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一出两辆卡车先喜后悲两种命运——我的武汉大学往事

水边闲坐者 2024-09-09 14:17:11

1964年9月,夏去秋来,在武昌火车站,武汉大学迎新的大卡车送我去报到。

1968年12月底,推迟半年后毕业了。那天雨夹雪,武汉大学一辆大卡车,把我送到江陵县三湖农场,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

情景恍若隔世,记忆刻骨铭心。

看到今年大学生或毕业,或入学,让我想起武汉大学往事。

1964年9月,我乘4小时绿皮火车,从家乡信阳去武汉,新生报到。

穿白短袖衬衫、深蓝长裤、白球鞋,背着背包,提着网兜,兜里装着搪瓷洗脸盆、茶缸子、搪瓷饭碗等杂物。

车到武汉,一出站,广场上,满眼一所所大学的迎新站,校旗招展,横幅醒目,第一眼看到的是武汉大学迎新站。站里的师哥师姐也迎着我跑来,握握手,问几句,行李上车,人上车,解放牌大卡车,凑够一车人,驱车武汉大学。

在车上,有位高大帅的师哥问我:“你这么高的个子,会打篮球吗?”我说不会。他说:“练练吧!练练就会了。”他说他是校篮球队的,物理系的XXX,想打篮球找他。

在卡车上,我踌躇满志,大学生真是比高中生好,大武汉真是比小信阳好,普通话真是比河南话好……

我考上大学了,4年后,分份工作,分套房子,娶个媳妇,给父母寄点钱……

憧憬大学毕业后的小日子。

当年,我既没有宏图大志,更没有政治野心,书生一枚,白纸一张。

半个多小时后,卡车开到武汉大学四区操场,图书馆学系楼旁。图书馆学系的师哥师姐帮我提着行李,送进宿舍,三张双层床,我选了靠窗户的上铺。

师哥师姐帮我领了个小板凳,说是去操场开讨论会、上小操场看电影时帶着,还帮我办了饭票,一月伙食费13.50元,0.45元一天,饭票像一大张联张邮票,吃一顿撕下一小张。

校园美丽,师生和谐,上大学,真好!

无奈好景不长。

从1964年秋,到1966年夏,一年多的大学生活,虽说许多时间“搞劳动”,毕竟还上过几天课。

从1966年夏天开始,风云突变,天翻地覆,揪“三家村”,斗“走资派”,整“反动学生”,人咬狗,狗咬人,腥风血雨,昏天黑地。

到1968年底,总算毕业了。毕业后去哪里?到农村去,来一个动员!

1968年12月底的一天,几十辆解放牌大卡车停在校园,因为那天雨夹雪,卡车搭上帆布篷。我要上的那辆卡车停在三岔路口的水塘边。

上了车,人挤人,找个角落坐在背包上。

我发现,车厢后的挡板边,坐了一位穿军大衣的壮汉,表情威严,不知是工宣队员,还是武大的职工。他的任务是送我们去农场,坐在后面,大概怕有人跳车逃跑。

谁敢跑?档案袋在人家手里,分配工作的派遣证、户口关系、粮油关系等在人家手里,还有即将到手的43.50元月薪,叫跑也不跑的。

从武大到三湖,路泥泞,北风寒,我心凄凉。

我知道,从这一天开始,我已经不是武汉大学的学生,而是三湖农场的农民。

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不再有武汉市、信阳市的城市户口,户口已迁移到三湖,农村户口。

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将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这句话写在卡车扯的红布横幅上。

想到这些,一股逼上梁山的“反贼”野心油然而生——这世道,得变变。

一路上,我没说一句话。同车有的哥们、姐们,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帮子阿Q、祥林嫂!这样的群众基础、社会基础,我当“反贼”只能死路一条,我凭什么要出头?凭什么替这些阿Q、祥林嫂出头;我替他们出头,他们还等着吃我的“人血馒头”呢!当老实人,老老实实去农场吧!

路泥泞,北风寒,心凄凉,卡车把我送向农场,我在心里默默歌唱:“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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