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四年,我最想要的是一个能长住的房间。”

哲瀚说国际 2024-09-17 13:59:08

留学四年,我搬了将近十次家,平均四个月搬一次,两个大行李箱跟着我住遍了学校的宿舍、校外的学生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 studio 和当地人家出租的地下室。记得五年前第三次去香港考标化的时候,我做完一套已经刷过好多遍的真题卷,疲惫地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阴沉的天气和高高低低的房屋,有感而发地编辑了一条微博:“颠沛流离,不辞辛劳。“那时候,我多少有点“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天真,真正孤身一人飘洋过海留学后,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何为“颠沛流离”……

两个行李箱走天涯

一年四季的简便衣物鞋子、除床架和床垫外的所有床上用品、洗漱用品、常见的日用品、电子用品和学习用品,加上压缩袋的帮助,都能被装进两个大号的托运行李箱。

出国前,我和父母用了好几天来整理行李。一开始想要带的东西太多,要不是行李箱装得太满根本关不上,就是勉强关上后,行李箱重到一只手拎不动,显然超出了免费托运的重量,只好再次返工,把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那样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地上,一样样思考有没有必要带。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缩减后,这两个行李箱里的每件东西都很有必要,它们跟着我开始了多年的旅途。

留学的第一年,我住在学校宿舍,宿舍的条件一般,而且在价格上并没有什么优势,学校的论坛上都是劝人去校外租房的,但那时校内宿舍基本上是我唯一的选择。我对学校和周边的环境一无所知,比起追求更优惠价格和更好住宿条件,我更怕上当受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落得一个露宿街头的下场。

当时,因为疫情,我落地后的第一站是机场附近隔离的宾馆,在那里我住了三天,还没彻底搞懂空调到底该怎么调才能不在晚上发出堪比飞机起飞的噪音,就又匆匆地离开。学校尚未恢复线下课程,我比同宿舍套间的两个室友要晚到半个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她们对我挺友好热情,我还是很难融入她们,和她们一起去了两次超市之后,她们再出门就不叫上我了。

当然,造成这个局面的主要是我。时至今日,我和母语者说英语的时候,哪怕能听懂且会说,还是会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或是误会了他们的意思,于是总要三思再开口。初来乍到之时,我还没走出托福口语从来没上过25分的阴影,自然更加沉默,室友们估计也觉得尴尬、不自在。

那一年圣诞前夕,期末考试刚结束,两位室友就迫不及待地搬走了。一位室友的妈妈遇见我在厨房里不紧不慢地做饭,问我家人是不是忙,还没来得及来帮我搬走。我愣了下,磕磕绊绊地告诉她我是国际生,没有其他地方住,要待到宿舍彻底关闭的前一天再走。圣诞期间,常规的宿舍不允许继续住人,但学校给国际生提供了暂住的地方,住大约十天的时间,等到下学期的宿舍开放,再搬进新的宿舍。

说不清是想家,还是觉得搬来搬去太麻烦,就是在那一刻,我无比向往一个能长住的房间。

但这也只是愿望,我们学校一年三个学期,中间还夹杂着实习的学期。找实习的竞争激烈,没有太多挑三拣四的余地,反正我没有家,实习的地理位置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因素。在校内住了一年后,我搬去了另一个地方实习。

学校的宿舍隔音差,室友的作息也通常比较阴间,我时不时凌晨被室友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但我之所以住了挺久,是因为在校外找房子挺麻烦,起初我连房源在哪找都不知道,只好从学校提供的帮助信息开始,一点点摸索。发了很多条信息,我总算得到几个回复,约了四五套房子同一天去看。

当天,我起了个大早,转了两班公交去目的地,有约好的人突然联系不上,最后我只看到了三套。出发前夜,我在xhs上做了半天的攻略,列好了一张详细的看房清单,结果那天很热,我在陌生的地方晕头转向,看每套房子都多少有些遗漏的细节,只能在回程的公交车上拼命地回忆。

最后,我选定的房子是个私人房东,我很怕是骗局,收到租房合同上后,认真地读过好几遍,还查到房东的 LinkedIn,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我总算是忐忑地签下了。

那是一个人住的 Studio,有套内洗衣机,各种设备还算是齐全,我终于不用和人共享厨房,我买了些常用的调料,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好好做饭,有时候晚上入睡之前,听着冰箱运行的轻微噪音,计划着明天要做些什么菜,意外地觉得很幸福。

可那套房子离我的学校很远,实习结束后,我还是得搬走。我收拾行李的速度越来越快,从两天到半天,每次搬离前做最后的检查,我都会感到难过,大概是一种离别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伤感。

后来,我又住过学校周围的学生公寓,接手过隔壁学校学生暑假低价转租的房子,和另外四个人共用厨房,听见三更半夜有人带着一群人回来,一边开着脱排油烟机做饭,一边大声说笑,我被吵到睡不着,那一刻是真的被气到,早上起来看到他们把厨房弄得很乱,又是两眼一黑。很少碰到有倒垃圾的习惯的人,好像无论住哪里,都是我每周扔垃圾、换垃圾袋,一盒垃圾袋用到底,也到了快要搬走的时候。

前不久,我搬到独立屋的半地下室。这里的装修挺好,房东也挺好,在楼上走路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这大概是我住过唯一一个半夜听不见太多噪音的地方,可是地下室的虫很多,而我害怕虫,不知道来年夏天会是怎样可怕的情况,如果我还待在这里的话,又要与各类虫子大战几百回合……

这些地方,终究都不是“家”。

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用“颠沛流离”来形容我这几年的留学生活再恰当不过,没有一个稳定的住处,也没有交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的朋友,零零散散打过几份工,但离大厂的光环还很远。

说到留学,不少人会问几百万的支出换来了什么,可真要定义这些,未免又把路走成了轨道。我想,或许比起得到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什么,

正是在颠沛流离中,我切身体会到“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真谛。失去了很多曾经拥有的东西,我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其实特别幸福,特别是疫情期间在家上网课的日子,有人帮忙洗脏衣服,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好热饭,吃腻了还有实惠的外卖可以点,即便是去另一座城市上学,也能在每个周末躲回家里做“全职女儿”,只是我太过于习惯这些关照和便利的存在,导致自己很难感知到它们。

假如没有留学期间的经历作对比,我真的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意识到,人要好好地生活,原来只需要两个行李箱的东西和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房间。

幸福的秘诀就是把自己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碗,让哪怕一瞬间的感动也能轻而易举地填满自己,坦然接受一切的发生,不去提前担心,不去过多地计较得失,让该来的来,让留不住的逝去——作为一个本质上唯心主义的人,要我说留学带给我最宝贵的财富,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是这个。

熬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适应期后,我自然而然地开始放低期待,变得容易满足起来。当下的每分每秒都是不会重来的宝贵经历,我甚至觉得考试前为几门课焦头烂额,每天三餐并成两餐,糊弄做点白人饭填饱自己的日子也不算太差,起码有床睡也有饱饭吃,就算是一种自欺欺人,但快乐一刻是一刻嘛!

未来是一团迷雾,以后还会遇到数不胜数的困难,有些能通过努力去克服,而有些拼尽全力也克服不了。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下定究竟要不要不顾一切留下来的决心,我肯定还得搬好几次家,还是没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个能称之为“家”的房间,但是不要紧,无数次坍塌和重建过后,我的心中立起一栋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它能让我栖身很久、很久。

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呢?此时此刻,我的答案是:“什么样的结局都无所谓。”

毕竟这一路已经走来,短暂的是结局,漫长的是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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