家更是数一数二的大孝子,《新语》上就说:“曾子孝于父母,昏定晨省,调寒温,适轻重,勉之于糜粥之间,行之于衽席之上”。唐代皮日休也说:“曾参之孝感天地,动鬼神,自汉至隋不过乎。”儒家十三经中的《孝经》更是曾参所编。据传曾子曾被他父亲用棍子打晕过去,但是曾子在苏醒后立即去看望了父亲,并回到自己的房间弹琴,来暗示父亲对他的责打没有留下后遗症,以免父亲内疚(《孔子家语》卷四)。还有一次,曾子路过一个名叫“胜母”的巷子,因为厌恶这个名字,而宁可绕路多走(邹阳《狱中上梁王书》)。所以说,孝道乃是曾门儒家混饭吃的家伙,我们的曾老师又怎么能容得下吴起这么一位不孝之徒呢?
吴起离开曾子门下后,便开始在家自学兵法。曾子曾传授给吴起很多儒家课程,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左传》,里面有着众多对于战争的记载,正好可以结合《孙子兵法》与《司马法》进行兵学研究。在吴起看来,大争之世已经来临,儒家之道无补于事,战功兵法才是大道!
三年之后,吴起兵法大成,战国时代第一名将,诞生了。
他现在就是一只出笼的猛虎,只要给他一片山林,他就是万兽之王。
所谓“山林”,对一个武将来说,那就是“战场”了,既然吴起生在战国,自然不愁战场。
公元前412年,齐国国相田和派了大将项子牛与墨家高徒胜绰共同攻打鲁国,齐军一路势如破竹,鲁国危在旦夕。
这样的事情,在齐鲁之间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遍了,齐国的田氏想代齐自立,自然要多立战功,欺负不会打仗的鲁国人,正是最简单最自然。
从前这种时候,鲁国一般求晋国老大来帮忙,可惜当时晋国已经一分为三,变成了韩赵魏,或许因为大家都是篡主自立的同道,所以韩赵魏三国那会儿与田氏关系正好得不得了,自然一个都不肯帮忙。
鲁国君主鲁穆公急了,他身边的“君子”一大堆,却没有一个会打仗的。
关键时刻,鲁国相国公休仪向穆公推荐了吴起,说:“吴起兵法盖世,欲救鲁,必用起。”
鲁穆公一听,很好,那就赶紧拜吴起先生为将吧!
然而,这消息一传出来,鲁国的“君子”们不干了,咱们鲁国礼仪之邦,怎么能用一个没身份的打工仔呢?更何况这个打工仔还是一个身背不孝之名的儒家弃徒。如此一来,我们这些君子的脸面往哪搁哟!
于是“君子”们跟鲁穆公说:“起固有将才,然其所娶乃田氏之女,夫至爱莫如夫妻,能其保无观望之意乎?”
鲁穆公一听,哎呀不行,赶紧让吴起这小子滚蛋!
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一展抱负,突然出了这档子破事儿,吴起郁闷。
真衰,我娶哪国女子不好,偏偏要娶这齐国女人,该死!
不是自己该死,而是这女人该死,谁叫她要生在齐国呢?
所以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于是吴起恶向胆边生,找来妻子,对她说:“吾欲成功名,有求于子,不知夫人可否割爱?”
“咱们夫妻一体,又何必客气,夫君到底想怎样,为妻成全你就是。”
“那为夫可就不客气了,取你人头一用!”
起妻大惊,方欲开口,起拔剑一挥,鲜血横飚,一颗愕然的人头已然落地。
吴起叹了一口气,提溜起老婆的人头,拿去给鲁穆公看。
——主公,你现在知道我的忠心了吧。这一颗美丽的脑袋,就可以证明,我与齐国,没有半点瓜葛。
就这样,吴起踏着爱妻的头颅,用淌满鲜血的双手,够上了鲁国的帅印。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很多人读史至此,都会发此慨叹。很多通俗史作者写到这里,也会狠狠地批判吴起一番。但是且慢,本人在这里要郑重告诉大家,关于吴起杀妻求将一事,乃是因读史者因看书不仔细而造成的一个大误解,详细情况,且待我讲完此战后再详细分析给大家。
吴起带着鲁国兵来到前线,先示弱,再装孬求和。齐国人一看吴起如此无用,便生了轻敌之心,也不防备,只等对方乖乖投降。
齐国人错了,大错特错,浑然不知,他们将要面对的,乃是史上最可怕的对手。
他们很快尝到了托大轻敌的苦果,吴起在最出人意料的时候,对齐军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
齐国人此时没有一点准备,来不及驾车,只能仓促以步兵迎敌,结果被吴起强悍的“装甲部队”直接暴辗。紧接着,吴起又派出鲁军最精锐的主力从左右两翼包抄齐军后方,前后夹攻,杀的齐军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齐军大败,丢下漫山遍野的尸体,逃回老家。
吴起凯旋而归,等待他的却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卿相之位,而是更加汹涌的谗言,这些谗言就像是滔天巨浪,转眼将一切伟大胜利吞没。
鲁国的“君子”们开始四处宣扬吴起的劣迹(或恶吴起曰):“吴起无故杀人,母丧不归,背叛儒教,杀妻求将,此大逆不道之徒,虽有小功,我鲁国决计不可启用。”
又有人说:“鲁乃小国,而有战胜之名,则诸侯图鲁矣。况鲁卫兄弟之国,而鲁用卫人吴起,则是弃卫,此得不偿失也。”(注2)
总之,吴起心胸狭窄、心狠手辣、恶贯满盈、丧心病狂、无情无义、不仁不孝、奸诈猥琐,是个变态杀手与超级大渣男,我们鲁国的正人君子们绝对无法跟这等恶徒共事!他再能打仗又怎么样,我们鲁国一向是以德服人,打了胜仗,只会招惹战争啊!
这些话特别是吴起杀妻求将之事,显然是这些鲁国君子造的谣,因为它完全不合逻辑。如果怕老婆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可休妻以划清界限,何必一定要杀人(注3)?况且齐鲁两国,世代为姻亲,从国君到卿大夫,互相嫁娶非常普遍。周人讲究同姓不婚,齐鲁异姓,又是邻国,齐女更以美丽著称,遍布于鲁国君臣家中,以此为理由而不肯用吴起为将,相当可笑。还有,后来魏武侯还想把公主嫁给吴起,如果吴起是个杀妻狂魔,魏武侯这不是脑袋有问题吗?所以,司马迁在写到这段历史时,特意注明此事乃“或恶吴起曰”,真实性那是相当存疑的。
然而三人成虎,不管吴起是不是无耻的大坏蛋,反正大家都说他是,那就一定没错,吴起就算生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中国人太会捕风捉影的本事了,好比两个男女,跑到一个黑屋子里,呆了30分钟出来了,结果女的面色桃红,于是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精彩故事了。其实,不过是女的放了一屁,自己不好意思而已。可就是因为在黑屋子,旁人不知道,于是才有了博大精深的种种!或许,吴起齐国妻子当时刚好死了,至于她究竟是病死的,自杀死的,被人害死的,还是吴起亲手杀的,对于造谣者来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吴起的妻子死了,而且死的很暧昧很是时候,这就足够了。
那么,这些“君子”为何要如此疯狂的诋毁吴起呢?
我们知道,鲁国是传统的礼教大邦,几百年来一直致力于保存传统周礼与维护宗法制度。所以在春秋走向战国,宗法制与贵族社会即将崩溃的当口,鲁国贵族们都清楚的看到了吴起的危险——你吴起一商人出身,连个字都没有,儒家教你学问,拉你进入士阶层,你就该感恩戴德,像孔子的弟子们那样,乖乖做贵族的谋士与陪臣就行了,怎能如此渴求名利,乐兵好战呢?国家的兵权还是应该掌握在爱好和平的贵族手里,而绝不应该交给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贱商!这可太危险了。孔子说:“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也。”如果平民们都去学习吴起的坏榜样,学习兵法,鼓动战争,以凭借军功提升自己的社会阶层,那么天下真是要礼崩乐坏、国将不国了!
所以,鲁穆公未尝不知道吴起是冤枉的,但基于以上原因,他也只能找来吴起,给他一封解聘函,说:“我们鲁国国小力弱,容不下先生这样的大贤,子还是另谋高就吧!”
这是什么道理,齐国大军兵临城下,鲁国一大堆所谓高洁君子找不出一人能御外辱,最后还是吴起一个外国人帮他们保住了国家,如此大功,不赏也就罢了,却被君子们鄙视排挤唾弃,成了鲁国的千古罪人——噫乎,好一个诗书礼义的圣人之邦!
当然,其实,就连孔圣人自己也看不上他这个祖国。
孔子曰:“甚矣鲁道之衰也!洙泗之间龂龂如也。”鲁国的道德已经衰微到了极点了!洙水、泗水之间人们都争辩计较不已。
太史公则说:“(鲁人)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而行事何其戾也?”鲁国人于揖让之礼何其讲究,而行事却又何其乖戾?
看来,整天诗书礼乐的人更可怕。他们不干事儿,光嘴炮。真是太难相处了啊!
于是,吴起将解聘书往地上一扔,拂袖而去。
哼,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爷还不想跟你们一起混呢!
注1:卫都帝丘(今河南濮阳)背靠三晋与黄河,水陆通达,乃先秦时一大商都;与洛阳、定陶齐名。
注2:事实上,战国末年的《韩非子》就记载了吴起休妻的事迹,而非杀妻。
注3:卫国的祖先是周文王之子康叔,鲁国的祖先是周文王之子周公旦,二人为兄弟。而两国在春秋时期也曾长期合作,对抗殷商后裔的宋国,故常称兄弟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