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京|当年野营拉练的故事

大院文化 2024-11-02 03:17:27

文/刘玉京

1971年冬,为响应毛主席“这样训练(指野营拉练——作者注)好”的号召,我们基地组织近千人的队伍,向锦西县(现在的葫芦岛市)偏远的山区进发,开始了为时三周的野营拉练。

我背着灰色的棉被背包,左右分挎着水壶和黄军包,肩上还挎着一支“七九”步枪——荷枪实弹!我心里美滋滋的,大学毕业后在首钢劳动一年,到部队打了一年山洞,今天终于当上了正经八百的解放军战士!更可喜的是我还被任命为宣传队长,负责编写快板快报,表扬好人好事,为部队加油鼓劲。像“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那些口号是当时拉练路上的常用语。

我们白天进行急行军演练,班排战术演练,防空演练,防核武器光辐射演练,救护演练,射击演练(无实弹)等等。一个个整得灰头土脸,汗流浃背。

有一次我们分队已经急行军(就是跑)一个多小时了,好不容易到了集结地,“指导员”却硬要我们冲上最后一个山头!说实话,真的累熊了!我的一层绒衣加上一层厚厚的棉衣都被汗水湿透了,背上的棉被也渗上了汗水。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奋勇争先,仍然要去帮那些还不如我的战友去扛枪;在这种情况下我用尽“洪荒之力”,也第四个登上了山头!洗澡?想都别想!大家都知道,当兵的在执行任务期间几个礼拜甚至个把月不洗澡是常态。拉练三周,我们无处洗澡洗脚,我背上的盐沫唰唰往下掉。东北特冷,我们用的洗脸水带冰碴,寒彻刺骨。

晚上我们就住在老乡家中。那时东北地区为了取暖方便,全家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一个特大的炕上睡觉。婚房也就是炕中间拉一布帘隔开而已。我们也是这样与房东的一家老少睡在一个大炕上,中间拉一布帘。

话说我们大约两个多周后,来到一个叫“虹螺岘”的大村庄。命运安排我和徐永利等人住在一个姓金的孤老大爷家里。这个老人至今仍然活在我的心里,每每想起他,我都会心热,含泪,汗颜!

拉练后期,不那么紧张了,还给了一上午自由活动时间。为老乡把水缸挑满水,打扫干净院子后,我和徐永利与金大爷拉起家常。金大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在共产党的抗战队伍中早就牺牲了,二儿子在解放锦州时也牺牲了!女儿很小时被日本人强奸后上吊自杀了!看着老人悲伤的泪水,我们很后悔提起往事,让老人难过。我望着老人木门上挂着“烈属光荣”的陈旧木牌,问老人村里给他何种优惠待遇。老人立即抹掉了眼泪,很自豪地说:“每年春节,村长来给我贴对子(对联),我戴着大红花骑着马,支书给我牵着马,游街呢!”,“到了村公所,炒花生水果糖随便吃……”看着老人喜形于色洋洋自得的样子,我和徐永利的眼泪夺眶而出!多么高尚的老人!多么大的奉献!不求回报,不求名利,光荣就行!“炒花生水果糖随便吃”就是最大盛宴,最高待遇!

在与金大爷聊天时我们得知,老人一生中不知馒头为何物,我和徐永利都惊呆了——诸位,当时锦州地区不种小麦,人们吃惯了高粱米,高粱米水捞饭(高粱米煮好后用凉水泡一遍,又凉又硬不习惯的人吃了拉稀)加豆腐皮酸菜是最好的饭菜。(文革前海军张学思参谋长来我们基地,专门向郑国仲司令员索取60斤高粱米,以孝敬他的母亲。那时高粱米9分钱一斤,张学思将军留下了十元钱)。

看着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的金大爷,我们不淡定了!我们把情况汇报给了上级,上级领导把情况核实后,基地拉练总指挥陶主任特批一袋富强粉给了老人。徐永利还真有办法,竟然在热炕头上把面给发开了。做出两锅白白胖胖的大馒头!老人咬了一口馒头,眼泪又从有点混浊的眼睛里冒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话:“真好吃啊!”

那高粱米饭实在吃不惯!不好消化——我又拉肚子了!隆冬季节的深夜,寒风刺骨,我实在忍受不住了,只能起来方便……只见一头黑乎乎的大家伙闻味而来!是头大肥猪要来吃……如此“方便”我一夜起来了三次,再加上两个小时的站岗,这一夜基本上交代了。由于闹肚子,拉练使我体重掉了十五斤,变成了个小细脖。由于我在宣传队工作积极;由于我一个学生兵“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被书面嘉奖一次。

我始终认为,拉练再苦再累也值得,梅花香自苦寒来,年轻人经历些磨难不是坏事。同时,拉练也使我从人民群众身上获得心灵的净化和启迪。时代不同了,部队训练方式有了很大改变,但在那个年代,野营拉练对于锻炼部队,对部队开得出,走得动,打得好确有裨益。拉练也可以促进军民关系,加强军民鱼水情。四十八年过去,我认识、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参加了部队组织的太多的行动和任务。但短短的二十一天的野营拉练却使我永生难忘!虹螺岘的金大爷,使我永生难忘!

作者军装照

1969年于北京理工大学毕业后入伍。曾任海军某基地研究所所长、该基地装备部总工程师。多次立功受奖,多次被评为海军先进个人,获得多次军队科技进步奖。退休后安置在北京丰台33军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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