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在中医理论里,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酒为百药之首”,这其实说了以酒入药的两个方面:
一、酒作为溶剂——对某些中药来说,更能促进有效成分的溶出;
二、酒本身作为药——可以通血脉、御寒气、行药势。
但中医药典里的酒,种类繁多,一不小心就容易用错,轻则治疗无效,重则酿成事故。
在我刚刚独立行医之初,就曾与一次事故擦肩而过,那次经历,被我记录在如今已泛黄的笔记本上。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被分配到卫校后不久接诊了一位慢阻肺患者。
时隔几十年,患者的体貌我依然记得:面黄肤枯,个小羸瘦,肌肉萎缩,驼背,走路缓慢,是他家属搀扶着他走进诊室的,双腿像在地上拖着走。
当时患者65岁,刚退休,有慢性阻塞性肺气肿史、心脏瓣膜病史、心功能不全史几十年。
患者主诉的症状是,呼吸浅促困难,而且必须张开嘴巴,有时感觉吸不进气,咽喉部堵塞感,泛酸烧心感神疲乏力,动悸,汗出,胸闷气短,不咳嗽不吐痰未哮喘。感觉烦热,晨起口苦口粘,时吐涎沫。一天需要多次口含桂圆干方觉舒服。纳呆,进食哽噎感。平素大便两三天一次,干结如栗状,入睡困难,眠浅易醒。
我因此诊断患者为:虚劳,肺痿。拟方:炙甘草汤加味:炙甘草、麦冬、生地、阿胶、肉桂、火麻仁、党参、炒山药、生姜、红枣等,以清酒为溶药之剂。
以清酒做为溶药之剂,是因为我上学时学过——“炙甘草汤方效与不效,在于药物剂量与是否用酒有关”。
伤寒论原方为清酒,我一时找不到清酒,想着白酒差不多,就在附近小卖部打了二两散白酒,来为患者代煎中药。每日一剂,水煎后分两次温服。
患者服药的时候,反馈说有一股苦辣味,很不习惯,吃了一星期后,结果患者动悸更加厉害,泛酸烧心感也愈加厉害。
我向我当时的老师别良忠老先生询问,老师问明原委后说,赶紧停了白酒,伤寒论怎么说的,是清酒,清酒,清酒,他把重要的关键点,说了三遍。
我赶紧让患者停了那药,寻糯米做的清酒作为溶剂,再次煎药。
这一次,患者没有再说药味苦辣,反而说药汤入口顺滑好喝,我估计是糯米清酒的味道吧。
改清酒为溶药之剂后,服此药第三天,患者即感觉呼吸困难状况改善,胸闷气短减轻。大便顺畅、软便,一天一次。
食欲也好转了,进食哽噎感减轻。人也较前精神,已能自己煎药,动悸汗出减轻。
我把其脉,脉仍细弱,但较前有力,偶有早搏,血压110/70mmHg。
再察看其舌象:舌质嫩红,舌尖瘀斑减少,舌面润无苔,效不更方,继续以上方服用。
第三诊的时候,诸症进一步好转,呼吸困难、胸闷气短明显改善,自觉呼吸顺畅多了,咽部堵塞感轻微。
饭量增加,泛酸烧心减轻,已能吃软的馒头,睡眠改善。
舌质较前红润,舌尖瘀斑消失,脉律已整齐,每分钟约72次,较前有力。血压110/70mmHg。下肢皮肤干燥好转,脱屑减少,一诊方7剂继服。
如是随证加减,又治疗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1990年回访,患者说基本好转,呼吸顺畅,也没有明显心慌,食欲大小便都还好,想停药歇歇。
我当时还拿不到主意,特地又询问了我的老师,待老师点头认可后,我才嘱咐患者,若有明显不适再就诊,并交待了诸多注意事项,包括呼吸的锻炼方式。
以后一直平安无事,只是1999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诱发了一次小复发,我赶紧对症开药,只服用了十四天,就平息了那次风波。
总结:
《伤寒杂病论》中用到的“清酒”、并非现代今日之的烈性白酒,亦不可轻易用黄酒代替,黄酒杂质较多,不能入药。
另外, “清酒”不带酒糟,较清纯,酒力较醇厚,而白酒带酒糟,较浑浊,酒力较轻。
望同行共勉,也提醒自行配药煎药的患者朋友,注意这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