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说//中式审美之韵:国画里的意境之美

海生艺话看艺术 2024-10-09 15:32:44

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沃土之中,中式审美融合了儒家、佛家、道家等哲学思想,形成了独具魅力的审美取向和追求。

中式审美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以及人与自身的和谐。这一理念深受儒家“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认为美应当体现在整体的协调与平衡之中。

传统绘画倾向于通过山水、花鸟等自然元素,传达出一种宁静致远的自然和谐意境,体现了中国人对于空间、色彩和结构的独特审美追求。

​从自然中汲取灵感,追求自然之美。这种审美倾向在国画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人物、山水和花鸟画强调意境和气韵生动。画家们通过墨色的浓淡干湿、线条的疏密曲直,以及留白等手法,营造出超越物象本身的深远意境,展现了中国人对于自然美的独特感悟和表现方式。

意境究竟指的是什么? 有人说:意境就是“写山则情满于山,画水则意满于水”。

一般来讲,意境是中国传统美学理论中最基础、最重要的美学范畴,也是中国传统绘画最富有民族特色的审美准则,是画家采用艺术手法营造出来的一种境界,是形与神、虚与实、动与静、有与无的和谐统一,也是理想与现实的妙合。

赏心者为上,悦目者为下,“不于意境上用力”,就没有“言外之味”、“弦外之响”。正如苏东坡所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 在绘画创作中我们追求意境,就是追求一种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没有景,情感就不能从主体转为客体表现,景物是有形的,情感是无形的,以情入景,就能以神求形,以形写神。意象的焦点不是对景物进行匠气的铺陈、描摹,它不求完全再现,应该“如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是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韵外之致的无穷意境。

苏轼曾在《东坡志林》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对王维的诗艺意境作了很好的总结。其中的“画中有诗”,可谓是意境在艺术中的最好呈现。

国画强调的“意境”,实际上是禅宗极大地推动社会审美层次发展的结果,“意境”和“禅境”在本质上有着一致性。何为“禅境”?正如青原惟信禅师所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之时,有个入口,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把意境说得最精辟的,要推五代时期邺都青莲寺僧大愚向荆浩索画的诗了:

六幅故牢建,知君笔意踪;不求干涧水,只要两株松。

树下留磐石,天边纵远峰;近岩幽湿处,惟借墨烟浓。

荆浩画好画后也做了一诗回答他:

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烟清。

崖石喷泉窄,山根到水平;禅房时一展,兼称可空情。

这首诗的含义却不同了,它的意思是偏重笔情墨趣一方面的。可知有了意境也需要笔墨来表现和加工。没有笔墨的情趣,尽管你有好的意境也很难具有逗人爱恋的魅力。

唐宋诗画

在中唐,王维用破墨表现山水,追求一种幽静、淡泊、空寂、玄远的意境,后被推崇为“文人画鼻祖”。他对中国画的意境追求立足于诗画的结合上,以诗入画。他的诗画之境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禅宗之境”。

到了宋代,王维的诗画结合在苏轼那里又进一步得到发挥。苏轼提倡天真自然,对画论的贡献很大。他与同时代的黄庭坚都和禅师交往甚密,其观点也与禅宗“本自天然不雕琢”的观点极为契合。

宋代马远的《寒江独钓图》:浩渺大江中漂来一叶扁舟,一人在船头垂钓,巧妙地以大片空白突出了江水的辽阔和钓者的悠闲。画中小舟与大江的对照,虚与实的衬托,使人感到一种“清空寥旷,烟波浩渺”的意境。马远的其他山水画,同样也无不在将中国画的意境表现到底。

郭熙的“画是有形诗”和明代董其昌所谓画中词意等论说,尽管历来对意境从字面上有不同的解释,但从实际作品的分析和感受上来说,一般都是把意境指作具有空间境象。

范宽深入山川,长居华山、终南山等山林之中,并对景造意,将崇山峻岭的雄强气势和老树密林的荒寒景色生动地现于笔下,创造了中国山水画的高峰。其山水画构图的复杂与高妙、意境的深远与神秘、山水的气魄与气势、通篇的气韵、用笔的古朴与骨气均达到了后人很难超越的境界。

元四家

到了元代,以“元四家”为代表的重写心、写意,强调自我、超脱的画风,体现了另一种中国画意境。突出了山水画的文学趣味,使诗、书、画有意识地融为一体,各具风貌,开创了一代新风,形成了以“文人画”为主流的山水画派。

元四家中,以黄公望年龄最长,并直接聆受赵孟頫的教导,又开始寄画以乐的门径,故列为四家之冠。一度曾以卖卜为生。后参加了主张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全真教,更加看破红尘。长期浪迹山川,经常观察山水的朝暮变幻的奇丽景色,得之于心,运之于笔。擅于以清润的笔墨、简远的意境,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达到“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的境界。

吴镇性孤介,一生清贫,曾在村塾教书、并卖卜于武林等地。但他博学多识,工书法,善草书,能诗文,绘画善水墨山水画,师法巨然,用长披麻皴,兼以斧劈,笔力劲爽,墨气淋漓,写出山川林木峥嵘繁茂之景,改变了巨然“淡墨轻岚”的风格。他的画善用老笔湿墨,笔力雄劲,墨气沉厚,题咏诗文较多。画墨竹笔意豪宕,生意满纸;画古木、怪石挺劲有力。明清两代书画家均受他很大影响。

倪瓒家富,博学好古,四方名士常至其门。元顺帝至正初忽散尽家财,浪迹太湖一带。倪瓒擅画山水、墨竹,师法董源,受赵孟頫影响。早年画风清润,晚年变法,平淡天真。疏林坡岸,幽秀旷逸,笔简意远,惜墨如金。以侧锋干笔作皴,名为“折带皴”。墨竹偃仰有姿,寥寥数笔,逸气横生。书法从隶入,有晋人风度,亦擅诗文。倪瓒崇尚淡逸的生活,由此形成了天真幽淡的画风。

王蒙,元四家中最年轻者。于元朝末年曾入仕,后来弃官隐居于今浙江馀杭黄鹤山达30年,自号黄鹤山樵。王蒙自幼受外祖父赵孟頫的影响,喜好绘画,后来得到黄公望的指教,又常与倪瓒等人切磋,对山水画有独到的创新,发明了解索皴画法,用解索皴和渴墨点苔,表现林峦郁茂苍茫的气氛,为他的独到之处。

“明四家”“清四僧”

“明四家”和“清四僧”等也都受到很大影响,因而,诗画结合的追求最终也成了文人画所追求的一个突出意境。

“明四家”是指四位著名的明代画家:沈周、文征明、唐寅和仇英。但由于他们均为苏州府人,先后活跃于今苏州(别称"吴门")地区,所以又称为"吴门四杰"或"天门四杰"。自沈周开创,以四人为代表的吴门画派突破了南宋院体及元四家的风格,在山水画上成就犹高。

是继承元四家的文人画传统接续下来的体系,自晚明之后成为中国传统绘画的主流,特别是在山水画的部分。吴门四家中的沈周与文徵明,是吴派文人画最突出的代表,他们的绘画创作以山水为主,无论淡雅的青绿,还是沉雄、文秀的水墨,大多描写江南风光和文人园林。他们以诗书画三位一体抒写情怀,山水画以水墨及水墨淡着色引人注意,都有粗细两种面目。

"吴门四家"中的唐寅与仇英分别代表吴门四家中的另外两种类型:唐寅修养广博,诗书画俱佳,号称"江南第一才子"。他阅历较广,入世较深,故题材范围宽广,古今皆能,不拘一格;仇英文化修养不博,专画传统题材,但摹古功底深厚,尤擅长工笔重彩人物与青绿山水,作风严谨不拘。

清“四僧”对于水墨诗境禅意的探究,将写意画融诗、书、印为一体,成为综合性意象艺术,使其在有限的笔墨中蕴藏着无限的精神含量,写意绘画以身心俱遗,物我两忘,天人合一为最高境界,深刻体现了中国儒、释、道哲学的精华。

"四僧"抱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其中石涛(朱若极)、八大山人(朱耷)更为明宗室后裔。四僧借画抒发身世之感和抑郁之气,寄托对故国山川之情。四人都擅长山水画,各有风格:石涛奇肆超逸;八大山人简略精练;髡残苍左淳雅;弘仁高简幽疏。他们虽风格各异,但都竭力发挥其创造性,冲破当时画坛摹古的樊篱,振兴了画坛,对后世的"扬州八怪"有较大的影响,直到近代的吴昌硕、齐白石等画家。

近现代

意境更多的表达方式在作品的空间上,大家都十分熟悉的近现代画家傅抱石、关山月合作的“江山如此多娇”巨幅山水画。画中那层叠的雪山,茫茫的云海,碧绿的苍松,飞流的山泉,闪耀的红霞和初升的旭日,使人体会到有一种欣欣向上、气势雄壮的意境。

还有留白这一技法,在中国画的意境中也体现地淋漓尽致。齐白石画虾,虾透明,无水,满纸水汽淋漓;徐悲鸿画马,马蹄飞驰,满屏风的速度。这都是中国画留白的效果,说了,但不说透,任你去遐想。

国画的意境不仅只是情与景的融合,而且也是艺术家的思想、观念、理想和客观景物的融合。

在欣赏中国画的时候,我们结合画家的个人经历,用心品味,这样才能进入画中世界,去感受画中所描绘的一景一物,去感受画家内心深处的情感世界,去领略人生之奥妙,这也是中国画意境的魅力所在!

当然只有深刻认识客观对象的精神实质,才能有更深远的意境。绘画创作在这方面成功运用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八大的山水画在立意、为象上的突破达到了空前的水平,他以空灵流动的构图,简约含蓄的笔墨,使作品的内容和形式达到了高度统一,他以山水寄情,通过融入情感的景色描写,抒发自己的感情和心绪,画面产生了苍凉凄楚、感慨万千的深远意境。

艺术形象要抓住对象的本质特征,加以强调表现,不能普普通通。只有把构思中典型化了的人或景物加以强调、夸张,舍弃一般的、表面的、繁琐的、次要的东西,避免了面面俱到,应有尽有,这样才能使绘画作品比现实生活更高、更集中、更典型、更理想,使绘画比自然更美。只有竭力描写最主要的东西,才能赋予对象鲜明的个性,才能引人入胜,打动人心。为了加强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山可以更高,树可以更小,水面可以更宽,船可以更远,境界也就更高。

虚实相生是意境构成的主要方面和主要表现方式,它是美学原则,是意匠手段。王弼在《周易略例》里说:“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笪重光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这表明绘画中创造意境的方法,主要通过意象的选择组合,创造出虚实结合的空间来扩展画面的意境,使得意境更为深远,境界更为广博。这种以虚映实,以实显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生的结合,凝聚着画家的匠心与安排的技巧,体现着绘画对象审美特性的全面把握。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意匠惨淡经营中”,所提出的“意匠”,写的是画师曹霸画马是专心致志地构思描绘,绵绵密密地意匠经营到画面的每一个角落,在一张纸上,表现出最大、最丰富的内容。可见,加强了有倾向性的取舍、提炼,可以让观赏者产生强烈的印象。

中国传统书法、绘画要求“计白当黑”,因为黑处并不能曲尽其妙,绘画创作在注重黑色的同时,还应当懂得空白的价值及其运用。用空白来突出主题,能使主题更加鲜明,“计白当黑”“黑白互依”,便是虚实结合这一美学原则的具体运用。也就是说笔墨处重要,无笔墨处也重要,“白”与“黑”,相依相生,相映成趣,给欣赏者留有审美想象的广阔天地。

如传为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表现了浩渺的大江中的一叶扁舟,巧妙地以大片空白突出了江水的辽阔和垂钓者的悠闲,他大胆的剪裁取舍,留出大幅空白以突出景观,表现了空旷的空间及浓郁的诗意。画面情景交融,描绘出诗一样的境界,达到了艺术上的高度提炼。倪赞道:“画者不过意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写胸中逸气耳。”空白能给人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深远悠长的感受。石涛的作品《风雨夜归图》上明明没有画“雨”,却能让人看到雨丝,听到雨声,感到雨势,收到无中生有的效果。

国画是将物象最本质的特征,把作品的主题思想体现到鲜明的形象组织中去,而将可有可无,与主题无关的枝节一律删除,具有遗貌取神的特点。当然“空白”也并非真正空无所有、不留一物,它是表达主题形象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除画面所展现的形象外,恰恰是蕴含很多艺术含量的“空白”,能够引导读者产生丰富的艺术联想和广阔空间,使画面主体更集中、醒豁,形象更引人注目、动人心弦,所以画家不但要根据作品本身所包含的情景去唤起读者的想象,“无画处”留的“空白”,也要具备抽象的审美空间,从而让读者获得丰富的意趣。

“夫此白本笔墨所不及,能令为画中之白,并非纸素之白,乃为有情,否则画无生趣矣。”可见虚实与意境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做到了“虚实相生”才能达到神化之境。当然我们在绘画创作的时候,观察不深入,粗枝大叶,浮光掠影,也不能起到好的效果。

国画很看重用笔用墨,强调笔情墨趣,用笔必须伴随着用墨,因为笔的表现离不开墨,墨的表现也离不开笔。如笔墨功夫不到家,用笔简单枯燥,决不能成为一位出色的画家。要画博大的山川,以有限的笔墨体现浩大无垠的空间,要画出生动的意境很难。只有用笔苍浑丰富,干湿并用,墨水交融,血肉润泽才能合于自然之象。即使不着过多的颜色,也能体现出丰富的变化。 

要真实地反映意境,画家必须掌握娴熟的造型手段和高超的绘画技巧,另外还要具备较高艺术素养,不具备这些是画不好画的,画已尽,而意不止;笔虽止,而势不穷,中国绘画是情景交融的艺术,正如王国维所说:“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意境。

国人的思维、审美都趋于含蓄,多留想象空间,欣赏空灵、轻淡、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绘画更强调纯粹、意境、略施淡彩,点到为止、韵律节奏。讲究诗画结合,禅思文趣。把诗思趣想同线性节奏贯穿,将抹云探月与墨韵笔痕交织。这一度成为直到今天仍在存续的中国画传统,也成为对中国画审美取向的指针。这种精神物化的和谐直接在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诗画作品中彰显与统一。

中国画作品,都是画家诗意巧思、生活感悟之心象的投射。只有内在的人格,才能有艺术的美感,有妙想才能有偶得,没有丰富的人生酸甜苦辣,就难得艺术的绚丽多彩! 诗的含蓄、简约,画的意境、彩趣,极简与丰富合二为一,空处境象显,实处气韵生,水墨意趣、诗风文味都在尺幅之内。 “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诗画一体本就不是新说,是传统,也是中国画的规定。

没有诗意的画就无意境可谈,中国画的线性之美要求中国画的“线”也必须有质有意,诗意之美根本就是中国画不可缺少的特殊要求。诗情与画意贯穿一体,言语同造型互为补充。画家的状态、心态、情思、感悟、审美集中反映在画面。

在注重写意的本旨中,不拘于机械的再现对象,更要把握对象的精神气质,着意于创造意境以感染观者。 在讲究画理、画情、画趣的原则下,有情趣才能打动人心、引人生情,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感受和回味想象的余地,感受国画的意境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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