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九嶷山恩仇录》之《大丽之死》(六)作者:篱边问菊

应天文化 2024-09-18 12:52:40

《大丽之死》(六)

虎山口,几十号人拉开阵势正在热火朝天地开山辟地。

有砸钢钎的,有翘石头的,有铲红土的。

碎石和泥土需要往山下运输,民工们有挑的有抬的。

钢钎的金属声和民工的号子声响彻在山谷里。

姓刘的技工看见二柱爬上来,喊道:“二柱,过来,你跟我上去看看山体情况。”

刘技工想考察一下,主峰靠路的一侧有无松动危险的岩石,怕下面放炮时引起震动而掉落。

如果有的话,可以预先采取安全排除措施。

这是山体施工必须要做的工作。

二柱答应着,跟在刘技工后面向上攀爬。

彭城地区属丘陵地带,没有高山。九嶷山最高峰海拔不到二百米。

可是自古以来,九嶷山作为彭城的北部天然屏障,九嶷山群峰起伏,巉岩峭壁,峰峦竞秀。

是历朝历代战争中的必争之地。

占领它,彭城便俯瞰在眼前。

历史记载西楚霸王项羽与汉高祖刘邦曾在此多次大战,唐末朱温、宋金更迭、元代芝麻李起义、明初朱棣南伐、北洋混战等都在九嶷山上留下了战争痕迹,史料统计彭城战事不下于四百余次,其中大部分皆与九嶷山有关。

至今山上还留有当年樊哙伏兵插旗处,遗有阻击石墙、碉堡、瞭望塔等。

九嶷山主峰,二柱平时也很少爬上来,但是身手敏捷、体质健壮的他在山上转来转去如履平地。

爬得越高,看得越远,站在半山腰,山脚下的人们动如蚁行。

二柱清楚地看见大丽推着独轮车从虎山武场的大院里出来,沿着虎山和田窝两村之间的小径,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个村落中间那条深深的水涧,两边成垄的麦子一片绿色,透露出希望的生机。

大丽在经过那里时,因为上下河底放慢了脚步。

大丽头上的红色方巾,仿佛一片飘动的红色树叶,在冬日的旷野里,极好辨认。

每次在山上看见这样的情景,都会搅动二柱内心的波涛。

在他眼里那个缓慢移动的红点仿佛吸收了天地的全部阳光,而又散发出绚丽夺目的光芒,令他神魂颠倒。

经过两次特殊的相处,二柱心里滋生出的自信和激动如清明过后经过春雨的麦苗,茁壮成长。

他坚信大丽已经对自己动了真情,即使她家里人不同意,只要俘获大丽的心,姻缘自然会水到渠成。

但是,没有亲口听到大丽认可的话,多少有些不踏实,二柱想亲自问问。

头天,在武场劈好许多木材备用,第二天二柱早早地上了山。

这两天在村里见到田妮,田妮总想偎过来说话,秋波暗送,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二柱没给她机会,不是找借口快速溜走,就是远远地躲起来。

随着大丽的影子在心底越发生根,田妮的形象就越发淡薄。

那曾经在田妮身上得到的快乐,由于道德的压力渐渐变得索然寡味,远不如大丽那窈窕如柳的身姿、清澈无邪的眼睛不可抗拒地吸引他、把握他。

大丽浑身上下充满了光辉的魅力,自己的想念仿佛天上翱翔的鸟,正当而自由。

对于大丽,二柱想主动出击。

虎山的北坡坡度缓,不象南坡那样陡峭。

靠近山脚的位置,东西向顺山有一条地壳运动造就的断裂带,与田窝与虎山两村之间山洪冲出的沟壑成丁字状,沟深大约一两人高,沟底长满野草和荆棘。

寻常站在沟沿的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二柱能清楚地看见大丽推车从武场走进走出。

二柱已经做足准备,说啥也要找机会和大丽相会。

大丽家至今没有给出信息,耿二柱想把憋在心里的疙瘩解开,如果得到大丽本人的首肯,过年期间,便让家里找媒婆再次登赵家门。

九嶷山冬季的清晨,经常有雾。

“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畴。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

轻纱一般的烟云笼罩着山川、田野,混沌的山峰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九嶷山人流传“浓烟锁山峦,明日艳阳天。”的谚语,寄托茫茫白雾以美好的愿望。

活该今天事成,上天架势,早晨有雾。

估摸着时辰,安排好自己事物的耿二柱潜伏在断裂带和南北沟的交汇处。

这里离大丽经过的小路一节地,虽然雾未散去,但是观察起路上的动静绰绰有余,尤其大丽脖子上那条显眼的红围巾。

放过大丽东去,不一会,就看见她出了武场大门往西返回。

不能耽误,耿二柱飞身直向山下跑去,箭一般的速度堪比被猎人拿枪追赶的逃命兔子。

二柱必须在大丽到达两村之间的大沟前赶到那里等她。

好在沟壑游走在九嶷山北坡的两个小山垅之间,沟底有一条放羊人常走的小径,不耽搁事。

当大丽就要进入沟坡时,二柱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沟底注视着她,瞬间,看到二柱的大丽明白了一切。

大丽没有惊慌,脸上现出羞涩的笑容。

二柱从大丽手中抢过独轮车车把,把它往路边一推,独轮车歪倒在干涸的河底几块砾石上。

二柱拉起大丽的一只手猫起腰向上游涧水拐弯的一座土堆跑去。

在跑的过程中,二柱没忘一把拽下大丽头上的红围巾,掖在自己怀里。

大丽对于二柱的举动没有丝毫地反抗,温顺地跟着二柱,她心甘情愿地让二柱领着自己的胳膊,拉着向前。

直到二人停留在断裂带里涧水冲刷形成的沙土上,被二柱放倒在一条正好植被遮身的旮旯时,大丽才有些反应过来,二柱热切的嘴唇贴上去,大丽连忙迎住,她仿佛也早已急不可耐,柔情蜜意地渴慕这幸福时刻的到来。

已经被烈火燃烧的二柱,把手伸进大丽的袄里,尽情抚摸着大丽身体的嫩滑,腾出来一会的嘴喘着热气,喷在大丽的眉毛上:“你达为什么不同意?是你不想?”

“不是,不是我,我愿意跟你,跟你一辈子!俺达也没说不同意,他就想拖拖。上次我掉水里,他还生气你们三人。”大丽闭着眼睛辩解道。“二柱哥,我跟你一辈子!”

大丽第一次被男人抱紧,她被耿二柱内外透露出的男人气质折服,又一次表明自己的心迹。

明白一切的二柱,此时仿佛失去理智,大柱和田妮相恋的教训让他丢掉幻想。

他不想让“好事多磨”最后变成一场空,他要把“生米做成熟饭”,自己家穷一时半会不可能改变,要改变的必须是大丽和自己的关系。

他解开大丽大襟棉袄上的扣紐,田妮教给他的快乐已经让他箭挂弓上。

然而,此刻的大丽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在耿二柱将要脱下自己棉裤的时候,大丽使劲地握住二柱的手,阻止他的进一步行为,乞求道:

“二柱哥,还是等到结婚那天晚上吧。”

“你没看大柱和田妮二人的结局?”

鉴于大丽坚定的态度,二柱紧紧搂住挣扎的大丽,几乎是低声吼出来的。

他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怀中的大丽仿佛一块温润剔透的美玉,让他爱怜。

大丽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与田妮的完全不同,气息如同田野里刚刚破土的嫩绿麦苗。

耿二柱胸海隐藏的烈火忽然化作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这轮红日喷薄在耿二柱和大丽他们俩年轻的世界里,创造出一个幸福的崭新。

“你不要反悔!”这是耿二柱头脑一片空白后仅存的思维。

二柱和大丽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们全然沉溺在彼此相拥带来的欢快之中。

忽然,远处有人呼喊大丽的名字,大丽立刻清醒过来。

“是俺达!”大丽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二柱。

“别怕,一切都有我呢。你提上棉裤,站起来就说解手呢。”

二柱停住了动作,悄悄地安排大丽道。

“达,你喊啥!”大丽猫腰离开原地,走到涧沟头,直起身来,向沟底的独轮车望去,果然是自己的父亲站在那里,朝这边望。

大丽似乎有些生气地朝达达回道。

路上,大丽达不住地埋怨起大丽:“我一看就是咱家的车子,你怎么这么大意呢?要让过路的推走怎么办?上哪找去?别看不值钱,丢喽现瘸把。”

大丽只是不吭声,她在不断地回想刚才的一幕,她心里想:已经把一切交给了二柱,往后,自己不能光听父亲的,遇事也要听二柱的。

善逸和尚是山东滕州人,因为家贫,十几岁就遁入空门,在沂水东岳庙出的家。

成年受戒后为求佛理云游四方,先后到过九华山、普陀山、五台山,二十多年前来到彭城龙山寺,后来祥云寺担任主持。

他六十多岁的年纪,是祥云寺里最年长的僧人。

善逸和尚心地善良、德高望重,通晓戒律、潜心修行,在祥云寺主持期间常有善举。

年年腊八,庙里都要施舍“腊八粥”。

因为佛陀在菩提树下趺坐四十八天,在腊月八日这天开悟成佛,所以善逸和尚非常重视这个重要节日,熬制“腊八粥”让九嶷山周围信众食用来表达对佛陀的纪念。

“腊八粥”的食材如江米、栗子、桂圆、白糖、红糖、红枣、莲子等来自善男信女的施舍和庙里师傅们外出化缘所得,其他象红小豆、花生、白果等食物庙里每年都自产一些备用,参加熬制的人员都是近处一些念佛的居士们前来义务做工。

祥云寺的“腊八粥”在半月前就开始规划行动了。

洗米、晒米,食材筛选,砌灶、按锅,柴火收集等,每一项目,善逸和尚都要亲自一一定夺,水一定要用现挑的山泉水,红枣、核桃、桂圆等一定要选用上好的,生怕出现意外。

一般熬制大锅支在山门内侧的左围墙边,这里视野开阔,能见度高,每当腊月初七下午,山下百姓望见山门后有烟雾升腾,就互相传言庙里明天施粥,腊八当天清晨便会上山排队领取。

今年腊八前夕,田妮跟婆婆张老妈子提出,等熬粥那天,她也要上庙做义工,参与善事。

张老妈子没有同意,因为种种迹象显示,多年没有生养的田妮可能有孕在身。

张老妈子是过来人,她根据田妮突然出现的呕吐这一条就可以断定,十有八九田妮是怀上了。

这对老张家可是天大的喜讯,张老妈子希望田妮生养,而且最希望田妮能生养出男孩。

张老妈子自己一生养了七个孩子,三男四女。

大的是个闺女,老二是男孩,可惜早夭。

老五、老六分别是男孩,但是五儿子张连华婚后连生三个都是女娃,老六就是张三,和田妮结婚三年多一直没怀上。

这次身体突然出现变化,只是因为月份短,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

田妮要求上山做工,张老妈子不会让其去的,万一有个闪失,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

张老妈子从年轻时就吃斋念佛,是寺庙里的常客,家里遇事,不管是婚丧嫁娶、破土动工,还是不顺心。

一般都要去庙里烧把香,在佛主或菩萨面前虔诚祷告、供奉一番。

家里常年摆有观音菩萨的佛龛,初一、十五都要焚香磕头。

有时儿女嫌弃其啰哩吧嗦,便会遭她训斥:“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

尽管张老妈子以念佛人自居,平时却也没有耽误其刻薄地骂人。

这种人该礼佛时礼佛,该骂人时骂人,心里好像有两股道。

大概佛法对于她们来说如同美酒,需要的时候就喝一杯晕乎晕乎,麻痹自己比让自己清醒容易得多。

田妮怀孕,张老妈子认为是她吃斋念佛的结果,是佛主和观音菩萨的恩赐,所以,今年的“腊八粥”施粥活动,她比往年表现得更积极。

不光把家里的红枣全数捐出,留作过年的花生也拿出多半,而且全程参与干活,六十多岁的人了,不喊累,脸上因为笑容,堆砌的刀砍纹弯成了曲线,仿佛挂着一朵花。

自从在冯家林和二柱成就好事后,田妮心里便放不下二柱了,总是想他,如同吞下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

男女之间那点事本来如隔万水千山,但是一旦被点破就会发现,感情与距离的关系其实不大,远与近,对于灵魂的安放没有多少区别。

二柱近在咫尺,可是亲近却遥不可及,不像张三个窝囊废,召之即来,不招也来。

初谙男女之道的二柱在自己的诱导下,很快便生龙活虎般威猛步入正道。

田妮原本勾引耿二柱的初心纯粹是借种,没想到几次下来,心里便放不下这个年青健壮的小伙子了。在寻求快乐方面,感觉二柱和自己挺般配的,让她难以忘怀。

好日子刚刚开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弄个大丽出来。

可自己是名花有主之身,能怎样呢?这些无处可倒的苦楚,干憋,象虎狼一样时刻撕咬着她的心。

这段时间,田妮也学起了婆婆,似乎信佛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

不光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孩子。

耿二柱托媒人去大丽家提亲一事,虽然当事两家对外封口没说,可不多日,村里还是有鼻子有眼地传出来了。

大部分人对这个媒没说成表达出了惋惜之情,认为大丽达做事有些过分,一个外乡户来九嶷山,在本地没有一分田地,村里能给安置算是给其面子,怎么能如此不通情理呢?

人家耿二柱哪点配不上你家大丽?

当初大柱的婚事,人家老张家好歹有二十多亩薄田,田妮的达达嫌贫爱富没人说,情有可原,而今恁赵家和耿家家境差不多,算是门当户对,你大丽达拿什么劲呢?

很多人替二柱打抱不平,认为凭二柱的长相和本领,找大丽绰绰有余。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背地里并不愿意乐见赵、耿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田妮不光是不乐见,心里像发疯一样地嫉妒!

偶尔在路上碰见大丽,犹如猫见耗子,恨不得一口把大丽吞进肚里。

弄得大丽每回看见田妮那凶狠的目光,既胆怯又嘀咕,原先见面热情有加的田妮,怎么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浑身上下充满敌意。

大丽左思右想、翻前顾后也没找出自己得罪田妮的地方。

不过,田妮是田窝的老户,不管怎样还是不招惹为好,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

见面不行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作者:篱边问菊

作者简介:

篱边问菊,原名:李明金,地质队员,88年结业于《诗刊》社函授学院,90年代开始在《徐州日报》《中国矿业报》《中国自然资源报》《山西科技报》《鄂州周刊》《四川人文》《中国诗歌网》《中国诗歌报》《彭城诗派》《华文月刊》《青春·汉风》《大渡河》《鸭绿江》江苏省地矿局网站等市、省、部级报刊媒体上发表文学作品,徐州市诗词学会会员,徐州市徐国历史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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