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公元六二五年,神秀回到洛阳天宫寺,此时慧法师已经七十高龄,听说神秀回来,十分高兴。几番对答之后,欣然为神秀受具足戒,神秀成了一名正式的僧人。
这一段岁月,神秀的生活是相当稳定而且平静的。早晨起来,先做早课,继之挑水,厨房大大小的水缸挑满后,便洒扫庭院,然后是一段念经读书的时间。
因为神秀非常用功,所以进步神速,加之前些年云游的经历,所以在天宫寺中他虽然年纪尚轻,却已隐然有领导群僧的气度。
唯一让神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名师指点。
慧法师此时年岁已高,而中年僧人则无人能与神秀的学识相较,自然更不用说为师了。神秀明显地感到自己若再不能投礼名师,则在佛法上就不能更上层楼。
公元六二六年春,一个令人震党的消息传来:唐高祖要废寺逐僧。
原来,太史令傅奕上疏给唐高祖道:“天下僧尼,数盈十万,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新,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
唐高祖李渊对僧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就听了傅奕的话,下诏废止僧、尼、道、女冠(女道土),令京师留三寺、二观,诸州寺、观各留一所,余皆罢之。
一时间全国寺院一片恐慌,同时也波及洛阳天宫寺。唯有神秀,仍然默默地做着他的事情、读他的经。
有僧人问神秀:“为何不想个退路?”
神秀道:“我心已入佛门,即便当真罢寺封门,我的心无法被封,所以有何退路可言?”
此时,高祖诏令已然全国皆知,洛阳宵小趁火打劫,天宫寺颇受骚扰,寺中人心惶惶,唯有神秀不以为动。
这天傍晚时分,两名猎人来到天宫寺,一人为主,温文儒雅,不像猎人,倒像儒生;另一是仆,虎背熊腰,却似行伍出身,他身上背着血迹斑斑的山鸡、野兔。
到得寺门口,知客师拦住二人道:“佛门清静之地,岂能被沾污?二位施主请回吧。”
那虎背熊腰的壮汉道:“皇帝已下令封寺,你们小天宫寺敢不遵圣旨吗?”
知客师不敢多言,只得放二人进寺。
二人直奔厨房,将山鸡野兔扔在厨下,壮汉吩咐道:“洗剥干净,给我们下酒。”
厨房中的僧人见二人神色,早溜得不知去向。
神秀却在此时走进屋来,合掌行礼道:“两位施主,虽然圣旨已下,然我们向佛之心不改。”
壮汉喝道:“大胆。”
那儒生却以目光制止他,道:“你们自管自修行,我们自管自食用野味,却有何干?”
神秀道:“若是人人只管自己,这世界何来安定平和?”
儒生眼中一亮,道:“但山鸡野兔,与人类却没有什么关系吧。”
神秀道:“连与人类没有关系的山鸡野兔,你们都忍心杀之斩之食之,那对与人类有关系的更不用说要用什么恶劣的办法对待了。”
儒生道:“山鸡野兔乃无知之野物,你不是山鸡野兔,怎么知道他们的痛苦?”
神秀反问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山鸡野兔的痛苦?”
二人入厨时,僧人们正在烧菜,油刚下锅,此时已冒青烟,神秀随手自水缸中舀了半勺水,倒入油锅之中。
沸油遇水,立刻油花四溅。神秀、儒生和壮汉的身上都沾了不少。壮汉被烫得哇哇乱叫,道:“你好大的胆子!”
神秀不紧不慢地道:“你被油略烫到一点,便疼成这样,这山难野兔,被你们枪刺刀砍,还要入滚水油锅,于心何忍啊。”
儒生点了点头道:“言之倒也成理,只是它们已经死了,不吃它们,岂不是浪费了?”
神秀见事情有些缓和,忙道:“施主仁心仁德,虽然牠的性命已无法挽回,但贫僧可以为它们念经超度。”
儒生和壮汉相互看了一眼,道:“果真?”
神秀认真地道:“当然。”说着,他拎起山鸡野免来到寺的后院,挖了小坑,将他们埋了,并诵经超度。
念经毕,儒生和神秀边走边谈了起来,儒生向神秀道:“儒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为什么你们要剃发呢?”
神秀道:“削发以表清净,出家为僧,一切俱空,烦恼欲望,尽随发落。”
儒生暗暗点头,又问道:“那出家人为什么又不事生产呢?”
此时三人正走到了田边,神秀指着田中的菜道:“本来也是为了了却烦恼的根缘,所以佛陀叫弟子们以乞食为生;但现在我们种粮种菜,自食其力,何来的不事生产?”
唐代以前,僧人确实极少作务。但隋唐之后,寺院均有产业,僧人们参加劳动,养活自己,所以说僧人不事生产这一点是很武断的。
儒生又向神秀问了许多问题,神秀都一一作了如实的回答,临别时他朝神秀一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对于佛教,我略有了解,相信你们不会像诏书中所言的那样。”
神秀自然不知道,来人非是常人,乃是李世民和秦琼,二人正在洛阳,因为李世民听到高祖的禁佛令,心中觉得不妥,但对诏书中列举僧人不事生产、奇装异服、好吃懒做等原因亦有些疑惑,所以想亲自察看一下。
李世民一生戎马,杀人无数,对佛教的禁杀戒自然不以为然,但看到神秀对生命的尊重,非常感动,同时认识到佛教的教义对唐朝统治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离开天宫寺后,他便立刻进京见父皇,力陈利弊,终于使李渊收回成命,解除了禁佛令。
明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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