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记酒楼,陈万顺正在宴请着擒拿了盗贼的孙五辈和他的兵丁们,大火烧里夹上了肥得流油的猪头肉,吃一口能流出半嘴油来,大伙狼吞虎咽的吃着,够享受的。孙五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陈爷,不瞒你说,我们哥几个,可是好几个月没动过荤腥了,一年就他娘的六两银子,到现在,前年的饷,还欠着呢,都是一家老小的,这日子难过啊。”
陈万顺看了看,又要了一大盘牛肉,十几个火烧,让蔡掌柜的一人再给下一碗肉丝面条,一定要把这群家伙给管饱了,过几天,还得请他们下乡给自己催租子呢,如今,乡下的刁民越来越多了,种着东家的地,老是想少交粮,难道真的是世道要变了?
“孙爷,今天又有生意了,看看弟兄们个个精神头十足的样子,肯定又发大财了。”刚刚从厨房里端着几大碗肉丝面出来蔡松根和孙五辈打着招呼,一个个端到桌子上,蔡松根也顺势坐了下来,这一会没有生意,他想听点稀罕事。
“我说,老蔡,有酒没?先赊点,让弟兄们解解乏。”孙五辈这话,明显是说给陈万顺听的。蔡松根笑了笑,没有吱声。陈万顺连忙说道:“蔡老板,掂一坛子吧,让大伙少喝点,说不定,知县大人下午就回来了呢,他可不是典史纪相公,睁只眼闭只眼的,看见权当没有看见,这日子啊,谁都不好过。”孙五辈内心骂了声,老滑头,不想管酒就明说,还他娘的扯捞上知县大人了?拿知县大人压老子啊,门都没有,听说又要维新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个啥样子呢?弟兄们还不是过一天少两晌,那管得了那么多?于是接过陈万顺的话茬,说道:“知县大人啊,在开封府忙大事呢,咱兄弟也落得个半日清闲,我看来两坛子吧,陈保长?”陈万顺虽说有几分不舍得,可看了看满桌子的火烧、卤肉,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二十四叩大礼都行了,哪儿少那一哆嗦啊。
一看见有酒了,几个衙役立马来了精神,端起酒杯就喝开了。就在这个时候,田银根和衙门里的走递夫(官办的邮差)崔成善走了进来,这两天,田银根对于维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要崔成善给自己搞点有关维新的报纸,他要好好地学习一番,看看朝廷是如何给工矿业安装机器的?更要看看,不科举了,人是如何能当上官的?他更关心,像他这样忠心耿耿为朝廷尽力的基层官吏,能不能转正当一回朝廷爷的命官。
崔成善的日子,应该比孙五辈他们好过些,一年有八两银子的收入,而且还有养马草料银两的外快,更何况,他们的俸禄,是从上边直接拨付的,如同现在的直管单位,现活得很。田银根看到大伙都在,并没有把崔诚善往楼上领,而是挨着孙五辈、陈万顺的桌子坐了下来,二人打了一角酒,来了个凉菜。田银根看了大伙一眼,说道:“那个盗墓贼,是你们抓到的啊?”
孙五辈笑了笑,说道:“田爷,这是我们哥几个应该做的,听说这些日子,田爷开始关注朝廷的维新了,你说说,这朝廷要是维新了,我们的工钱是不是就不拖欠了。”几个人也已经吃饱了,伸长了脖子过来听。
田银根自豪地笑了笑,说:“那当然,朝廷维新了,做工都改成机器了,工矿收入自然就多了,朝廷爷的国库也满是银两了,还会差你们那点工钱,都他娘的好好干,朝廷要废除科举了,要从各方面选举能人当官了。孙老五,说不定你这缉拿盗贼的本事,还能举荐个把总爷干干呢。”田银根说着,如同他已经当上了县长,举荐孙五辈当上了把总老爷一样,众人羡慕地看着田银根。
田银根给走递夫崔成善又倒了一满杯酒,端起自己的杯子,做了个碰杯的样子,说道:“不瞒各位,这些日子,我可是把省城大大小小的报纸买了个遍,也读了个遍,我算看明白了,这维新是非搞不可的,是朝廷爷铁定了的事,这国家是非富强不可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都是要担一分责任的。你们几个呀,一定要对苦城的治安负起责来,等到真维新了,还怕没有好前程?”田银根俨然没有把官场当外人,如同自家开的一样。
虽说同样是镇长,但田银根这个镇长是县城的,相比之下,陈万顺这个乡下的镇长就稍稍逊色了些,他盘算着,如何等田银根走了再算自己的账,所以也就乐和和地听着田银根嗨吹,还连连打着应声:“那是,那是。”没想到田银根却不吹维新了,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抓的那个家伙,叫李石头,是吧?”
大伙一愣,孙五辈陪着笑脸,回答道:“是叫李石头,怎么了,田爷,是你的亲戚还是熟人啊,也不打个招呼?”田银根笑了,说道:“这个家伙,我倒是认得的,确实贼得很,早晚也是个掉脑壳的命,经常胡说八道的,你们审问时,千万别上了他的当,要是当场打死球了,那才叫解气呢。”田银根说着,似乎是在说别人,又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他看了陈万顺一眼,说道:“老陈,捉只小虫还得下四两米呢,弟兄们把人给你抓来了,定不定罪还难说呢?我听说,这家伙,可是纪文孟的亲小舅子,要是他们花钱做个手脚,说不定巴大人大笔一挥,就把人给放球了,你们陈家,祖宗的金头没有找到,盗墓贼也逍遥法外了,哈哈哈,那才叫人贻笑大方呢。”
陈万顺似乎还没有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孙五辈却小声说道:“田爷的意思是,提前把那小子的活给做了。”好久没有说话的崔成善笑了,说道:“孙爷,好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