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靳的话,我知道,我方阵地上方的绳索没有那么快放下来,因为战友们要处理并转运烈士的遗体,怕我看到惨烈的场景。我心里一遍遍的痛骂自己,小严是家中的独子,当年还未满20岁。我就是担心他执行任务太危险,才把他留在我方阵地上,让他尽可能的远离危险,将来家中年迈的双亲好有人尽孝啊!
可正是我的命令害死了他!我出发前还跟他说要保护我和小吴及战友的安危,我真是个混蛋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小严家里人交待。活蹦乱跳的战友在我的手里牺牲了,我怎么就没牺牲在战场上呢?!我正在胡思乱想着,连长带着小吴回来了,看到我瘫坐在地上,小靳蹲在我身边,连长故作轻松的走到我身边问:怎么绳索还没下来啊?!小靳去催一催。小靳红着眼看了看我,又望了望连长低声说:连长,阵地上的情况二班副都知道了……
连长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对小靳说:小靳,你在犯纪律,我再三嘱咐你要保密的……。唉!连长一巴掌拍在山体上,我们都不再说话。绳索总算下来了,小吴,小靳在我大腿和腰上做了几个套圈,我后背痛得厉害。上面的战友把我拉了上去。刚上阵地,我就看到满阵地的弹坑,就像月球表面的环形山一样。可见当时越军炮火之猛烈。如果不是连长和五连的及时增援,我们的故事也将彻底被淹没在烈火硝烟中。我颤抖着爬向岩石边的一号猫耳洞,一号猫耳洞已被越军炮火炸塌。猫耳洞前接近山崖的几处位置,土层明显被人为翻动并覆盖过,都是红色的新土,是为了掩盖烈士战斗后的血迹。我又爬到二号洞口边,看到二号猫耳洞口已被炸塌半边,唯独偏后方的三号猫耳洞经历过越军炮击后基本完好无损。
我流着泪大喊:小林呢,小严呢,还有那名战友呢?!战友们都或站或蹲在我身边,都在抹着泪,谁都不敢与我对视。这时一排长单膝跪地扶住我哽咽着低声说:二班副,他们负伤了,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放心,没事!我对着一排长大喊:你别骗我,我都知道了!一排长和连长对视了一眼后说:他们三人都牺牲了。但他们都是好样的!你看,他们卧倒射击的位置都紧邻山崖边上,没有一个后退的啊!他们三人中只要有一个躲在三号猫耳洞里,哪怕是躲进任何一个猫耳洞里都能活下来,但他们没有一个后退的!我所能理解的是,这三名战友就是钉再阵地上任越军炮火狂轰滥炸,拼着命也要保住山对面你们的周全啊!什么是战友情深,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去保全别人的生命,这就是战友!
战友的遗体呢?我要看看他们的遗体!我大声喊了起来。战友们把我团团围住,连长,小吴,小靳他们也上来了,很快,我听到了阵地上小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连长蹲在我身边低声对我说:二班副,烈士们牺牲的场景太惨烈,在你们上来之前,我已通知战友们将烈士遗体运送去了后方,二班副,你要怪就怪我吧!你和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无能啊!说着连长也呜呜的哭出声来。战友们都蹲在一起,相互低声彼此的安慰着。我想,若是我在战斗中牺牲了,战友们应该也会这样怀念我吧。五连一排长对连长说:三连长,我们要回到我们的阵地上去了……
连长点点头,我一把握着一排长的手,流着泪说不出话来,一排长把身上的半盒烟掏出来放在我手里,说:二班副,三连的兄弟都是好样的!坚持下去,我们要换防了!说着转身对一排战友说:把烟都给三连战友留下,战友们都把口袋里仅存的或半盒或几支的香烟轻轻放在我身边,一排长带着战友们向我们敬了个军礼,带领七名战友消失在黄昏的山路尽头。阵地上还剩下连长,小靳,小黄,小吴和我。我半躺在猫耳洞前,战友们抽着烟,谁都没有说话。连长点燃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我,说:二班副,坚持住,我们就快换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