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大思想家、学者王夫之说:历史上由知识分子最终登上天子之位的有三个人:刘秀、刘备、梁武帝。有意思的是刘秀和刘备都是汉朝皇族后裔,没落的贵族。
然刘备和梁武帝都是割据一方的势力,并没有统一中国,成为一代大帝,只有刘秀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代帝王,而且创立了“光武中兴”,为汉朝延续了二百年的生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皇帝却一生只爱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阴丽华。
阴丽华是刘秀青年时代的梦中情人,王莽天凤年间,刘秀考入太学,来到长安求学。
在长安街头,刘秀看到一位官员的车队威势赫赫而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掌管京城治安的执金吾,刘秀不禁即兴赋诗一首:“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可见,这是刘秀为自己树立的两大人生目标:爱情和事业。
那么,阴丽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够成为刘秀的梦中情人、女神、偶像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爱情!
一 偶闻美名,一见倾心
刘秀虽然是皇室后裔、汉景帝的子孙,但是到了刘秀的祖父一代已经和普通官员没什么区别,而他的父亲刘钦更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了。
而且,在刘秀九岁的时候,刘钦就去世了,留下刘秀和哥哥刘縯,寄居在叔叔刘良家中。
刘縯性格刚毅,好侠任义,喜欢结交豪杰,对于王莽篡位常怀愤愤之情。刘秀则性格稳重,每天除了读书,便是认真种地,常被刘縯讥笑为刘邦只知务农、胸无大志的哥哥刘仲。对此,刘秀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刘秀的姐姐刘元嫁给了豫章太守的儿子邓晨,刘秀和姐夫邓晨的关系很好,邓晨和刘縯不一样,他认为这个小舅子将来必有出息,所以经常带着他出入豪门大族。
邓晨和新野豪门阴家的公子阴识关系交好,阴家有个女儿名叫阴丽华,不但貌美如花,而且知书识礼,端庄贤淑。
刘秀常听邓晨和阴识谈论阴丽华,虽未见其人,但闻其名,刘秀已经想入非非、辗转反侧了。
不过,对于当时的刘秀来说,阴丽华只能是梦中女神的存在,因为他虽然出身皇族,但只是一个没落的贵族、种地的穷小子,对于阴家这样的豪门大族根本高攀不起。
原来,阴丽华是千古名相管仲的后裔,因为先祖被封在阴地,所以以“阴”为氏,后来全族迁到河南新野。
阴家子孙继承了管仲经商的基因,虽然不再有原来的权势,但是世代豪富,阴丽华是既富且贵的千金小姐,而且年龄比刘秀整整小了十岁,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刘秀都不是良配。
然而,婚姻如是,爱情却不讲究这些,一次,刘秀又跟姐夫去阴家做客,竟然无意中撞见了来不及躲避的阴丽华!
刘秀不想梦中情人从天而降,心头乱撞,而阴丽华大概也早已从哥哥阴识口中得知刘秀见识非凡、未来可期,而且一见真人,发现刘秀虽然布衣着身难掩英姿,阴小姐的心中也如小鹿突突。
可以想见,两人的这次初遇譬如后世的赵明诚和李清照,一个含笑凝眸,一个“和羞走”!
二 英雄美人,终成眷属
因了这次相见,刘秀心中更坚定了“抱得美人归”的信念,并下定决心为之努力,而阴丽华大概也在心中默默认定了刘秀就是自己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奈何好事多磨,刘縯终于对王莽的篡乱忍无可忍,集结豪杰、揭竿而起了,刘秀也扔掉了手中的锄头和书卷,积极加入了哥哥的队伍,并为之出谋划策。
乡里邻居一看,都说:“连刘秀这样的老实人都加入了,看来这事儿是正义的,能成!”所以投奔者越来越多。
而这也是刘秀为娶阴丽华付出努力的第一步。
当时的两大起义军分别为“赤眉军”和“绿林军”,刘秀和刘縯在宛城起兵造反,号称“舂陵军”,后来又和绿林军结盟,共同拥立另一个宗室子弟刘玄为更始帝。
刘縯因为能征善战,大破王莽的新军,被封为大司徒,但是也因为功劳太大,遭到更始帝的猜忌。
刘縯性格耿直、不拘小节,不太能看得清人性,结果被好朋友在更始帝面前进谗言,将他骗来杀了。
刘縯之死让刘秀悲愤交加,但是他也深知以目前自己的势力根本不能和更始帝抗衡,而且他也知道哥哥死后,更始帝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自己!
因此,刘秀收起悲伤,假装对哥哥的死惶恐不安,赶紧自己跑到更始帝面前请罪,自称哥哥罪有应得,而自己绝不是他的同类,自己是甘心效忠更始帝的。
于是,更始帝不再怀疑刘秀,反而委以重任,封他为太常、偏将军。
公元23年,刘秀率兵攻打昆阳,攻克城后又被前来救援的王莽军队包围,刘秀亲率一千人精锐为前锋,斩杀敌军数十人,士气大振,刘秀又鼓动军士们向死而生、拼命作战。
大家见平时胆小谨慎的刘将军真正临阵大敌时却如此勇猛,深感奇怪,再加上当时处于必死的环境,于是纷纷表示听从刘秀指挥。
自古成功的人,老天爷都会相助,当夜,狂风暴雨骤起,刘秀率三千士兵亲自突围,敌军在风雨中分不清楚状况,再加上前面接到主帅“不能动”的命令,不敢互相救援,所以被刘秀大败。
昆阳之战成就了刘秀的英名,他第一件事就是娶了阴丽华。
这不仅实现了刘秀的心中理想,也起到了麻痹更始帝的作用,他一战成名后不是为哥哥讨回公道,而是急着娶亲,说明他是一个胸无大志、只知享乐的好色之徒,这样的人战功再大也威胁不到更始帝的皇位。
但是,毕竟天下战乱纷纷,刘秀虽然表现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实际做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和阴丽华成亲不久,就把她送回了新野娘家,因为他既然抱得美人归,就更要给美人最好的,他必须为之去争取,为了阴丽华,更为了自己心中更大的抱负。
新婚燕尔,阴丽华当然舍不得刘秀离开,但是她深知刘秀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人,她不能把他困在身边。
然谁曾想,此时一别,三年后阴丽华再见到刘秀后,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郭圣通。
三 固辞后位,千古贤名
刘秀离开阴丽华继续征战沙场,几个月后到了河北,河北的真定王刘扬看到刘秀是个人才,便想拉拢他,而刘秀也需要刘扬的协助,便娶了刘扬的外甥女郭圣通。
自古势力联盟大多采用联姻的政策,刘秀虽然深爱阴丽华,但是他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在男人眼中,事业永远比爱情重要得多。
郭圣通比阴丽华出身更高贵,郭家是古郭国后裔,其父郭昌娶的是真定王的女儿,号称“郭主”。
郭主虽然出身王室,但是好礼节俭,有母仪之德。
郭圣通的美貌不亚于阴丽华,而且同样知书识礼,刘秀用盛大的仪式迎娶了她,此时距他和阴丽华结婚不满一年。
古代豪门男子虽然都有诸多妻妾,但是妻子只有一位,其他的都是妾室,而且也只有妻子才能享受盛大的婚礼,刘秀给了两个女子婚礼,这就很难界定她们的地位了。
刘秀和郭圣通婚后一直居住在河北,郭圣通很快为他生了第一个儿子刘强。
然而,刘秀和郭圣通是典型的政治联姻,表面上虽然恩爱有加,但是刘秀心中始终觉得愧对他的女神阴丽华。
三年后,刘秀平定天下,面南称帝,再也不需要看刘扬的态度了,他急不可待地接回了留在老家的姐姐和阴丽华。
新婚一别正三载,再次相见,阴丽华还没来得及倾诉思念之苦,忽然发现刘秀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他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始于爱情的婚姻也不过如此!阴丽华的心里是哇凉哇凉的。
同样的,郭圣通乍见阴丽华,心里也是一惊:原来自己并不是刘秀的唯一,他在老家早已有了一个挚爱的原配!
但是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从小温柔和顺的阴丽华知道郭圣通的身份后立即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和礼节。
然而一向傲娇的郭圣通却接受不了,可以想见,当阴丽华低声下气地向她行礼时,她小嘴一撅、满脸不屑的样子。
这场面,刘秀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千宠万爱的女神竟然受另一个女人的气!
这让刘秀很生气,很不爽!
不过,毕竟郭圣通也曾和他患难与共,并且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帮助,刘秀面子上并没有给郭圣通太难堪,他心里憋着大招呢,他要立阴丽华为皇后!
刘秀私下告诉阴丽华这个想法,本想着女神会喜极而泣、感激涕零,哪知阴丽华却不同意!
理由是郭圣通毕竟陪伴了刘秀三年,而且他们已经有了儿子,再者刘秀军中大多是河北将领,他们只知道刘秀身边有个郭圣通,是他们的女主,哪里知道阴丽华?
刘秀一听,在理!但是阴丽华越是识大体,刘秀越觉得阴丽华贤惠,越觉得亏欠她,既然你不能当皇后,那她也别想当,就让皇后之位空着吧!
于是,把阴丽华和郭圣通都封为了贵人。
但是,刘秀既然已经称帝,就必须册立皇后,这样才能符合天地阴阳人伦之道,所以刘秀再次向阴丽华表明心迹。
然而,阴丽华再次表示拒绝,“后固辞”。刘秀没办法,只得立了郭圣通为皇后。
虽然如此,刘秀对郭圣通只是礼仪上的尊重,而把全部的感情都给了阴丽华,不仅在常宿阴丽华的宫中,即便外出打仗也把她带在军中,阴丽华的长子刘庄,也就是后来的汉明帝就降生在行军途中。
刘庄的降生为阴丽华正位皇后创造了条件。
四 不争以争,正位后宫
公元33年,强盗劫杀了阴丽华的母亲和弟弟,阴丽华伤心欲绝,刘秀为了安抚她,对她更加宠爱,另一方面对郭圣通也越来越疏远。
为了补偿阴丽华,刘秀欲封阴家兄弟为侯,下诏书称:“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
刘秀句句表明他和阴丽华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更重要的是阴丽华“有母仪之美”,有当皇后的资格和能力,现在之所以郭圣通在皇后位,完全是阴丽华“固辞”的缘故。
这诏书一下,郭圣通更怒了:我为你生儿育女、患难与共,你居然说这皇后之位是阴丽华让给我的?!
因而,郭圣通更加愤愤不平,抱怨不断,再加上阴丽华的小儿子刘衡早逝,郭圣通可能有幸灾乐祸之意,这让刘秀对她由疏远变成了愤恨,终于下定决心要废除她的后位。
与此同时,刘秀册立了阴丽华为皇后,废后与立后是同一诏书,说郭圣通“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而阴丽华则“性仁孝,多矜慈。”
总之,只有阴丽华才能有资格做我大汉皇帝的皇后。
当上皇后的阴丽华更加谦让恭谨,对待废后郭圣通不仅没有打压,反而规劝刘秀要善待她,刘秀也并没有把郭圣通打入冷宫,而是让她跟随自己的儿子去沛国居住,封她为沛太后。
郭圣通的儿子刘强也因为母亲被废,自己不宜再当太子,而让位给了阴丽华的儿子刘庄。
阴丽华的一生,看似什么都不争,什么都在谦让,但又得到了应得的一切,这既是她的品德,也是她的智慧。
阴丽华越是“让”,刘秀就越觉得亏欠她,就越会给她更多。
有句话说:“当你紧握双手,里面什么也没有;当你打开双手,世界就在你手中。”
舍得舍得,舍即是得,得即是舍。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
这是阴丽华的智慧和格局,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更是我们每个人一生最高级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