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的“怯薛”是个什么官职,为什么说怯薛制度是元朝短命的元凶

德叔谈史悠悠过 2024-02-26 10:31:09

那你说你都干到宰相了,怎么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皇宫守夜呢?因为人家本职工作是怯薛,宰相算兼职。

怯薛,是理解元朝的关键。

元朝,它不是一个正常的朝代。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以汉人思维审视之,不然,很多事情是解释不通的。

举个例子,三省六部制。三省,就是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人大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就行了。中书省有议政权,就是和皇帝商量事。

比方,要不要给我这篇文章点赞。门下省有封驳权,它觉得可以点赞,那就点;觉得不能点,那就驳回。尚书省有执行权,一旦方案通过,尚书省就带着下面的六部来给我点赞。

而这三省的长官,就是宰相。在我们汉人的观念里,宰相属于当官当到头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即便你对上皇帝,只要流程合规,根本就不用怕,因为你对上,可以“谏君主阙失”;对下,可以“总百司之政”;刚一点的,甚至可以“驳诏命违误”。这,就是相权。

所以,当我们在元代史料里看到元朝也有中书省,也有左丞右丞的时候,我们就会很自然地将一个唐代或者宋代宰相的形象平移到元朝宰相身上,会认为元朝的宰相也很牛逼,也承担着类似的行政职责。那就错了,因为元朝的宰相“一文不值”。

在元朝,真正捏有相权的,是怯薛。或者我说的更透彻些,怯薛是本体,中书左丞之类的在元朝更像是“差遣”,是临时干活挂上去的。怯薛,是理解元朝的关键。

蒙古人的怯薛脱胎自一个叫做那可儿的东西,就是部落首领的仆从。注意是仆从,不是奴隶。两者的区别在于,奴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必须永远依附于自己的主人;而仆从有“自由选择主人”的权利。

“那可儿”没有生产资料,全靠主人提供住所、食物、衣服和武器装备。双方各有义务,那可儿履行仆从义务,首领履行供养义务。假如首领违约,或者“那可儿”觉得这个首领不再值得追随,那么随时可以离开,而且随时可以离开,并不会有道德上的负担,新的首领也不会将其视为不忠之人。

从这个角度讲,那可儿更像是先秦的“士”。会打仗那就是武士,脑子好那就是谋士。草原上,谁能拥有更多能千且忠心的那可儿,谁就更容易在残酷的部落冲突中获胜。

那可儿真正转变为怯薛,是在铁木真时代。他在创设千户制的时候,顺便将自己身边六名那可儿封为了侍从官,让他们挑选1000名可靠的精壮的勇士,作为贴身护卫。这1000人和6名那可儿军官就是怯薛的前身。

再后来,铁木真即汗位,怯薛从一千扩展到了一万,设四大怯薛长。这1万人出身都是各级军官贵族的子弟,这样既能保证怯薛的政治可靠性,也颇有点“取质子”的意味。而到了元代,元世祖忽必烈继承了怯薛制度,并且由于入主了中原,所以怯薛职责变多了。

不仅要护卫忽必烈的人身安全,还要管皇宫里的一切杂务。比方,有看管弓箭的怯薛,叫做火尔赤;有帮忽必烈撰写圣旨的怯薛,叫做扎里赤;有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怯薛,叫做虎儿赤。还有很多类目,总之,分工很细,甚至有专门管理酒的怯薛。

那这样一来,怯薛的性质就变了,他们从负责对外征伐的“大汗私军”,变成了一群紧紧围绕在元朝皇帝身边的家仆。这个东西在我们汉人的政治制度里,是很边缘化,没法上台面的。非要类比的话,只能说有点像带把的宦官或者门客部曲之类的东西。

但在元朝皇帝心中,怯薛是最靠得住的人。在许多场合,怯薛就是皇帝的分身,可以完全代表皇帝的意志。元朝皇帝给予这帮怯薛的权力,是我们汉人没有办法想象的。

比方蒙古人有一个官职叫做“大达鲁花赤”,翻译过来叫做“大断事官”。职权极大,啥都能管,甚至一句话就能操人生死。“授断事官,使职如故。时断事官得专生杀,多倚势作威。”

那当时的汉人就觉得很神奇,就问蒙古人:“你们这个大断事官管的这么宽、权力这么牛逼,你们大汗知道吗?”然后蒙古人就说:“断事官本来权力就很大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断事官不能管的。”

那汉人想来想去,想不出汉制中有哪个官能对应上的,最后一转念要不算了,就按宰相处理吧。于是,我们在《元史·百官志》里看到:

领民分配,审理词讼,惩戒杀伐,科断分财,会决庶务

大家看,这就是我一开始所说不能以汉人思维去看元朝的原因。因为这个断事官,他很明显就不是宰相。

谁家宰相吃饱了撑的会去管“审理词讼”啊?谁家宰相胆子这么大一个人跑去“惩戒杀罚”啊?所以这个断事官的本质其实就是皇帝在外的分身。那一串牛到爆炸,根本没有边界的权力压根就是皇权本身。压根就是“如朕亲临”。

我们汉人政治制度比较早熟。到了宋末元初,已经没法想象且不允许臣下拥有这么奔放的权力。所以只能将其定义为“相”。那反过来也是一样。

蒙古人也不熟悉我们这儿的官职。他们也想搞明白专门给大汗起草文书,商量议政的怯薛我们汉人这边叫什么?那汉人说,哦,那个我们叫中书省。

蒙古人一寻思,好嘞,以后你们两个怯薛一个叫中书左丞,一个叫中书右丞。在元朝,汉制官名不重要。他可以叫中书左丞他甚至可以叫“狗剩”或者任何一个东西,无所谓,一文不值。

如果一定要值,也不是值在“宰相”这个官名上。而是值在他本身是怯薛,是“天子家奴”这个内核上。整个元朝,宰相“昼出治世,夜入番直”。

那你说你都干到宰相了,怎么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皇宫守夜呢?因为人家本职工作是怯薛,宰相算兼职。忽必烈快死的时候,门口两个人,一个是平章政事,一个是右丞相。

结果忽必烈只让地位较低的平章政事进去,右丞相“不得入卧内”。然后这个小子很来火。说我工龄更长,“年位”更高,现在他能进去,我不能进,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人家是怯薛,你不是。还有,寿山“大都之变”时,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光靠右丞相哈剌哈孙把中书省图章藏起来,和寿山那几十个从怀州带来的卫士就能把安西王搞定吧?

真实情况是,哈剌哈孙他是怯薛。3月2号那天,他煽动怯薛同事造反了。包括后来的“南坡之变”。铁失光靠他的阿速卫是成不了事的。

必须要有其他两大怯薛长配合才能弄死英宗。好,怯薛制度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总结一下。最迟不晚于忽必烈后期,这个由贵族子弟世代承袭的元朝最大“跟脚”——怯薛,就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和绝对的帝国中枢。怯薛,它既是高级官员的主要来源,也是元朝皇帝与之共治天下的基本盘。

换言之,无论谁当元朝皇帝,他都必须像当年氏族首领优待那可儿一样去优待怯薛。大家不要小看这句话,“每敝于此”。你乍一听,哦,国家没有钱赏赐怯薛了那不赏不赏呗。

哪有这么简单?真实情况是,因为对怯薛的天量赏赐,把军费整没了,让元朝的军制改革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这,才是元帝国覆灭的主因。

来,各位上一眼地图。众所周知,这三块地方湖广、江西、和江浙行省我们姑且称之为南宋旧地。很富,但很抠。

富有可以理解。通过大运河承担着北方大部分的粮食供应和至少一半的财政税收。那“抠”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他们不愿意承担对北方的转移支付。这种“不太愿意”,正是元朝汉法派和西域理财派的矛盾根源。忽必烈当年派伯颜南下灭宋,完整保留了江南地区的富民阶层和征税机制。

所以江南大地主在忽必烈这儿,属于有极高的统战价值。当年要不是我们投降,你们蒙古能这么轻松就灭了南宋吗?所以忽必烈,甚至可以说整个元朝,对这批江南大地主都是很宽纵的。

但问题是,你对这批人宽纵,税就收不上来。这帮人打出来的旗帜还非常政治正确。当年北宋朝廷就是对百姓不好才失掉了天命,亡于你们蒙古的。

怎么?现在是要重蹈覆辙,又要开始动我们江南富户的蛋糕了是吗?所以蒙古人就很难受。

一方面,他们的确是玩不明白南宋那套极其复杂的税收系统。另一方面,是江南大地主总是拿儒家来压人:“你不能管我们要钱,要钱就是‘虐压黎庶,与民争利’。你等着‘失天命’吧!”

而西域理财派则认为:“开玩笑,不挣有钱人的钱,我挣谁的钱?我要清查户口,重新丈量土地,扩大税源,国营专卖。全给我闪开!你们不把钱吐出来,我绝对不收手。”

蒙古人呢,他没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解决这两派的矛盾。所以,我们在史书上看到,汉法派和西域理财派,往往是交替得势。

你执政两天,换我上;我执政两天,换你上。或者干脆元廷不管了:“我也不知道你俩说的谁对谁错,但我知道的是,不能没有钱。“

没钱的话,怯薛这个基本盘就保不住了。所以我干脆包税。粗暴是粗暴了点,但能解渴呀!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忽必烈死了之后,整个元朝的国家机器就是在这种很拧巴的状态中运转的。一方面,他并没有解决金朝和南宋的“社会结构性缺陷”。

相反,完整地保留了它们。金朝的猛安谋克,后期贫困化,元朝的北方军户同样在成批破产。而南宋的土地兼并不能说十分严重,只能说无药可救了。

另一方面呢,从全国视角下俯瞰,金,运行了120年;南宋,运行了150年。按照周期率,这俩已经进入中期了。理论上该出一个中兴之主,来领导大伙重新伟大了。

结果现在不仅中兴之主没有出,反而被元朝叠上了一层和古代中国极不兼容的包税制。最最要命的是,蒙古人还特别喜欢打仗。他一天不打日子就过不下去。

大家懂我意思吗?几十年没有停过。往骆驼身上扔稻草可以理解,但你不能一吨一吨扔啊!非要扔,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第一个后果,江南的新附军被打没了。南方没有军队镇场子了,怎么办?土地兼并(严重)玩不了军户制,那就只能重新募兵。

一募,财政更完蛋。第二个后果,因为扛不住财政压力,所以只能签发北方的汉军户去南方上班。但我还是这句话,元朝它不是个正常的朝代。

他连自己本民族蒙古军户都能搞到去当奴隶。汉军户凭什么能幸免?所以至泰定帝时期,元朝的军户制在事实上,就已经因为大量人“逃户”而破产了。

再说透彻些,至“两都之战”时,也就是红巾军起义之前差不多20年,元廷大概率已经没有亲自捏在手里,以军户制形式存在的汉人军队了。不然两都之战时哪轮得到色目人大杀四方?第三个后果,南方要有军队镇场子,北方因为汉军户破产急需军改。

那么站在1350年前后这个时间点上,元廷所要面对的困境和唐玄宗是一样一样的。只能用募兵制。而募兵制的后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所以元末的军阀本质和唐末的藩镇是一样的。况且,元廷因为募兵需求而滥发纸钞,结果货币秩序崩盘,失掉了民心。募来的兵则毫无战斗力,又偏偏此时,各种天灾来袭。

结果,莫道石人一只眼。这一切的一切,追溯源头,本质都是怯薛这个基本盘有问题。元朝一代皇帝,他们被自己的家臣怯薛“绑架”,必须无止境地满足后者的政治和经济需求。

这样一对比,满清不是一般地聪明。

所以,可以这么总结了:

元朝灭亡于财政,而财政,灭亡于怯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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