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学术研讨会上发言)
我与王老师的相识大致很平淡,其过程属于参加会议,之后过而忘之的那一类。于是,今天已经回忆不起当时是谁人介绍的、情景如何?只知道当时他的名气已经很大,是我等小字辈见面应该低头哈腰、句句不离“老师”的人物,我便更不敢多添话语,只是远远近近地、抬头、低头的拿目光仰视他,拿耳朵倾听他与许多老师们幽默的谈话、爽朗的笑声,然后跟着酣畅淋漓的笑一回,觉得心里亦好爽朗。
要说后来能成为忘年交,那纯粹是缘于第二次见面。我从兰州返回庆阳,在平凉逗留期间,据说他也在平凉,我就请朋友带话给他,希望知道他的住址而好去拜访。不料,就在当天,夜荫从四面八方的山缝隙间挤出来,包围着整个平凉城的当儿,王老师风风火火的踏进了宾馆,也就是说他来“拜访”我了,受宠若惊的我,说话语无伦次。不一会儿,他爽朗的笑声把宾馆房间里那逼人的寒气驱逐得一干二净,我的拘谨也随着那没有根的寒气荡然无存,真不知道是汉字的魅力、语法的经典还是王老师巧妙的表述方式,我们从此成了笔尖上的朋友,文字海洋里的战友,在我们祖辈深深扎根的这片黄土地上遨游。黄土地上千万年来的每一个响动都留下我们探索、挖掘的汗水,都是我们心中最柔软的牵挂,我们于是成了牢不可破的忘年交。
我随着他和我的恩师彭金山老师一起,在关陇这方行不了大船、跑不了高铁,走出窄窄的胡同就会披戴一身风沙、踩两脚泥泞、坑坑洼洼的边关疆土上,整理历史深处那散落一地的深秋的落叶、炮火的碎屑及鲜红、喜庆的对联背后那新春欢腾的余温。掬一捧边关城墙脚下的泥土,嗅着那一片萧瑟破败的荒凉下土堆木盖的老屋曾经阳光明媚的日子,解开神话里那江河湖海树木相拥的故事背后的故事,王老师记忆的数据库里应该储藏量最大,因为他吃的苦最多。王老师的专著用等身这词已经太不严谨了,他先后编、著出版了《静宁民间神话传说故事》《阿阳风情》《燕无集续》《关陇民俗文化探微》《关陇民俗文化散论》《羲皇颂》《甘肃民俗》《关陇剪纸研究》《文事拾遗》《问俗关陇》等90多部,创办并主编《关陇民俗》《西北民俗研究》《成纪文学报》《成纪文苑》《仙人峡》等报刊杂志,特邀发表的各类稿件不计其数。
王老师性格耿直,做事有恒心且坚忍不拔,为官他心直口快、不圆滑造就了他一生没有成为高官,更谈不上厚禄,不得不说这方面是个失败者,但又恰恰是官场的失意成就了他在文化领域里的游刃有余。他的诗歌、散文是盛开在黄土地上的奇葩,不仅艳丽夺目,更是黄土地的代言者。王老师说话风趣,属于认准一条路往天黑走的人,受乡土文化的浸泡,对民间文学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这使他成为关陇这块热土上坚强的守望者,从事民间文学创作和民俗文化研究成了他终生毫不动摇的事业。著名民俗学家“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乌丙安先生在《中国民俗学》里论述道:“每一个传说都包含着引人入胜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传承着一个时代,一个事件,一个家庭或一段历史的变迁,具有丰富的历史、地理、民族与社会等多元内涵,而它的来源、沿革保护和新生,是民族文化传承与发展的过程,是人类历史的活化石,是民族文化的宝贵遗产。他不仅体现着一个民族的传承力和核心力创造力,更体现着一种强大的渗透力和广泛的影响力,保护挖掘,传承弘扬应当是我们每一个华夏后代的责任和使命。”
文化是历史积淀成的一颗夜明珠,是来自民间的生产、生活经验,是从清风徐徐草木丰盛的田野获得的,字里行间带着泥土的芳香和山的雄伟、海的浩瀚,是祖祖辈辈血脉中深深发光的烙印,是人类进步的基石,是每个人足下独有的硬度。透过文字的主观意象,就能辨识出客观意象里更深层次的——文化。有了自己的思想追求,就会坚定自己的立场。王老师的创作不是盲目跟风式地重复他人的观点,特别对于价值观的去向要求更为重要,这不单是写文章的根本,更是他作为独立的文化人格的思想基础。王老师的评论或杂文创作,大多都延承了鲁迅的精神,针对具体的事件或人物来发表自己的观点,从现象到本质,逻辑思维清晰,揭示问题明了,语言洗练,表达很有张力,但读起来又不枯燥,并且越嚼越有味道,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最近据说他的第五部文论集《关陇民俗文化文论》又问世了,我心里非常激动,很想动拙笔为他的新书出版写点文字,但苦于没有读到其全部作品,又想急于表达,于是写此短文。要休笔了,抬头仰望天空的云朵,再看看他的那一大堆作品,我眼前幻化出再过一百年后王老师的形象——身背照相机、一手搭凉棚,昂首阔步,那一定是以这种姿势涅槃了的。(此文写于2019年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