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巧珠，你没对我说实话。你不是说把我当你的阿姐吗？你对你的阿姐也撒谎？」
「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你的阿姐？」
我看着青桃失望的眼神，顿时急了：「不……不是的。青桃姐姐，办法确实是有，只是不能用，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帮我隐瞒。」
「好，我帮你隐瞒。」青桃说。
于是我道：「珍珠确实还有一颗，但它是我们孕珠女的本命珠。如果喝下我们孕珠女三碗血，再吃下本命珠，就能获得我们孕珠女的能力，在三个月之内孕育出一颗天珠，孕育天珠可以让孕母重返年轻，美若天仙。」
青桃瞪大了眼睛：「人还能孕珠？」
「是，这是我们孕珠女的特殊能力。」我哀求地看着青桃，「孕珠女失去本命珠，再放三碗血，我就活不成了。青桃姐姐，你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啊！」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青桃对我说。
可是当天晚上，青桃就带着庆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卫来抓我。
6
「为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青桃。
青桃俯身看我，然后语气平静地问我：「你猜我在云舒身上学到什么？」
「学到什么？」我反问她。
她笑着说道：「我学到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看着我，一脸得意：「从你进府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我总觉得你和别的侍女不同。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正确的，你有这等本事，简直是上天派来为我重新夺回殿下的宠信的。」
青桃根本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头脑简单，她是故意装出挫败颓废的样子，好迷惑云舒，没想到我这个傻子自己撞了进来，给了她翻盘的筹码。
青桃对此很得意。
我脸上不甘愤怒，内心却无比平静。
她从我身上搜出那颗「本命珠」，然后又取了我三碗血。
动作利落，看不出丝毫犹豫。
她拿了东西，迫不及待要去献给庆阳。
我假装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有人来抬我。
她们小声议论：「青桃胆子太大了，居然敢骗殿下。」
「若是这孕珠女不能帮殿下恢复容颜，青桃就要被打死了。」
「可你看她这样，像是要死了，哪里有力气来帮殿下。」
「青桃只怕死定了。」
很快，我就被抬到一个地方，不远处传来棍棒打在肉上的闷响以及青桃的哀号，耳边传来庆阳尖厉的叫声：「张太医，你快来看看，她死了没有？保住她的命。」
然后，我感到我放血的手腕被敷药包扎起来，接着一碗浓浓的带着苦味的参汤灌进了我嘴里。
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青桃还在外面哀号。
直到听得青桃出气多进气少了，我才幽幽睁开眼醒转过来。
庆阳脸上蒙着白纱，见我醒来，就扑了过来，问我：「快，告诉本宫，本宫的脸还有救吗？」
我假装迷茫，问她：「你是谁？你吃了我的本命珠？」
「你不是和青桃说孕育天珠会变得年轻貌美吗，为什么本宫的脸会这样？」庆阳声嘶力竭地质问。
我目光变得冷肃：「你们联合青桃来骗我，我绝不会告诉你如何医治你的脸。」
庆阳高兴起来。
我的话向她透露了一个信息，她的脸能治。
她招了招手，让人将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青桃拖了进来，说道：「巧珠是吧？你只要治好本宫的脸，我就杀了青桃帮你报仇。」
我没说话。
她立刻吩咐侍卫：「杀了。」
青桃哀求地看着我：「巧珠……求你……」
侍卫手里的剑出鞘，朝青桃刺去。
「不要！」我一脸的于心不忍，「我帮你治，你放过青桃。」
「好！」庆阳满意地笑了。
我松了口气，身子一下子瘫软。
人就是这样，若我一开始直接站出来，说我是孕珠女，可以帮庆阳变得年轻美貌，她们一个字都不会信我的，但我若演出一副重感情好拿捏的蠢样，再被她要挟逼迫。
她就会觉得我真的有这个本事，并且能为她所用。
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青桃的生死，我只是需要用她在庆阳面前演一出戏。
7
我告诉庆阳，三天之内，我就能治好她的脸，条件是，她要放青桃离开。
庆阳答应了。
庆阳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是因为天珠正在着胎床。
三天之后，天珠胎稳了，庆阳的脸自然会恢复，并且一日比一日年轻美貌。我随便糊弄了一下，三天之后，庆阳脸果然恢复了。
她信任了我作为孕珠女的能力，当着我的面放走了青桃，但要求我留下来，直到她平安孕育天珠。
我答应了。
我自然不会走，我来的目的，是带我的未婚夫裴九顷离开。
青桃一瘸一拐，不舍地同我告别。
她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利用了我，我还愿意救她的命。
我装作难过的样子，对她说：「谁叫我把你当作我的阿姐呢。青桃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但我心里知道，庆阳不会放她生路。
她害得庆阳差点毁容，我偷听到庆阳交代云舒，等青桃出长公主府，就将青桃割了舌头送去牙行。
不过，这与我无关，我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我搬到了长公主府的内院，同云舒一起贴身伺候庆阳。
庆阳一日比一日年轻美貌，她从日日同云舒一起去翠阁，渐渐地，变成了三五日去一次。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满意地对我说：「巧珠，你有大功劳，将来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对庆阳道：「殿下，其实青桃心里一直敬重殿下。」
她便叹了口气，说道：「巧珠，你真愚钝，几时能有青桃和云舒的心眼。」
看吧，这就是上位者的心态。
下位者之间的争斗，她看得明明白白，但她并不阻止，反而去催化她们的争斗。
她是没有心的。
我道：「殿下，青桃姐姐若真的有心眼，又怎么会落到离开长公主府的田地。奴婢当初告诉青桃孕天珠的法子是没有问题的，殿下会毁容，大约是意外。」
我替青桃说好话，除了要加固我重感情好拿捏的人设，也是为了给云舒上眼药。
一次两次，庆阳没有放在心上，可四次五次之后，庆阳对云舒，就有了疑心。
一个月之后，庆阳已经貌若天仙。
她晨起梳妆时，欢喜道：「早知孕天珠这么有用。本宫就不费那个劲建什么翠阁了。」
云舒就站在一旁，我故意出声：「云舒姐姐，你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庆阳顿时皱眉：「巧珠，你别管她，过来给我绾发。」
「是。」我走了过去。
云舒同庆阳解释：「殿下，奴婢脸色没有难看，不知道巧珠为何这般说。」
我便小声道歉：「云舒姐姐，对不起，是我看错了，我说错话了。殿下，是我的错。」
云舒被我气得不行，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发作。
庆阳呵斥她：「滚出去。」
这是我进内院伺候以来，庆阳第一次呵斥云舒。
云舒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到了晚上深夜，我在翠阁的假山上醒来，入目的是闪着寒光的剑刃。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禁地？」火把昏暗的光线下，侍卫头领审问我。
我缩着脖子，害怕极了。
我说：「我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孕珠女巧珠，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睡醒就出现在这里了。」
然后，我就被押到了庆阳的房间门口。
庆阳披着衣裳出来，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青桃姐姐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内院的，她犯过的错，我怎么可能犯第二次呢。殿下，您要相信我！」我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哀求她。
庆阳若有所思。
云舒却在一旁大声道：「殿下，这贱人定然有所图谋！她利用天珠接近殿下，这才短短一个月，她就去了翠阁禁地，她说不定就是为了翠阁来的。殿下，您不要被她迷惑，一定要审出她的幕后之人！」
「她能有什么幕后之人？」庆阳问。
我被抓之后见到庆阳第一眼，立刻提了青桃，庆阳便会想到云舒利用翠阁的面首将青桃赶至外院的事情。
云舒开口要严审我，庆阳便会怀疑这件事是云舒为了对付我，故技重施。
云舒不该开口的。
可惜，她没看出来，她只想着，终于抓到了我的把柄，想要趁机将我踩下去。
「自然是翠阁中某一人或者某几人的家族中人。」她说。
庆阳脸色一沉，冷声道：「翠阁中人，都是本宫和陛下精心挑选的，绝不会留下隐患。云舒，你当本宫真的不知道，青桃当初到底有没有蓄意接近翠阁中人吗？」
云舒脸色一变，但她依然强作镇定：「殿下，奴婢一切都是为了您，回阳蛊的饲养不能有失。」
「不能有失？云舒，你用这句话，拿捏本宫两年了，还想让本宫等多久？」庆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嘲弄道，「你看本宫现在这张脸，还不够年轻貌美吗？」
云舒口中的回阳蛊，养了两年都没养成，但是孕天珠的功效，却是实实在在表现在庆阳的脸上。
庆阳自然不再把云舒的本事当回事了。
她当即吩咐人将云舒打入地牢，转身下令，从此我是长公主府的第一女使。
「巧珠，只要你让本宫永远年轻貌美，你想要什么，本宫都会赐予你。」庆阳说。
她这话，当初大约也对云舒说过。
我伏地拜道：「殿下，奴婢别无所求，您信守承诺放走了青桃姐姐，我自然也会信守承诺助您孕育天珠。」
8
又过了一个半月，庆阳越来越美了。距离她诞下天珠，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她的肚子像是怀胎七八个月那般大。
按理说，她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府中，等待诞下天珠。
但她实在欣喜自己现在的容貌，迫不及待要向全天下展示自己的美貌。
因此她挺着大肚子，大大方方地出府游玩。
有养面首的传闻在，又有狗皇帝的纵容撑腰，没有人敢指摘庆阳的肚子。
相反，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盛京城中的才子们，纷纷写诗赞美她。
庆阳更高兴了。
她问我想要什么赏赐。
我迟疑半晌，向庆阳开口：「殿下，奴婢想要云舒……青桃姐姐是云舒送走的，奴婢想要问问她，青桃姐姐去了哪里，冬天快到了，奴婢想给青桃姐姐送一些冬衣。」
庆阳这才想起，她还将云舒关在地牢中。
她也想起，当初她交代云舒将青桃割了舌头送去牙行。
庆阳知晓青桃对我的「重要」，但诞下天珠在即，她又不愿我心有芥蒂，因此道：「你回去等着吧，本宫让人将云舒送到你院子里去。」
一个时辰后，我见到了云舒。
她被装在瓮里，舌头被割了，手脚也被剁了。
送她来的侍卫说：「她是殿下的仇人派来的卧底，审问的时候，拒不招供，因此施了重刑。等殿下让人传话将她送来巧珠姑娘这里时，已经迟了，她便这样了。」
「那太可惜了。」我目露不忍，一脸懊悔，「早知道我早些同殿下讨要她了。」
侍卫附和道：「是啊，太可惜了。」
他的刀鞘沾着新鲜的血迹，从颜色来看，云舒变成这样，最多不过半刻钟的工夫。
能保守秘密的，除了死人，还有人彘。
庆阳果然够狠。
我对侍卫说，我想要同云舒最后说几句话。侍卫爽快应下，然后去了廊外等候。
我靠近云舒，一边询问青桃的去处，一边在她身上翻找起来。
我记得阿娘说过，珞族人控制药人，是用一支极小的哨子。
庆阳被孕天珠带来的年轻美貌冲昏了头脑，短时间，想不到那些面首的处理。控制药人的细哨，应该还在云舒身上。
果然，很快，我就找到了。
放在她衣裳上的一枚纽扣中，沾了血，洗洗还能用。
云舒本来奄奄一息，看到我取走纽扣中的细哨，顿时瞳孔放大，嗷嗷叫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成了人彘，能为庆阳保守秘密，却也能为我保守秘密。
我去廊外叫侍卫，让他将云舒带走。
我说：「她既然是殿下仇人派来的卧底，事关重大，你还是将她带回去吧。她现在这样，也没法告诉我青桃的去处，我和青桃，只能有缘再见了。」
侍卫应下，端起装云舒的瓮离开。
我回了房间，仔细将那只小哨洗干净。
我试着吹了一下，细哨没有发出声响，但是翠阁那边却发出守卫的呵斥声。
看来，这细哨并不是真正的哨子，里面藏着一种能控制子蛊的母蛊。
而药人面首们身体里，都种了子蛊。
我将好消息传出了府，让裕王准备起来。
9
半个月很快过去，庆阳诞天珠的日子到了。她问我：「诞下天珠，本宫会变得更加美貌吗？」
「天珠是祥瑞之物，殿下作为天珠的孕母，自然会心想事成。」我低垂着头说。
庆阳很满意。
她同我许诺：「等本宫成功诞下天珠，本宫就让你进宫做陛下的妃嫔。」
她把进狗皇帝的后宫当作对我的恩赐。
我跪下道谢：「多谢殿下，奴婢一定竭尽全力，让您平安诞下天珠。」
「只是，殿下，有一件事，奴婢不敢隐瞒您。」
「你说。」庆阳心情很好，笑着看我。
我道：「就像孕妇生产一般，诞下天珠是极辛苦的事情。您诞下天珠之后，十二个时辰内，会变得无比老丑，但是十二个时辰之后，殿下的皮肤会重新恢复白皙光泽，貌若天仙。」
「孕妇产子有难产的危险，诞天珠也是吗？」庆阳听了我的话，忽然问我。
其实是没有的。
天珠孕母的身子，早就被天珠改造好了，而且天珠圆溜溜的一颗，怎么也比有手有脚的婴儿好生产。
但我开口却道：「是的，诞天珠也会有难产的危险。不过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殿下出事的。」
「好。」庆阳笑意不达眼底。
她转身就吩咐侍卫，将府里得力的仆人都调来了内院待用，又将翠阁的守卫调来将内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她吩咐，一旦她出事，就将所有接生天珠的人捉拿送去皇宫。
庆阳半提醒半威胁地对我说：「本宫那个弟弟，行事比本宫还要残忍，本宫若是出了事，你们谁落入他手中，只怕生不如死。」
时间很快到了正午，庆阳的肚子发作起来。
我一边高声指挥女医和侍女们接天珠，一边借着转身腾挪的工夫，将贴身藏着的细哨，放入口中，卖力吹了起来。
这是十八个药人面首们走出长公主府最好的时机。
心腹守卫们都在内院守着，外院的仆从们不知道翠阁的猫腻，就算看到面首们走出去，碍于身份的差距，也不敢开口询问或者阻拦。
裕王的人就在外面接应。
他只要接到药人，一一辨清他们各自的身份，向这些药人的家人揭露庆阳和狗皇帝的所作所为，他就会得到朝中文武大臣的拥护。
大衍朝改天换地，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我心中畅快。
一个时辰后，庆阳成功诞下天珠。
天珠大如脸盆，流光溢彩，在场众人无不惊奇。
可等大家看到庆阳，就都惊惧地瞪大了双眼，张着嘴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开口。
貌若天仙的庆阳，在诞下天珠的那一刻，变得如同八十老妪一般。
庆阳缓过来之后，从众人的目光看出了异样，她厉声吩咐道：「取镜子来！」
我将菱花镜递了过去，她持在手中，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将菱花镜砸在地上。
她神情怨毒地质问我：「怎么会这样？」
我道：「殿下，奴婢说过，诞下天珠后会变得老丑。」
她气急败坏道：「但你没说会变得这般老，这般丑！」
「抱歉。」我说。
她又迫不及待问我：「巧珠，你说过，十二个时辰后，本宫就会恢复年轻美貌，是不是？」
我点头：「对，我说过。」
庆阳顿时放下心来，吩咐侍女们将一切能照出人影的东西收起来。
她将天珠抱在怀里抚摸：「不愧是天珠，真大，真漂亮，以后，它就是本宫的了。」
她高兴得太早了，我确实说过那话，可我是骗她的。
所谓孕珠女的血脉，本来就是一场骗局。
10
阿娘告诉我，千年前，这个世界上是有修仙者存在的。
这天珠，是一种灵珠，可以用来净化修仙者的灵根。
这种天珠很难在自然中孕育出来，可需要它的修仙者又很多，因此有了孕珠女的存在。
天珠吸取孕珠女的寿元，在短短三个月内，从一颗普通的珠子，成长为一颗可以净化灵根的天珠。
为了让孕珠女心甘情愿孕育天珠，他们用了手段，让孕珠女在孕育天珠时会变得无比年轻貌美。
没有女人能抵御年轻貌美的诱惑，于是一代又一代的珠女成为他们获得天珠的工具。
后来，修仙者在这个世界上湮灭，有一小支的孕珠女却流传了下来。
终于有孕珠女发现了天珠的阴谋。
因此，每一代孕珠女都会提醒自己的女儿，千万不要为了年轻貌美孕天珠。
阿娘亦提醒过我。
庆阳喝了我的血，她就能像孕珠女一样孕育天珠。
按照我祖上的族谱记载，她诞下的，大约是五百年来第一颗天珠。
她从此又老又丑，这对爱惜容颜的她来说，大约是最痛苦的事情。
我心里觉得十分痛快。
11
庆阳在等，我也在等。
她等容貌恢复，我等裕王那边行事。
大约傍晚的时候，侍卫惊惶来报：「殿下，裕王反了。」
我心中欣喜，猛地站起身来。
庆阳却以为我是害怕，笑道：「裕王不过是先帝流落民间的私生子罢了，他哪来的勇气造反？我浔弟是唯一的皇室正统，文有内阁首辅张文正，武有镇国大将军霍启，皆世代忠良，裕王这时造反是自取灭亡。」
庆阳顶着那张脸，笑起来更加可怖，侍卫不敢看，低着头道：「张大人和霍大人亦反了，他们亲自下令京城布防，对裕王的私兵视而不见。裕王带着一队人进宫去了，裕王心腹王维德带着一队人朝我们长公主府来了。」
庆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猛地起身，喝道：「不可能，你敢欺瞒本宫，当今陛下是张大人和霍大人亲自迎上龙椅的，他们怎么可能转投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
「殿下，今日正午，翠阁的公子们，突然走出了府门。」侍卫脸色难看道。
庆阳顿时身形一晃。
她抽出侍卫的剑，一剑刺穿他的胸膛，滚热的血溅到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是地狱的恶鬼。
「废物，都是废物。」
她在房间里乱砍。
我小心翼翼躲在屏风后面，冷眼看着她发疯。
大约一刻钟后，王维德出现在长公主府，他带来的兵将长公主府团团围住，长公主府的那点守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庆阳这才相信侍卫说的是真的，她和她的弟弟真的大势已去。
王统领吩咐道：「这老妖女害人颇多，世家和清流都等着活剐了她，可将她看好了，别让她逃了。」
然后看向我，笑着说道：「巧珠姑娘，裕王已经按照约定，安置好了你交代的人。你请跟我来吧。」
「是。」
我心中欢喜。
我终于要，见到我的裴郎了。
庆阳这才意识到，我和裕王是一伙的。
她憎恶地看向我，威胁道：「你这个叛徒，你居然敢背叛本宫，本宫一定会杀了青桃。」
我演得太好了，她到现在都以为我是因为青桃被她拿捏。
我笑道：「庆阳，你不是已经安排云舒割掉青桃的舌头发卖了吗？她现在，大约已经死了吧。你真可怜，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狗皇帝，青桃大约是唯一对你真心的人。」
「你什么时候……」庆阳眼里有着惊惧。
我道：「你问我什么时候知道青桃的下场的吗？我当然是早就知道了。我一开始进长公主府，就是为了救裴九顷，大昭朝最光风霁月的状元郎，如果不是你，他已经回钦州迎娶我了。」
庆阳顿时浑身一软，瘫在地上，她急切地问我：「那本宫的脸，你说的十二个时辰后我会重新变得年轻美貌，告诉我，你没有骗我，求求你了。」
她涕泗横流地哀求起来：「你要拿走什么都可以，你想杀了我也可以，可本宫的脸，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庆阳，你还有机会求我，可我的未婚夫成为药人之前，连哀求的机会都没有。你活该！」
我唾了她一口，在她的疯狂崩溃中，转身同王统领一起离开。
12
王统领带我去了裕王府，我在府里花园，见到了裴九顷。
他面色疏离，眼似琉璃，长身玉立在一棵梅花树下。
他身上依然穿的当初花舫上那一身春衫，寒风吹来，他纹丝不动，似不知道冷。
我将细哨放入口中吹了起来。
他乖巧地转身进了屋子，听话极了。
王统领开口道：「裕王殿下问，这些药人，还有机会恢复意识，变回正常人吗？」
「有。」我说，「我有药方，快则两个月，慢则半年，一定能帮他们清醒过来。」
「那恐怕需要巧珠姑娘在王府住一段时间了。」王统领说。
「好。」我应下。
裕王揭露长公主府养面首的真相，使得朝中大臣背离狗皇帝。
可要让这些朝臣真正臣服裕王，除非裕王能帮这些药人恢复正常。
我懂裕王的心思。
他不信任我，所以要将我留下来，亲眼看到我给的药方生效。
我也不信任他，所以我没有告诉他，珞族女云舒死掉之后，这些药人体内的蛊虫也会慢慢死掉，等蛊虫死完了，药人们也就恢复正常了。
成为药人的时间越短，恢复正常的速度越快。
我在裕王别院住了下来。
朝堂不断有消息传来，狗皇帝和庆阳被百姓唾骂，从高高在上的皇族，变成了阶下囚，被迫游街示众。
读书人纷纷写檄文讨伐他们，百姓们在这讨伐声中，签了万民书，要求对暴君妖女千刀万剐。
裕王登基为帝，成了新皇，在朝臣和百姓的强烈要求下，给狗皇帝和庆阳下了罪诏。
狗皇帝和庆阳都得到了报应。
一个月后，是正月，京中下起了瑞雪。
裴九顷在梅树下站了许久，然后收集梅枝上的雪，捏了一个小雪人，放在我的手里。
我激动不已，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裴九顷看着我，眼底写着笑意。
他体内的蛊虫死掉了，他恢复正常了。
但我们心照不宣，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月，庆阳养的第十七位面首恢复了正常。
他和裴九顷是同一届的考生，他的爹娘是京城中有名的巨贾。
他落榜之后，庆阳的人将他抓走，又将他的鞋子放在城外的万丈悬崖前，让大家以为他是承受不住落榜的打击，跳崖自尽了。
老两口听闻儿子好了，老泪纵横来接。
他们跪在新帝面前，宣誓效忠，若有要用钱的地方，他们的钱庄予取予拿。
新帝很是激动，等他们离开之后，宣我上前，问我想要什么赏赐。
我说想带裴九顷回钦州。
新帝不置可否，道：「裴卿是人才，孤新登基，欲让裴卿进翰林。」
欲入内阁，先入翰林。
可我与裴九顷再也不想留在这吃人的盛京。
因此我红了眼圈，道：「陛下，你知为何庆阳当日出游，身边只带裴九顷吗？」
「为何？」他问。
自然是因为裴九顷没有根基，她不怕被人认出。
但我回答道：「因为裴九顷是濒死种蛊，比其余人都好掌控。其余十七人或许能恢复正常，但裴九顷很难。他寒窗十几载，我身为他的未婚妻，自然希望他能有机会出将入相，可他现在这样……我想回钦州，亦是想寻求族中人帮助，看是否能救一救他。」
阿娘曾说过，我撒谎的时候，从神态到语气，都格外地情真意切，若不是十分熟悉我的人，下意识就会相信我的谎言。
青桃是这样，庆阳是这样，新帝也会是这样。
我看向新帝，问他：「若裴郎好了，再回盛京，可还有机会入翰林？」
新帝一番迟疑之后，终于还是点头：「翰林院始终有一个位置留给裴卿。」
他这是同意了我和裴九顷离开的意思。
13
我们怕新帝反悔，立刻开始收拾行囊。
我租了一辆马车，给了车夫银两，让他赶往钦州。
我和裴煜，却在马车经过琅河桥的时候，下了马车，混在江南商贩中，上货船，走了水路。
料峭春风吹面寒，水岸缤纷落英。
一年前的今天，我亲眼看到裴九顷在花舫被庆阳折辱。
我就着雨，喝下了最难喝的梨汤。
一年后的今天，我依偎在裴九顷怀里，奔向自由。
离开家这么久，爹娘怕是担心坏了。
但我把活生生的裴九顷带回家，他们一定很欢喜。
新帝不算是明君，可他比天浔帝强。
裴九顷说，他不做官了，他回钦州，像我阿爹一样，做个教书先生，也挺好。
我亦觉得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