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喂他的白月光喝下了藏红花。

还把她下嫁给了一个穷书生，他为此恨了我一辈子。

说我是毒妇，根本不配做皇后。

那一日，我们共同坠崖，他抱着我，恳求。

「阿姐，如果能重来一次，求你放过阿瑶，放过我。」

「求你成全我们吧。」

1

我们重生了，在初次相见的地方，御花园的水清湖。

他站在湖边，看着清澈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我们坠崖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了。

他因为林月瑶，鬓边都生出了几缕白发，而现在，他重回年少。

连咳嗽的旧疾都没有了。

他回过头，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又看到了我。

我是喜欢他的，如果不喜欢，大约也不会那么去对林月瑶。

不会为了他的朝政，他的天下，他的名声，去做一个所谓的恶毒皇后。

「阿瑶……」

他看到了我，却又看也没看我，口里唤着那个名字，就跑开了。

我站在湖畔，看着水中自己清丽的倒影，苦笑。

笑自己一番好计谋，好头脑，好风骨，都用错了地方。

2

回到家，母亲迫不及待地来问我怎么样。

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他刚见我，就唤我姐姐。

一双眼睛柔善的像小鹿，星辰般扑朔，令人心动。

我直到回家，还在脸红。

可这一趟，我的脸上，只有悲伤。

母亲有些担忧：「怎么了？不喜欢么？」

我摇头，喜不喜欢，重要吗？

他似乎，从来也没喜欢过我。

可我们必须成亲。

因为相互依存是我们家与他的唯一出路。

宫廷残酷，姑母死了，只有扶持他做皇帝，父亲才不会被那些人步步紧逼。

我们的家族也才不会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宰割。

犹记得前世，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有坚定。

他看着我，承诺：「阿姐，只要我当了皇上，我一定让你做皇后，爱护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母仪天下，无尽荣耀。」

他做到了。

可惜的是,我为他做了太多、太多。

都没有必要。

父亲仍旧心疼，他轻轻拍着我的头，说：「媛儿，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或者太辛苦，就不用嫁，爹爹有别的办法。」

我摇头：「不，爹，只有我做皇后，才能保你和娘一生无忧。」

不。

这一世，我要做的不仅仅是皇后。

因为做皇后，命运始终还是在他的手中。

为他勤勤恳恳，呕心沥血，最终他却因为林月瑶，企图将我打入冷宫。

企图瓦解我的家族。

想到这些，我攥紧了拳头，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平静与清冷。

我看向爹爹，告诉他：「放心交给我吧。」

你的女儿，从不会让人失望。

3

齐晋一回京就跑去找林月瑶。

前世的他这个时候，本该待在我们家，讨好我的父母，跟我说好话。

他没了母妃，又不受宠，在皇子中也资质平平。

我们家是他唯一的依靠。

那时候，我想，他对我们家，也多少是有几分真心的罢？

他也曾真心地唤过我的爹娘一声舅舅、舅母。

只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因为林月瑶。

前世，父亲用一年的时间让原太子获罪，让他做上了太子。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林月瑶。

林月瑶极尽百般温柔地讨好他，献媚他。

让他真的以为，这个女人是爱他。

可此刻，他却在将军府门外吃了闭门羹。

管家表面恭敬，却字字藏锋。

「不好意思，五皇子，我们家小姐和太子殿下出去踏青了，您也知道，我们家小姐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皇后娘娘又很中意我们家小姐，他们二位的婚事，早是在肚子里定了的，所以五皇子以后没事，还是别来找我们家小姐吧，免得太子殿下误会了。」

齐晋愣在将军府门口。

他从来都不知道林月瑶和太子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当然了，林月瑶在他面前从来都在装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什么青梅竹马，连话都没跟别的男人说过，比池塘里的莲花还要纯洁干净。

也就只有他信吧。

此刻，看着他站在将军府门口吃闭门羹，脸色铁青的模样。

我心情莫名变好，呼唤下人送我去酒楼吃酒。

我在酒楼，一个人吃下了好大一坛酒。

却不料在隔壁厢房，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回望，对上一张清俊的脸庞，有点眼熟。

我没有多看，起身下楼，他跟在我身后。

我坐车回家，他驱马跟在马车后。

行了一阵儿，我突然想起了这张脸，叫人停车。

我下车，恰好看到他勒住缰绳，坐在马上看我。

我微笑：「原来是定国公家的公子啊。」

他微微一笑，面色平静。

梁阙前世是齐晋的伴读，他最信任的人。

齐晋任命他做禁军统领，可以说是把整个身家性命都交在他手上。

不过，他是不称职的。

因为我们坠崖了。

我淡淡看着他，面带微笑，表面礼貌。

「梁公子跟着我做什么？」

他很平静地回道：「顺路。」

我轻笑。

当我是不识路的闺秀呢？

你们定国公府在哪我还不知道？

「公子有事就说吧。」

他唇角动了动，低下头，似在思索，陷入沉默。

我却没有耐心等候，转身要走。

忽然，身后传来他急促地声音。

「请小姐嫁给我。」

我凝住。

连同身边所有的下人、丫鬟，也都傻了。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他，窃窃私语。

我耳朵红透。

这可是在大街上！

这个人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嫁给你？」

我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和齐晋一起坠崖的时候。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神色复杂。

眼神闪烁，并不敢抬头。

而那眼神中，又暗含了些许哀伤。

他抬眸，眼角似有泪光，却很沉默。

「我喜欢小姐。」

「喜欢很久了。」

他的话刚说完，我落荒而逃。

脸上像有团火在烧。

这个人疯了。

完全疯了。

他竟然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话！

疯了！

4

好事无人知，热闹传千里。

很快，定国公府家公子给刑部尚书家小姐当街表白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甚至还有人写了我们的话本子。

我十分气恼。

而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还来我家，要邀我游船。

被我一口拒绝了。

父亲却道：「哎，媛儿，你总在家闷着不好，出去散散心，吹吹风吧。」

我很惊讶：「父亲！你不要名声，女儿还要！」

父亲笑：「傻孩子，公子小姐出去一起踏青游船的很正常，何必这样苛待自己呢？」

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眼中带着怜爱和愧疚。

那一刻，我有点恍惚。

我突然觉得，父亲他好像……也是重生的。

我仔细看他，想看出点什么。

父亲却收敛了目光，笑了笑。

说：「去吧。」

5

我不想去。

我不想让梁阙看到我脸红。

他看到我脸红，一定会以为我是喜欢他。

但我只是容易脸红。

于是，我到达了湖畔，也只是在乱晃，并不去船上。

他等了很久，没等到，下船来，看到我，眼睛一亮。

柔柔一笑：「你来了。」

我有点脸红，但为了不让他误会，我就紧皱着眉头，表现出自己的厌恶。

他却一点也不介怀，仍旧温柔地笑。

「去船上吧，这里风大。」

「我不要。」

我退后一步。

「是我父亲让我来的，我并不想来。」

「噢。」

他仍旧浅浅地笑，看我的眼神既温柔又有种怜爱的感觉。

实在与前世的模样很不同。

我被他看的有点局促。

就在这时候，船上走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阙。」

他本是唤梁阙，却一眼看到了梁阙身旁的我，有些惊讶。

「楚媛？你怎么也在这。」

对，楚媛。

在我们的后半生，他不再唤我阿姐，也不叫我皇后。

而是直呼其名，以表达他对我的陌生。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痛，并不看他。

他也似乎才想起来，他重生了，这个时候的他与我并不熟。

本以为他要继续去找他的林月瑶。

谁料，他竟走向了我，站在我身前，将我和梁阙隔开。

他对梁阙微微笑：「阿阙，你跟我阿姐在这里干什么？是偶遇吗？」

前世，梁阙对他很恭敬，从来都不敢怎么正眼看他，总是低着头。

可现在，梁阙直视他。

回答得很肯定。

「不，是我约小姐出来的。」

齐晋闻言色变，神色肉眼可见的冰冷。

冷冷看着他：「哦？阿阙什么时候认识我们阿姐了？」

梁阙直视着他，回答：「很早，比五殿下还要早。」

回答完，两人沉默，只有目光在对视。

一个冰冷逼人，一个寸步不让。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偷情被捉奸的心虚感。

再怎么说，前世我们也夫妻几十年了。

于是我下意识拉了拉齐晋的衣袖。

「好了，我们走吧。」

看到我扯齐晋衣袖，梁阙眼中掠过一抹哀伤。

他看我，似读不懂。

我心中苦涩，苦楚一笑。

「梁公子，我先走了。」

6

「阿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回去的路上，齐晋在马车里这样问我。

经过他一段时间的四处碰壁，他大概也意识到。

我，他非娶不可。

我们家族，是他唯一的依靠。

只不过，前世他问的时候，还有些许少年的腼腆和激动。

这一次，他只有谋划和平静。

我点头。

「好。」

他愣了愣，轻笑，望着窗外的风景。

「记得以前你也是这样，很轻快地就答应了。」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喜欢你啊。

我盼着你跟我求婚呢。

可这一次，不同。

他似想到了什么，忙回过神为刚才自己那句话找补。

「哦，我的意思是，阿姐的性格一向明快。」

「嗯。」

我略微点头，也不拆穿他。

7

齐晋送来聘礼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前世那般喜悦。

这让我更加忍不住猜测，他也是重生的。

他看着那些聘礼，来来回回想着我们的处境，却也如同齐晋般，并无其他选择。

但他还是问我：「媛儿，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其实，不嫁，也不是不行……」

我浅笑，蹲下仰头看他。

「好啦，父亲，女儿知道你是心疼女儿，但其实你我都知道，没有更好的路。」

他有些痛苦，握住我的手。

「对不住，媛儿，是父亲无能。」

我摇头：「朝堂残酷，能给家族帮上忙，能让父母一生无忧，女儿是无悔的，父亲不必自责。」

父亲攥住我的手，嘱咐道：「但是记住，媛儿，切莫陷得太深了！最无情是帝王家，你可以做皇后，但千万……千万不要太爱他。」

直至这一刻，我完全确定，父亲，他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