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王久辛谈写作、论读诗、评琼瑶、说莫言，精彩不容错过

文/南昌熊明

在南昌见到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作家王久辛，还是在2024年12月22日下午南昌的文化高地青苑书店——在青苑书友会第238期“文学何以神圣——当代文学的启蒙与担当”的书友会上。

活动主持为董子溪，活动嘉宾岳南、王久辛、阿乙、朱强独有精彩的演讲。由于王久辛谈写作、论读诗、评琼瑶、说莫言的视频记录相对完整，故此编辑成一个视频，希望王久辛的演讲，能够对文学青年乃至作家朋友们有所启发。

当然，佛渡有缘人，我只是据实发布，不喜请绕道，勿喷！

以下为王久辛演讲实录摘要：

第一：谈写作

董子溪：现在把话筒给久辛老师，《狂雪》的诗文可以说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久辛老师是以笔投枪的方式书写一段民族危亡的血泪史诗，非常地荡气回肠。您从诗歌的角度，您觉得诗歌在文学领域的神圣性和不可替代性体现在哪？

王久辛：很多人在说到《狂雪》的时候，说写的是南京大屠杀，其实这里头有一个东西。文学何以神圣，它不仅题材重要，题材重要是文学神圣的一个重要因素，更重要的是还要有很多的技术、很好的表达。

这个文学写作，可不是跑马圈地，不是说你写《狂血》，你写了南京大屠杀就一定能获奖，其实，你注意看，凡是写得好的，他用的词并不多，篇幅并不多，但是他能够在短小的篇幅里装入很多更有内涵的、思想性的一些细节，就是好的作品不是非要靠文字多寡来证明，也不是靠事情的重要不重要来证明。

我今天为什么想说一说文学神圣，很多人说“神圣”老要跟题材的重要性比。我觉得题材的重要性确实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如果没有好的技术、没有好的表达、酣畅淋漓地表达、能够精微地表达、能够进心入魂地表达，甚至能够把你生理的感觉都调动出来。有的看了《狂雪》说，我毛孔都立起来了。这就说明你这首诗是活的，你的文字是活的。

人家两行诗出去，就把他几十行表达不了的表达得清清楚楚。我们在阅读过程当中，老是在书店找书，这个重要那个不重要。其实都重要，都不重要，什么重要呢？一流的文字，最好的文字是能够打开语言空间的文字。就是这个好的语言是有呼吸度的，就像一个人的一口长气一样。一口长气，里头包含着包含着丰富的修辞、丰富的写作技巧、丰富的人的感受。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

我们要有好的技术、好的表达、有艺术性的、有审美的表达，其实很多人听到审美，什么是审美呀？我们天天在说审美，但究竟什么是审美？审美就是有密码，对于一个高明的写作者来说，他就能够掌握这种审美的密码。你比如说，我们就讲得很清楚，比如阴天的时候、没有出太阳的时候，你要写乌云满天的时候，可能在描写的时候，文字不自觉地的色彩就会出来一点，如果写阳光灿烂的话，就写不出味道来。再一个，你写一个人恐惧，比如他从坟场上走过很恐惧，描写这种东西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很多能够调动你生理的文字。

审美里头是有规律可循的。所以，文学为什么那么神圣呢？我刚才讲技术审美，还有一个原因，刚才岳南也说到这个意思，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世道人心。如果让我给青年作家提建议的话，我觉得我们要始终摸着世道人心去写作，我觉得这个很重要，就是说你一部作品出去了，读者读完了没有共鸣，这就不行。

岳南写《南渡北归》，谁能想到抗日战争躲到李庄的一群人，他把这群人写一写，呼就红遍大江南北。他就证明了一个东西，什么东西呢？就是说，我们怎么样摸到人心？人心在哪里？摸着世道和人心去写作。

一个青年作家怎么变成一个老作家，或者是油条作家，或者变成一个伟大作家，我觉得你摸着世道人心去写作肯定可以。就像岳南一样，他写的是考古，写的是李庄，都不是显学的题材，拿出来的时候是很冷僻的题材，但是他就把它写火了，把它写热了，这就是一个作家能够把一个很冷僻的东西写火写热，那他才是牛逼的。

岳南：我是老油条作家。

董子溪：谢谢久辛老师，您的总结特别到位，而且说的非常好！

岳南（左）、王久辛（右）

第二：谈读诗

大家还是可以热爱读诗的，因为无论是古人的诗还是今人的诗，文学之所以神圣，因为它用语言很少，有的时候比如屈原的《离骚》《天问》，就从他那里一下能感觉到千年前古人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忧思如焚、他的肝肠寸断。如果大家喜欢读诗的话，可以在这样一个很短的篇幅里头能够看到这样的东西。

你去读诗的话，我见到很多大作家，包括莫言也好，还是阎连科他们都在读诗，他们说没有时间抱着书读，但是有时间读诗，麦家说每天晚上必须要读一首，不读诗不睡觉。其实他也发现一个道理，就是一首好诗从构思到完成，其实并不比一个短篇小说下的功夫少，当然可能体力上小一点。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热爱诗歌，它（诗歌）就像白居易的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是一波又一波、一代又一代。

岳南：我插一句，麦家是我们的同学，他每天晚上临睡觉之前读首诗，我还达不到。

第三：谈港台作家

王久辛：刚才我说了琼瑶也很伟大，其实是这样，我刚刚中学毕业的时候兴起琼瑶热，我看了《窗外》，我觉得特别好的是什么？叙述里面把唐诗宋词全插在叙述当中，其实我觉得她的书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对于普及唐诗宋词都有很重要的价值。

她的文字珠光宝气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她有。仅此，而且她能一生一直写到最后，就是把自己一个小发现推到极致，做到一生。如果说琼瑶的文本是一个文本，能够成为独特的文本的话，那她就是一个最独特的文本，是中国当代文学当中最独特的。

我们现在中国大陆的学者也不从哪儿来的傲慢，好象台湾的作家就是小作家，大陆的作家就是大作家，不是这样的，其实我觉得琼瑶也好，金庸也好，都是很伟大的。

很多人对金庸也不屑一顾，我觉得金庸的小说里头跟琼瑶小说里头都有一个共同的东西，就是人的命运，他们情感的极致、人物的命运，不管他是飞檐走壁也好，还是在学校谈恋爱也好，这里头都有这种情感在里面，而且人家能够用人家自己的一种发明，比如金庸用自己的一套语言和自己编的一套人物，自圆其说地把这个故事给你讲得惊心动魄，琼瑶也是把自己编的一套充满珠光宝气的语言，把一个又一个故事写了三四十部吧。

艾平：65部。

我觉得我们不要傲慢，我觉得傲慢不属于作家。大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不要有优越感。我觉得可能人家······ ······就是我们在拿最好的文字的过程当中要武装自己的话，人家琼瑶，已经找到了一种方式。金庸找到了他的一种方式！

第四：谁适合当作家

我就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我说作家是什么？就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能成为作家，乖宝宝可以成为科学家。我就属于这种，你看打球、唱歌，拉胡琴，吹笛子，打乒乓球，练小红拳，小时候该捣的事，我全都捣过，所以写什么，我就觉得不怯。让乖宝宝去写写试试看！你知道吗，泥土是最干净的，它才能长东西，。

第五：莫言与鲁迅

虽然鲁迅长篇小说是弱项，莫言写了20多本长篇小说，但是有一点是，莫言小说的思想性仍然含着鲁迅的影子，你仍然没有超越鲁迅。

早在30年前50年前，人家就已经写到了这种吃人血馒头的精神的相度，仍然在鲁迅的精神阴影之下，我是这样评价。当然你说他的创造性是不是比莫言要差，我觉得最少从作品数量上，鲁迅没有那么多体量。

王久辛

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诗歌专业委员会委员。1959年生于陕西省西安市。著有诗集《狂雪》《狂雪2集》《致大海》，散文集《绝世之鼎》，长篇报告文学《东方红霄》等。诗集《狂雪》获首届鲁迅文学奖，《中国之路》获广电部特等奖，《大西北军旅风情实录》获总政文化部优秀编辑奖，长诗《肉搏的大雨》获解放军新作品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