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后妈难当,继子难养。可我却见过一个继母,用15年如一日的付出,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母爱。这些年来,我在江城县一中教了20多年的书,看过太多人情冷暖,但最让我感动的,还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这个故事。
我叫李建国,今年45岁。说起这件事,还要从1995年说起。那年我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江城县一中教语文。年轻气盛的我,还在为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沾沾自喜,却不料父亲突发脑溢血,从此瘫痪在床。
那时的县医院条件差,走廊里躺满了病人。父亲住的是六人间,每天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我和妹妹轮流照顾父亲,可妹妹正在读高三,哪有时间天天往医院跑。母亲三年前就因病去世,我这个当哥的,只能咬牙扛下来。
记得那是个闷热的下午,我正给父亲擦身子,隔壁床位来了个新病人。一个穿着米色布衫的女人,在那边忙前忙后。她个子不高,但很麻利,三下两下就把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
后来才知道,她叫王秀英,是医院的护工,已经离异,带着个12岁的女儿。每天晚上她都要值夜班,白天还要照顾自家孩子。但她从来不抱怨,总是笑眯眯的,见人就打招呼。
那段时间,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我又要教课又要照顾他,常常累得趴在床边就睡着了。有时早上醒来,发现父亲身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床头还放着热乎乎的稀饭。我知道,这是王阿姨帮忙照看的。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在医院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往隔壁床位瞟。每次和王阿姨说话,她都笑得特别温暖。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夜里,突然遇到一个给你端来热茶的人。
半年后,街坊邻居开始撮合我们。不是让我和王阿姨在一起,而是想让她做我们的继母。说实话,我当时很犹豫。妹妹马上要高考了,家里又一团糟,这时候让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进门,真的合适吗?
可是,生活不等人。父亲的医药费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我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用。最后还是王阿姨主动提出,先帮忙照顾父亲,其他的以后再说。就这样,她成了我们的继母。
那时候,隔壁老刘家的媳妇没少在背后嚼舌根:“你们说这个王寡妇,图的是啥?一个瘫痪病人,两个大孩子,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肯定是看上李家那套房子了!”
继母倒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一心扑在照顾父亲上。她白天还要去医院上班,晚上回来就给父亲按摩、翻身、喂药。那时候没有护理床,父亲大小便失禁,她就自己动手换洗。被子、床单,天天要洗好几遍。 妹妹对继母的态度很冷淡。有时候继母辛辛苦苦做好饭,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出门了。继母也不生气,把饭菜热热乎乎地放在锅里,等妹妹回来吃。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1996年的那个冬天。妹妹高考成绩出来了,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学费和住宿费加起来要一万多,可家里哪来那么多钱?我那点工资,连父亲的医药费都不够。
那天晚上,继母悄悄去了趟当铺。等她回来的时候,手腕上那条金手链不见了。那是她前夫给她的唯一一件像样的首饰,她一直舍不得动。第二天,她把钱交给了妹妹:“去省城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妹妹拿着钱,第一次叫了声”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继母不但要照顾父亲,还要照顾她自己的女儿。她女儿小梅比妹妹小六岁,性格特别懂事。放学回来就主动帮着收拾家务,给爷爷捶腿。
1998年,我被调到县城另一所中学任教。学校离家远了,我只能周末才回来看看。每次回来,都能看到继母在给父亲擦身子、喂饭。她的头发开始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但笑容依然那么温暖。
那年冬天,父亲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说可能挺不过这个冬天,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继母整整一个月没合眼,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就在大家以为父亲真的不行了的时候,他突然示意要跟我说话。他的声音很微弱,我把耳朵凑近才听清楚:“柜子里…红木盒子…打开看看…”
我按照父亲的指示,从老柜子最里面找出了那个红木盒子。盒子有些年头了,上面落了厚厚的灰。我把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发黄的存折和借条。
最上面是继母这些年的工资存单。她每个月工资才一千多块,却硬是掏出六百块钱给父亲买药。下面是一叠借条,都是她这些年东挪西借给父亲治病的记录。有一张借条特别醒目,是她借了同事五千块钱给妹妹交学费的。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最底下那封信。那是父亲的笔迹,信是写给继母的,可是从来没寄出去过。信中说,其实当年他在市信用社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但他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就是想看看继母是不是真心实意地对这个家。
我站在那里,手捧着这些发黄的纸张,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十五年来,继母任劳任怨,从没抱怨过一句。而父亲,用这种方式考验了她十五年。 父亲的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呼吸机滴滴的响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继母花白的头发上。她还是那样,坐在床边一声不响地给父亲掖被角。
我把那封信递给继母看。她接过信,看了一眼就还给我:“这些都不重要了,你爸这些年受了太多罪,能好起来就好。”
妹妹从省城赶回来,看到那些存折和借条,眼眶红了。她跪在继母面前:“这些年,是我太不懂事了。”继母赶紧把她扶起来:“你是个好孩子,考上研究生了,妈为你骄傲。”
那天下午,小梅也来了。她刚考上省城医科大学的研究生。站在病床前,她说:“爸,我以后学医就是为了治好你这样的病人。”父亲流下了眼泪。
父亲示意要坐起来。他的手颤抖着指着那个红木盒子:“秀英,这些钱,一半是你的。这些年,苦了你了。”
继母摇摇头:“我不要钱。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当初要不是你,我和小梅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我这才知道,当年继母刚离婚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艰难。是父亲借钱给她,让她渡过了难关。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十五年。
父亲拉住继母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阳光斜斜地照在病房里,继母的背影清瘦却挺拔,仿佛这十五年的辛苦都没能压弯她的脊梁。
现在,父亲的病情稳定了很多。继母依然每天细心照料,从不说一句苦。小区里的人都说,这个家能有今天,全靠这个继母撑起来。
那么,当我们在议论别人家的是非曲直时,是否想过每个家庭背后都有说不出的无奈?当我们用有色眼镜看待继母时,是否错过了太多真情?这十五年的考验,究竟是父亲太谨慎,还是这个世界对”后妈”的偏见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