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骄纵，在小考前刻让我将小乞丐的笔墨纸砚都丢进河中。

“清慕，你以后就是太子妃了，证明你与我一条心的时候到了。”

我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重生了？

愣了片刻，我果断来到小乞丐面前，

拿出他残破不堪的笔墨纸砚，毫不留情地全都丢进水中。

周围一阵哄闹，太子也朝我投来赞赏的眼光。

小乞丐抬头看向我，目光低沉。

然后我施施然转身，将自己的文房四宝全部放在他的桌子上。

我看着眼前这位将来位极人臣的后起之秀，笑眼盈盈。

“沈回，这次小考很重要，你用我的吧，祝你再夺魁首。”

1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八年前。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却又陌生。

马上就是小考了，太子周明礼正在怂恿我将沈回的笔墨都丢出去。

周围的人也都在起哄。

沈回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学堂中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那个乞丐，能够跟我们坐在一间屋子里念书，还真把自己也当达官显贵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穿着那样破旧的衣服，我看见他的屦履都烂了一个洞。”

“要不是夫子可怜他，他怎么可能进北墨书院？”

“我听说他的母亲是青楼妓子，你看他皮相如同女子，想必将来也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

“听说他能够进来，正是他的母亲爬上了夫子的床……”

周围的声音议论纷纷，字字句句都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刺向沈回。

但是沈回依旧只是坐在他的位置上，整理着他那早就整理过八百回的破旧的桌面。

面色阴沉，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却听不下去了，直接站起身来，走到议论的那几个人那边。

顺手就将他们桌子连带人都推进了旁边的水中。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沈回的衣袖，他们显得格外狼狈，

“你在干什么啊，贺清慕！”

“就是，你不会是在为沈回出头吧！”

我狠狠啐了一口，

“别人家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嘴，我看你们才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我立马带上笑容看向沈回，他也难以置信盯着我，似乎有些不解。

前一世，寒冬大雪。

我拖着残破的身子在皇宫前鸣冤击鼓。

大雪纷飞，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手臂上的伤痕让我每击鼓一次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浑身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新帝居高临下站在城楼上看着我，眼神中是止不住的轻蔑。

“贺清慕，朕饶你不死已是大恩，周明礼那个懦夫，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你休要胡搅蛮缠。”

我抬头望向城楼上身着龙袍的男子。

“求圣上为臣妇做主，臣妇的父亲绝非卖国贼！请圣上明察。”

“铁证如山，下个月你父亲就要被处以极刑，这已经是事实了。”

说罢，明黄色的身影消失。

我跪坐在地上，似乎一切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一身玄色的身影出现，遮住了我眼前的光亮

“沈回……”

他穿着玄色大氅，整个人气宇轩昂，看上去气度不凡。

我愣在原地，也许是太冷了，又或许是心死了。

他如今是内阁首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而我，却只是一个罪臣之女。

他没有言语，只是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披在我的身上。

柔软的狐狸毛紧紧包裹住了我，带着他的体温和他身上独有的檀木香充满了我的整个鼻腔。

沈回将我带回了他的府中，默默为我布置好一切。

“你且安心住下，相国的事情，我会替你想办法。”

此时的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整个人如同脱线木偶一样。

2

阿爹被人陷害入狱，下月问斩。

周明礼从昔日光鲜亮丽的太子到如今的只知道问花寻柳的纨绔。

这一切足够完全击垮我了。

现在的我，在京城中几乎毫无立足之地，只能依靠着以前的为数不多的家底过活。

除了相信沈回，我别无他法。

沈回救下了阿爹，只不过付出了他的生命的代价。

他利用他的人脉，将法场上的阿爹救下，但是事情败露了。

皇帝是不可能容得下他，他被流放至边疆，但是在出发前夕，他便被皇帝派来的密探一箭射杀。

我哭着握住他的手，想要抓住他。

另一只手死死按在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上，似乎这样能让他活过来。

“清慕……不要哭，我最不想看见你流眼泪了。”

沈回的手抚上我的脸庞，眼里是说不清的温柔。

“好……我……我不哭，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去找大夫，一定可以治好的”

沈回摇了摇头，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替你已经替你备下了生辰贺礼，我替你许下愿望，你……一定要永远幸福。”

他越来越虚弱，声音也细若蚊喃。

“我不要幸福，我只想要你能活过来……”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请求，又或许是沈回这辈子太苦了，让上天都怜悯。

居然真的让我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和沈回一起在书院的日子。

我走到沈回的边上，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沈回，让他擦擦溅起的水花。

前一世，我听从了太子的话将沈回的纸笔都丢进水中，让他无法小考。

这也惹怒了夫子，后来直接将他逐出书院。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啊。

我见他呆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直接一把拿过帕子，替他将衣袖上的水渍一一擦干，末了将手帕塞给他。

“当心别染上了风寒，你的脑子这么好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亏大了。”

他下意识接过帕子，疑惑看向我。

我朝他开心笑了起来，想要努力让他感受到我对他的善意。

他直接扭过头去，回到自己的桌前，不看我一眼。

这个善意，似乎也不是很好传递的。

小考进行的很顺利。

我很顺利的什么都不会，沈回也很顺利拿下了榜首。

他的答卷次次都会被夫子当作示例贴在门口展示。

我看着他那隽秀清丽的小楷，上面提出的论点都将成为日后他成为首辅的依靠。

“沈回，恭喜你啦，又是榜首。”

“嗯，也恭喜你，这次总算不是倒数第一了。”

我有些尴尬挠挠头，要不是我后面的那张家大胖缺考，落了个垫底，我怕又是要成为笑柄了。

“无妨，我向来不在乎这个。”

我是真的不在乎，有这坐下来埋头读书的时间，我更愿意去猎场策马奔腾。

沈回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答复，毕竟对他来说，得到夫子的认可才有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许是听到我的答案觉得有些好笑，沈回的嘴角居然奇迹般挤出一丝笑容。

这样的笑容，我现在再次看到，竟觉得有些唏嘘。

“沈回，这个月二十八是我的及笄礼，阿爹说要办的风风光光，你也来吧。”

我笑眼盈盈看向他，热情邀请。

沈回别开了头，沉默了许久，“我……那日有事，怕是去不了了。”

一如既往的拒绝。

我直接将请柬塞到了他的手中，不等他反应过来，立马就离开了。

这样，他应该就没法拒绝了吧。

3

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周明礼远远的，这一世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我跪在地上请求阿爹退了与周明礼的婚事。

阿爹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你当初说要和太子结亲，可是跪在门口三天三夜我才同意，去向皇上请旨。”

“若不是凭着我相国的身份，皇上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现如今，这婚事岂是你说退就要退的。”

上一世，我与周明礼青梅竹马，我也在相处中对他心生爱慕，也想登上太子妃之位。

但是，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我才知道周明礼实非良人。

他在父亲被人陷害之后，迫不及待跟贺家撇清关系，与我和离。

被废除太子之位之后，又沉迷于寻欢作乐，整日整夜都在那烟花巷柳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酒囊饭袋。

这一次，有了重来的机会，我是断然不会重蹈覆辙的。

“爹，女儿心意已决，这周明礼我是万万不会嫁的。”

爹爹坐于高堂之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纵使再恼我，但是我的要求他向来都是要满足的。

爹爹的头发又白了一些之后，我顺利与周明礼解除了婚约。

我现在去找沈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次数多到连烟儿也看出来我对沈回的特殊对待了。

“小姐，您每次让烟儿做这么多的饭菜又不让告诉厨房，这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天天给别的男子送饭，那不得打断你的腿啊。”

“嘘——”

“所以这是个秘密。”

沈回本就是夫子看重了他那出众的才华，才破格将他收留进北墨书院的。

能够让他读书已经十分难得，沈回也很珍惜这次机会。

为了更好的学习，他干脆住在了书院杂物间里。

沈回买了些被褥，便长居于此。

书院里读书的人非富即贵，每餐都有府上专门做好了送过来。

这时候的沈回则是回到那个狭小的杂物间。

用几根木棍支起了一口小锅，每日都是煮粥来过活，如果运气好，能捡到一些野菜，也算是加餐了。

“沈回，我家里的厨子又做多了，诺，给你。”

我将手上的饭盒递给他，但是包装精致的盒子看上去并不像我口中说的那样随意，倒是更像是精心准备的。

沈回默默将饭盒推回给我。

“不用。”

“就当是上次我将你的东西丢到水里的道歉吧。”

“你已经将你的文房四宝给我，已经算道歉了。”

眼前的沈回油盐不进，已经这样瘦弱了，

但是他傲人的骨气不允许他接受别人的施舍。

我急了。

直接伸手将他桌上的经书抽走。

一字一句居然都是他手抄的，隽秀的小楷跃然纸上。

“既然这样，那你把你的书借给我看看吧，你的字写的这样工整，每次你写的文章都被夫子夸上了天，我想看很久了。”

听到我的话，沈回似乎耳畔泛起了一丝红晕。

没有阻拦，反而将桌子上的几本书都抽了出来递给我。

“你看看这些吧，对你而言这几本更适合。”

我有些欣喜的接过来，沈回说的话，那必然对我很有用。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吃不完的饭你也得帮我分担一下。”

少年不再言语，神色依旧冷峻，但耳畔的那一抹红色已经出卖了他。

我及笄礼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我穿上了那件青色的翡翠烟罗绮云裙。

这也是上一世沈回将我接回去之后为我置办的衣服。

他说，“清慕，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值得最好的。”

只是，他上一世没有见几次便不在了。

这一次，我就是为他而来。

“烟儿烟儿，沈回他来了吗？”

烟儿替我将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

“小姐，您已经问了一个时辰啦，现在还早呢，宾客们也还没有到齐呢。”

我踮起脚尖望向外面，全然不顾后面的母亲嗔怪我毫无礼数。

外面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但是一直没有出现那道身影。

只是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