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进东北,在那里建立了“满洲国”。
东北被占领后,日军大量涌入,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为了解决日军的生理需求,“鬼子”在“满洲”各个地区建立了慰安所。
他们以去工厂打工为由,骗来许多女孩子,她们以为会有一份好工作,却没想到是走进人间地狱。
甚至还有很多,是被强力掳来的。
这些女孩子,年纪小的,才十二三岁,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却被迫每天接待许多“鬼子”。
她们很多人死于非命,很多就算侥幸活下来了,后半生,也是活在阴暗痛苦之中,一辈子饱受折磨。
她们对这段经历,不敢声张,深深埋在心里,这段罪恶也被埋在心里,折磨着自己,此后,在她们的世界里,最可怕的东西,不是野兽,不是鬼怪,而是人。
很多年后,当她们都成了耄耋老人,她们才敢从黑暗里走出来,去指认这段惨无人道的历史。
在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很多年后,韩国作家金息,根据那些幸存下来的慰安妇老人们的证言,创作了小说《最后一人》。
01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本来还有两个,但就在昨天晚上,其中一个也撒手人寰了。
一个月前,她才刚刚听说,三个人走了一个,只剩两个了。
现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她嘴里喃喃自语:
“这里还有一个呢”
她住在僻静的巷子里,平日深居简出,有一天,她看到一群小麻雀正在学飞,听到麻雀妈妈的警报,便钻进雨水槽躲了起来。
她只是想看看麻雀学本领,却凄然发觉,身为人类的自己,对于麻雀来说意味着恐怖。
巷子里的喜鹊在鸣叫,她的回忆,突然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候,她才十三岁。
她去小河边摸螺蛳,被几个日本鬼子抓上了车,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那辆车,困着她,将她带进了地狱,她在那里看见了最可怕的事情,也经历了最可怕的事情。
在路上,她充满恐惧,生怕那些鬼子杀了她。
但她们并没有杀她,一路上不断有新的女孩子出现在车里,她们有的被骗说,此行是去工厂打工,为此,她们充满期待,希望能挣到钱。
有个叫石顺的女孩,之前在烟厂工作,一个月工资可以买半斗米。
在烟厂干了半年,石顺回家了,有一天,石顺在煮四季豆,家里来了两个巡警,对石顺的妈妈说,得让你的女儿到日本纺织工厂去。
那些人还警告石顺,不要再去烟厂上班了,在家老老实实等着。
还有很多和石顺一样的女孩子,她们都以为是去工厂上班,能挣更多的钱。
石顺伶牙俐齿,那次,她们去一个驻扎在偏远山区的军营慰安。
又矮又胖的中队长将所有女孩召集到营帐前,充满杀气地问:
谁能接待一百个人?
石顺争辩道:
我们犯了什么罪,要接待一百个人?
这句话要了石顺的命,她被拖走,剥光衣服,被扔在一张钉满钉子的木板上。
石顺的身体像面条一样被抻开,从中流出汩汩鲜血。
对这些魔鬼来说,杀死一个女孩跟杀死一只鸡没什么两样。
其他的女孩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矮胖的军官说:
都好好看着,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石顺死后,他们将她的尸体扔进茅厕,他们说找地方用土埋她简直是浪费。
七十年来,她被这些可怕的回忆折磨着,从未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身体睡着的时候,灵魂却醒着;灵魂睡着的时候,身体却醒着。
02她缓缓扫着院子,一只死去的蛾子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蚂蚁。
她放下扫帚,在蛾子前面蹲了下来,死去的蛾子就像子宫,蚂蚁啃食着蛾子。
这些蚂蚁,就是接二连三涌来的日本兵。
想到这里,她愤怒。
用干瘦的右脚踩蚂蚁,反应过来,又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
有时候她会好奇,如果神俯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是生气?失望?还是充满同情?
七十几年前,她被火车带到满洲,此前,十三岁的她,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她记得,在火车上,她充满惶惑不安,可是,她不知道该问谁,恐惧比问题更吓人。
他听见同行的许多女孩,都是被骗去满洲的,可是,到了之后,她们像一群畜生一样,被赶进铁丝围栏。
一个日本女人告诉她们,从明天开始,她们就要接待军人呢?
可是,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有人问,要怎么接待军人?
得知是陪人睡觉,她们反抗,可是,这样的反抗,比棉花还软弱。
没有好的工作,没有工厂,在慰安所的隔板房里,被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日本名字,富子,千惠子,冬子,惠美子,弥荣子。
身体只有一个,被起的名字却很多,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四个不同的灵魂。
在慰安所的时间,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自己只有一个身体,身体只有一个,扑过来的日本鬼子却是二三十个,就像蛀虫堆。
然而,最可怕的是,在那里,她那唯一的身体,其实也不属于她。
因为她自己的命,其实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当一个人可以去控制其他人的命运的时候,恐怖就开始了。
只有每个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世界才能真正变好。
03到“满洲”的第二天,女孩们就开始接待日本鬼子了。
她们苦苦哀求,想要回家。
可是,谁又会听这些可怜的女孩的哀求呢?
日本鬼子一个接一个,像饥饿的魔鬼,像见到血腥的野兽,而那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的身体,就是他们的战场。
第二天,她们谁也不敢看谁,所有人下身都肿得厉害,火辣辣的疼,就连尿液都不受控制,滴滴答答流下来,还要洗自己带血的衣服。
血,当然是她们自己血。
日本鬼子,根本就没把她们当成人对待。
她还记得,年仅十三岁的她,对第一个蹂躏自己的鬼子军官,她苦苦哀求,求他饶过自己。
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要求饶,这简直是讽刺。
对魔鬼求饶,只会让魔鬼更加兴奋,鬼子掏出小刀,高高举起,用小刀划破她的衣服。
而她听见,隔壁三合板隔开的房间里,呻吟和惨叫混合在一起。
有些变态的鬼子,用钉子扎那里,有些在那里划火柴,有时候,下身肿得没办法,他们就破口大骂,然后用钉子把那里一顿扎。
她们也想反抗,可反抗换来的是更加残酷的对待。
有些女孩染上了病,不能继续接待鬼子,他们就让她自生自灭,甚至要了她的命。
总之,在慰安所,女孩的唯一价值,就是供鬼子泄欲。
日本鬼子给他们打针,606针剂,这是一种抗梅毒药物。
可有些女孩还是染上了病,有些不小心怀孕了,鬼子就让她吃堕胎药。
有个女孩,怀孕七八个月,但还是被鬼子逼着堕胎,她看到婴儿已经成型,堕胎掉出来的孩子,一半面目清晰,另一半腐烂。
在那里,女孩必须听令,必须服从,如果不听话,他们还会用手枪射下面。
他们都忘了,他们用枪对准的地方,是这世界上所有人获得最初生命的地方。
有个叫明淑的女孩,即便挨打也不服从,混迷后醒来还继续反抗,一个鬼子军官,就把子弹打进了明淑的下身,射穿了她的子宫,明淑没有死,下身溃烂得像个烂南瓜。
在独居的巷子里,这个仅存的最后一人,到现在也猜不出,左右一个人命运的,到底是命里的‘八字’?还是自己的性格?抑或是神的意志?又或者是这所有加起来的结果?
她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可她有时候又分明感受到了神的存在。
人间的所有恶事,都在神的眼里。
04被抓去慰安所的时候,她13岁。
等她逃出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
7年的时间,很多女孩甚至希望鬼子能获得胜利,因为只有那样,她们才有可能回家,鬼子一旦失败了,等待她们的就是死亡。
时间越长,她们竟然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了,很多人甚至连家乡在哪里都忘了。
有时候,连爸爸妈妈的名字都记不得,记不得自己几岁。
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忘了。
假如可以穿越时空,她真希望能回到十三岁那年捡螺蛳的小河边,让自己从那里改变。
她一直很清楚的记得,十三岁那年被抓走。
在慰安所里,最小的女孩才十二岁。
她还是个孩子啊。
有些人想一死了之,可是有人说:
我们为什么要在异国他乡像狗一样死去?
她们都想活着回到老家,想重新见到妈妈,可是在去慰安所之前,女孩们谁也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充满罪恶的地方。
七年了,七年过去了,她不知道接待了多少鬼子:
扑向她身体的时候,所有的军人无一例外,都做出了他们所能做出的最丑陋的表情。
1945年夏天,日本即将战败的消息传开,女孩们惶恐不安。
后来,她趁乱逃了出来,可是那些痛苦并没有过去,它们过不去。
她带着那些黑暗,一说男人,她就觉得可怕,觉得那是世界最可怕的生物。
她不敢结婚,独自一人活着,她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的经历,变得害怕见人。
她逃走后,还饱受良心的折磨,她的同伴都死了,人们向她打探自己女儿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失望:
“也就是说,就你自己回来了?”
自己活着回来的罪恶感,重重地压着她。
可是,自己活着回来有罪吗?
不该活着回来吗?
一个人要看到多少残酷,要活得多么黑暗,才会觉得活着都是犯罪啊。
0513岁,被抓去慰安所。
20岁,逃离慰安所,她算过,到过她身上的鬼子大概有三万人。
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25岁了。
12年来,她毫无消息,对于家人来说,她早就死了,家人以为她死在外面,进行了死亡申报。
她成了没有身份的人。
亲戚问她去哪里了,她撒谎自己去当保姆了。
她心里的苦,无处安放。
以前她总觉得,死也要做家里的鬼,可在故乡的家里,她是个多余的人。
人家劝她,嫁人吧,女人就应该嫁人。
她也想嫁人,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很难生产了。
她不想拖累别人,对自己过去的经历更是难以启齿。
她偷偷藏着这个经历,像藏着一把刀,时时刻刻都扎在她身上。
从十三岁以后,她就知道,对人来说,最可怕的是人。
她独自一人生活,时时刻刻都将自己打整得干干净净,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地死去,也不知道死后会被谁发现。她希望自己死去的时候样子是整洁的。”
无论第一个发现自己尸身的人是谁,她都希望对方触碰自己的时候不要觉得脏。
从慰安所回来后,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那些跟她一样的幸存者,都沉默无声,几十年来,她们默默记着,带着那段沉重的记忆。
直到自己老了,孑然一身,他们她们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经历,因为那时候她们老了,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那么残酷的日子里,上帝让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
谁会关心像我这样死不足惜的女人的悲惨一生?
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是受害者。
这世间的事情,道歉是最没用的,因为受伤的人永远都受伤了,一辈子都在伤痕里。
061991年8月14日。
她像往常一样看着电视,得知和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人当中,有人还活着,她无比吃惊。
还有亲身经历者活着,还有证人活着,可是,有些丧心病狂的人,却不承认世界上曾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看着看着,流下眼泪,气愤又迷茫。
有证人还活着,可有些人却说世界上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流下眼泪的同时,气愤又迷茫……
她一集不落地看完了那些做过慰安妇的女人的日常生活,她很好奇,那些人是怎么生活的?
从第一个人公开指正之后,不断有人出来指正。
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
这些年,她像犯罪的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地活着,四处躲避,深怕别人窥探到自己的过往。
在电视里,她看到,那些人的生活,跟她一样,深居简出,她们依旧努力热爱生活:
“我喜欢花。”
“不只是喜欢花,还喜欢电视剧,喜欢狗,喜欢猫,喜欢切糕,喜欢红豆粥,喜欢咖啡。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多喜欢的东西吗?因为我不去想我不喜欢的东西。”
“人不能没有活着的理由。就算活一天,也要有个理由。那些花也算是理由。我给它浇水,它就不会枯死,到了时候就会开花。就算是为了浇水,我也要打起精神,勤快一点儿。”
她们很多人还悲哀地说:
我是从妈妈干干净净的身体中生出来的,可我从那里(慰安所)回来后,身子已经脏了。
这些人坦诚自己的经历,进行慰安妇申报之后,人们开始和她们保持距离,即便她们是受害者。
正因如此,还有许多人默默不做声,让她们的经历随她们一起死亡。
她也没去申报,最后得知只剩最后一人的时候,她才决定坦诚,因为“我也是受害者”。
此时,她已经九十多岁。
几十年来,她一直在努力逃离慰安所,可是回忆总是将她重新带回那里,一次次,一遍遍。
她只想幸福地活着。
可是幸福,为何如此艰难,伤害太沉重了。
对于那些犯下罪行的人,谁也不能替他们说道歉,就算是神也不能。
07有些历史,让人痛苦,光是看看,都让人觉得痛苦。
大家还记得张纯如吗?
为了让世人了解南京大屠杀,她用各种史实和资料写成南京大屠杀,她真实的再现了人类对人类犯下的滔天罪恶。
她说:
作为一名作家,我要将这些遇难者从遗忘中拯救出来,替那些喑哑无言者呼号。
面对如此惨无人道的历史,她说:
人类文明本身十分脆弱,如同薄纸,而最令人痛心的是,人类心灵竟能如此轻易地接受种族屠杀,并使所有人都成为消极的旁观者,当惨剧进行时,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袖手旁观,无所作为。
可是,这本书出版后,她受到各种威胁和恐吓,最终抑郁而亡。
面对自己的祖国曾经犯下的滔天罪恶,有一些日本历史学家,甚至还用诡辩来掩盖真相,他们巧言令色的说:
“真相是什么?难道不是视你站在哪一边而定?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相。你如何能够相信你所见到的就是真相?”
恰如慰安妇的悲惨历史被再现后,很多人也是矢口否认,不敢相信人类曾犯下如此罪恶。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伤害就是伤害。
有时候觉得,这世间最没用的事,就是道歉。那些伤害了别人的人,以为说了道歉就完了。
然而,道歉的目的,是为了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道歉本身不是目的,从来不是。
张纯如说了一句话:
“忘记大屠杀,就是第二次屠杀。”
铭记历史,是为了将历史当成一面镜子,去反省、改善、救赎自己。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