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科举科举朝堂,男主视角《庶子的青云路》作者:听金坎

芳芳看小说 2024-07-17 08:26:37

月上西头,承安侯府却还是一片热闹。

  今儿殿试放榜,府里的大哥儿中了第二十三名。本是嫡长子出身,有爵位承袭,却偏要苦读考科举,还中了个极好的名次。

  侯府连放六响爆竹,宴请宾客百桌。

  江云康就在一片醉酒喧闹声中醒来。

  边上不知谁扶住他,可他脚下无力,最后被踉踉跄跄地抬走。

  朦胧间,看到四周古色古香的场景,脑中猛地一惊,头疼的同时,接收了一份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竟然穿书了!

  这是本叫《嫡长子》的权谋文。

  男主江云帆四岁启蒙,出身高贵,人生一路开绿灯,即使有小波小浪,也会很快被他解决,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而江云康穿的是侯府庶子,一直活在长兄的光环下。长兄早早启蒙,受到父亲和嫡母悉心教养,他长到九岁,父亲才想到他还没启蒙;后来入族学,父亲时常提点长兄的功课,而他头悬梁写的文章,父亲却连看都不看;最后说亲时,长嫂更是出身显贵的郡主,而他的夫人却出自商贾之家。

  小说里,江云康屡试不中后,在侯府里越发压抑,自暴自弃下,醉酒淹死在池塘中,等尸首被发现时,已经泡肿了。

  作为二十一世纪应试教育下,从保送名校,到本硕连读的江云康,想了想他拿到的剧本,眉头不由紧皱。

  侯府庶子的身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至少吃喝不愁。爹不疼,又没亲娘,这也没关系,上辈子他就是孤儿,对亲缘看得比较单薄。

  再次确认自己穿书后,江云康认命了。

  不过他绝对不要重走原主老路,好不容易还活着,总得让自个舒坦点才是。

  迷迷糊糊中,江云康被送进一间屋子。

  还没睁眼,就先嗅到淡淡的熏香,让人舒服得想睡觉。

  醉意袭来,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有什么事也等明儿再说,今晚先歇着了。

  他这睡得香甜,外屋坐着的林氏却没有睡意,白嫩的细手撑着脑袋,一连三叹气。

  丫鬟秋萍端来安神汤,杏眼往里屋敲了眼,敛眸道,“姑娘,您累了一日了,早些歇着吧。”

  林氏摇头,“秋萍,我睡不着。”

  秋萍是林氏从娘家陪嫁来的,和林氏最亲近,也懂林氏的心事。

  林家常年行商,纵有万贯家财,奈何士农工商,商人是地位最低的一等。为了改变家中子女的命运,从林氏这一代,男子都去书院读书,就指望能出个秀才。

  不过秀才还没有人考中,林家老爷先意外救了承安侯,便有了林氏和江云康的这门婚事。

  嫁来江家前,林氏对侯府生活充满了期待。她想着夫君出身侯府,虽是庶子,但必定在侯府有些地位。

  可嫁过来才发现,嫡母自己生了三子,对庶子半点不重视。夫君读书虽刻苦,可一直连个秀才都没中,抑郁寡欢下,对她也是较为冷淡。

  在家中时,她也是千娇百宠大的姑娘,可到了侯府备受冷遇,加上今日听了不少促狭的话,心中很是委屈。

  “姑娘,三爷是个肯用功的,他还年轻,总有一日会中举的。”秋萍细声宽慰。

  林氏低头看着茶盏,褐色的茶汤映着她模糊的倒影,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她的愁绪,“我并不是因为三爷这次没中而难过,两次没中也没什么,我的兄长不也考了三次还没中。今日你没听到,那些夫人如何笑我,就因我出身商贾,便拿什么金屋银屋来编排我。偏婆母听到,也跟着说一句林氏是个囊中有数的,当时我窘得脸都不知往哪里放。”

  “罢了,不说这些了。只求三爷早日中举,我也能有扬眉吐气那日。”

  里屋的江云康睡得熟,林氏不愿去打扰,起身去了侧屋歇息。

  江云康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他上辈子是过劳而亡,故而穿到这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他睁眼时,脑袋昏沉沉的,仿佛要从里炸开一样。

  刚坐起来,外边便有丫鬟端着铜盆进来。

  作为万年单身狗,江云康上辈子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一遭穿越,却被人伺候穿衣,颇不习惯。自个慌乱穿好衣裳,走到厅里时,丫鬟们已经摆好早膳。

  早膳很简单,一碗清粥,加三碗小菜。

  江云康刚坐下,冬梅便在一旁道,“三奶奶一早就去给夫人请安和帮忙了,她让奴婢提醒您,今日府中还会宴客,三爷用完早膳,记得去前院露露脸。”

  江家大郎中举,府中宴席连摆三日,虽说江云康这次又是连秀才都没中,但即使强颜欢笑,也要去前院走一圈。

  听此,江云康才想到原主是有个夫人的,这让他突然有些尴尬。

  盲婚哑嫁是古代的事,江云康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做不到没有感情还一起睡觉。

  可古代的规矩他也懂,若是女子和离,日后不仅会被人说道,也再难嫁到好人家。

  回忆了下他的这位夫人,其实印象不深,因为原主一直想考功名,心中又记恨父亲给他娶了个商贾出身的夫人,对林氏便很冷漠。他就记得是个面容娟秀的姑娘,平常话也不多。

  哎,突然头疼。

  江云康几口吃完粥,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江云康住的两进小院,在侯府西侧。

  出了小院是条松木长廊,挨着侯府的园子,是个僻静的地方,但离前院也就比较远。

  走上一刻钟,江云康才听到一些热闹声。

  穿过一方拱门,才看到他那位众星捧月的长兄,和他那位正受人奉承的父亲。

  承安侯府往前数三代,还颇有建树,但到了江云康祖父时,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如今的承安侯,也就是江云康父亲,早年间也曾立志想靠科举入仕,可中了秀才后,连着三次都没能中举,老爷子怕再不中会丢脸,给承安侯安排了个修录的官职。可二十年过去,承安侯也不见升迁多少,如今也只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未来的官路一眼能望到尽头,不太可能再升官了,所以一心寄托在嫡长子身上。

  承安侯于做官一般,但生孩子很行。

  江云康排行老三,下边还有三个弟弟,其中五弟是嫡母的幼子,最得宠爱。至于姊妹,除了夭折的两个,出嫁了的两个,府中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妹妹。

  不过那么多孩子,却没一个和江云康是同母出生。他母亲是官员送妾,凭着一副好样貌,得了承安侯好些宠爱,可偏偏命不好,生他时难产死了。

  府中孩子多,江云康又是个没亲娘的庶子,自然得不到什么关注。

  “三哥!”

  老四江云杰迎面走来,他比江云康小三岁,如今十八,五官偏圆,笑起来有种单纯无害的感觉。他刚中秀才后,承安侯就帮他定下光禄寺署正家的嫡幼女,配他庶子身份,倒是合适。

  由于都是庶子,两人比其他兄弟走得近一些。

  江云康转头看去,等江云杰走近走,并肩朝父亲走去。

  江云杰歪头和他小声道,“三哥,我知道你今年又没考中,心中很是郁闷,若是待会父亲说你两句,你可别往心里去。”

  同时参加科考,江云杰这个弟弟头一次就中了秀才,虽说名次靠后,但比起没中的哥哥,也算是争气了。

  江云康微微勾唇,“四弟说什么呢,我没考中本就是我不好,被父亲说两句是自然,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他拍拍江云杰的肩膀,见到了父亲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古人百善孝为先,就算老子对你再不好,但想要立足,就不能背个不孝、不敬长辈的罪名。

  承安候淡淡看了眼江云康,目光很快移到边上的江云杰身上,随后笑着和边上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第四子,第一次科考就中了秀才。云杰,这位是徐大人,他可是两榜进士出身,若是你有功课问题,大可以找徐大人讨教。”

  徐敬文笑着说客气了,江云杰接过边上仆人的茶盏,热情地给徐敬文倒茶,“若是徐大人不嫌弃小侄愚笨,小侄还真有几处疑惑。”

  今日来的都是客,徐敬文抬手让江云杰尽管说。

  江云杰则提到今年院试的题目,“这些年四海升平,出现不少有名商流,商人有了银子便想抬高地位,可本朝向来更重视农业。院试中问,是否也要打破眼下的平衡,不知徐大人有何见解?”

  徐敬文领太府寺少卿之职,正好管工农的事,江云杰的问题看似讨教,实则是在拍他马屁了。

  “士农工商,缺一不可。”徐敬文稍稍坐直,目光赞许地看着江云杰,“但农业是民之根本,不能再有调整。”

  “徐大人说得极是,小侄也是这么觉得。”江云杰看徐敬文的茶盏空了,又帮着续上。

  由始至终,都没人提到江云康,或者让江云康发表意见。

  他站得腿僵,忍不住动了下,这才引来徐敬文目光。

  “侯爷,这位是?”徐敬文看着江云康问。

  承安侯不大情愿地介绍,“这是本侯的第三子,叫云康,是个不成器的。”说着,看着江云康皱眉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若是不会招待,就先回自个的小院去。”

  江云康算是第一次感受到承安候的不待见了,但不等他开口,徐敬文就笑着插话,让他说说对商流的看法。

  徐敬文一说话,众人都朝他看过来。

  他浅笑回话,“方才徐大人说士农工商缺一不可,既然都不可缺,便需要互相扶持和掣肘,谁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一个平衡,而不是谁多了更才行。小侄愚见,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不要见笑。”

  徐敬文听得微愣,他还没听过这样的答复,细想后,又觉得江家三郎好似没正面回答他,想要再问,承安侯却把人支走了。

  承安侯本来对江云康没那么大意见,但江云康连着两次没中秀才,又在其余两个儿子的衬托下,显得江云康越发碍眼。他怕徐敬文再多问,江云康会说些丢人的话,便让江云康快些走。

  江云康本就不愿和这位父亲多待,得了准话,心里倒是轻松。

  不过经此一事,他越发认定,考个功名有多重要。

  他是庶子,父亲又不疼爱,日后分家,到手的产业肯定很少。

  但古代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若是无权无势,日后就要仰人鼻息地过活。

  既然上辈子能一路报送到硕士,再读一次书而已,苦读几年,他就不信中不了功名。

  思绪到这时,江云康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打算往回走,听到清脆的一声“三弟”,回头看到人群中被围着的大哥,正笑着和他招手,让他过去。

  还没到江云帆跟前,江云帆先走出长亭,拉着他往里走,一边给他介绍上首的白发老者,“三弟,那位是木须先生,也是我的恩师。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文章不错,不过是差点气运,今儿正好木须先生来了,让他帮你指点一二。”

  作为原著主角,江云帆不仅读书好,品行也端正。

  书里这次,江云帆本想给江云康和恩师牵线搭桥,但原主心中已有嫉恨,觉得是大哥故意拉他出来羞辱,并没有给木须先生好脸色看,自然也就得不到木须先生的指点。

  但穿书而来的江云康知道,这位木须先生知识渊博,收的每一位学生都有了功名,且成绩优异。只是要获得他的青睐,并不是出资优渥就行,得要和木须先生的眼缘。

  江云帆歪头凑近江云康,小声提醒,“方才恩师听到你和徐大人的谈话,特意问到你是谁。若是你能得恩师指点,往后必有前途,父亲也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江云康有些意外,但面上并不显露,而是气定神闲地跟着大哥走进长亭,行到木须先生跟前后,恭敬又不卑不亢地行礼。长亭里,或站或坐地围了十几个人,大多是江云帆的同窗。

  初夏的风有些许湿润,倒是很舒服。

  木须先生坐在中间,瞧到江云康过来,不由定睛看去,青色长褂虽低调,但江云康面容白净,五官立体而清俊,看似清风隽永,又好似有种韧劲。倒是和往日传言不太一般。

  江云帆笑着介绍,众人听到是他三弟,尽管知道是江家庶子,却也会给江云帆面子,跟着附和问江云康几句。

  江云康都一一温声答了,这让他有种研究生面试时的感觉,不过那会他更自信,眼下到了古代,那些诗词歌赋,他还不能头头是道地说,只能简而答之。

  而由始至终,木须先生都没说话,只静静品茶。

  一番谈话后,大家也各自认识,在场者大多是出身显贵的嫡子,虽然对江云康印象不错,但也没人会和他深聊。

  江云康想到了嫡庶有别四个字,古代礼教森严,嫡子和庶子有着天和地的区别,嫡子们向来不屑和庶子来往,这些往日的天子骄子会和他搭话,全是因为江云帆。

  若是原主,这会必定窘迫至极。

  但江云康是从现代穿来的,他对嫡庶的看法,则是体现在鄙夷古代的一夫多妻制,是嫡是庶,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开局,日后功名前程还需看个人本事。

  好在众人交谈没多久,宴席便备好了。

  江云康跟在一行人后边,一起往主院走去。

  今日承安侯府又设宴三十桌,江云康刚要坐下,父亲跟前的江达就过来,凑到他耳边道,“三爷,老爷让您今日别再喝醉了,可别再让人看笑话。”

  这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左右两边的人听到。这是怪他昨晚醉酒不好看,特意过来叮嘱了。

  可当着一桌子人说,就不是好心提醒,而是嫌弃。

  边上的人,都是江家亲眷,一早都知道江云康是个不讨喜的,这会听到江达的话,面上虽不显,余光却一直在往江云康这看。若是以前,江云康必定绷着脸不悦,不给人好脸色看,惹出更多笑话。

  但其他人不知道,眼下的江云康不再是原主。

  他大大方方地和江达道谢,“劳烦达叔特意过来一趟,多谢父亲关心,我已知教训,今日不会再饮酒了。”

  江云康笑得真诚,仿佛真觉得承安侯是在关心他一样。

  江达看得微愣,但三爷说了不再饮酒,也算达到老爷的目的,便不再多逗留。

  等江达走后,一桌人都在打量江云康,有用余光偷偷瞄的,也有正大光明看过来。

  江云康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而是热情地让大家动筷子,让那些想看热闹的心头一空,反倒觉得自己小心眼。

  午宴过后,其余人都去投壶听戏,江云康却没这个心思。

  尽管刚穿越来,但他已经明确自己在承安侯府的地位,若是他没作为,后半生只有“窝囊”两个字可以形容。

  回到书房,江云康开始整理原主的书籍。

  作为侯府三公子,原主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钱,若是钱不够用,需要打报告和嫡母另外请支出,但原主和嫡母关系疏远,从不敢去另外要钱。他生母又早亡没留下钱财,林氏虽有嫁妆万贯,但古代要点脸的男人,都不会觊觎夫人的嫁妆。

  而古代书籍又贵,除了借阅而来的书,原主自己的书并不多,且边角都泛黄起褶了,显然是经常翻阅。

  一边整理书籍,江云康一边做记录。

  花了小半天的功夫,江云康才把书房收拾完。

  他也发现,原主就是个死读书的,一心一意考功名,不管有用没用的书本都要死记,费时又费力,并没掌握到学习要领。

  江云康想了想本朝的科举,院试题目较为死板,虽分上下两卷,但较多的分数都是书本上的知识,这部分原主都能比较好地作答,他败就败在活泛的题目上,所以考了两次,连秀才都没中。

  开始研究考题后,江云康就忘记时间。

  直到窗外晚霞晕染了半空,侍从书砚进来提醒,该去前头用晚宴了。

  江云康看了眼天色,摇头说不去了,“这两日的主角都是大哥,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会出了一身汗,沐浴更衣后也太迟了。你让人随便备点吃食,我在自个的屋里用饭就行。”

  书砚有些犹豫,“三爷,这样能行吗?”

  “你放心,父亲巴不得我不去前头,他也好省得和别人介绍我。”江云康摆摆手,示意书砚快去备饭。

  事实上,晚宴时确实没人提到江云康,倒是木须先生问了江云帆一句,但江云帆没看到人,他们也就没多谈。

  当个不得宠的儿子也有好处,不需要时不时去父亲和嫡母跟前说话伺候,按着规矩去请安就行。

  江云康还没见过他那位嫡母,但印象中,是个不苟言笑,颇有威严的妇人。侯府一共出生十几个孩子,但在嫡母生前三个孩子时,都没一个庶子庶女出生,直到嫡母生了两儿一女,才有庶女出生,可见这位嫡母的手段。

  独自用完饭,书砚也备好热水,江云康不让人伺候,他还是没适应被伺候穿衣的举动。

  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从浴桶出来。

  刚穿上亵裤,就听到房门很轻地“吱呀”一生,他心头一紧,颤颤地问,“是谁?”

  “三爷,是我。”林氏刚从宴席回来,语气软软,略显疲惫。

  她是庶媳,迎来送往的体面活轮不到她,都是婆母带着安和郡主去做。即使屋里招待的,也有出身大家族的二嫂去。因婆母觉得她是商贾出身,不懂侯府规矩,怕她见客丢人,只让她做点监督饭菜的累活。

  一天下来,身上的胭脂香味早没了,只有一身的油烟味。

  本是自个的娘子,就算被她看到光着膀子也无事,但江云康不是原主,他慌忙穿好里衣,心里惴惴不安,不懂如何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娘子。

  磨蹭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从屏风后出来。

  但刚抬眼看去,就被惊艳到了。

  林氏单手扶额,忧郁地坐在烛台边。

  昏黄的烛光映在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脸庞。

  她来自江南,没有京城贵女的距离感,带了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薄唇上的口脂红艳如火,让人不敢多看。

  江云康察觉到自己看呆了,尴尬地收回目光。林氏转头看来,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起身要帮他擦头发。

  “娘子歇着就好。”江云康怕林氏真要过来,赶忙拿面巾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在林氏看不到的地方,江云康的耳垂红得能滴血。

  林氏却误会了江云康的害羞,以为江云康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她,胸口本来堵着的一口气,这会更难受了。

  却又只能咬牙不吭声。

  江云康擦完头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氏心情不好,正好彩萍带人进来换热水,他问林氏怎么了。

  林氏摇头说先说没事,过了会,还是忍不住叹气道,“今日二姐也回来了。”

  承安侯膝下一共有四个女儿,除了长女江蕙是嫡出,其余三个都是庶出。

  二姑娘江芸只比江云康大五个月,五年前由承安侯做主,嫁给了一个从五品都尉的儿子。

  本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地位偏低,江芸虽是庶出,但也配得都尉的儿子。但那家儿子好色成性,外边养了外室不说,屋里的女使都被他淫了个遍。但凡江芸有个脸色,便是拳打脚踢,生生把江芸打小产过一次。

  因为都是庶出,加上年纪相仿,江云康和这位二姐的关系不错,连带着林氏也和江芸常有来往。

  今日江芸回来赴宴,私下里偷偷给林氏看了身上的伤,看得林氏眉头直跳,江芸身上竟没一处好的。

  当即林氏就没忍住,她往日性子虽柔一些,但遇上这种事,三分气性还是有,便带着江芸去找婆母。

  可婆母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女婿在外辛苦,你伺候不周,应该反省下自己。且进门五年,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江家都不好意思找女婿说话。”

  说完江芸,又怪林氏,“你也是的,进门一年了,应该以江家香火为重。少大惊小怪,快去厨房盯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林氏不好背后说婆母坏话,她只说了二姐身上的伤,简单总结,“咱们庶出的这些人,仿佛就像不配好好活着一般。”

  话音刚落,林氏清瘦的脊背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她为江芸的命运唏嘘,也为自己这一房的未来感到担忧。

  江云康眉头紧皱,记忆里二姐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总是斯斯文文,从不和人面红,如今却要遭遇这些,让他着实气愤。

  但不等他开口安慰,屋外进来丫鬟,说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带人送东西来了。

  林氏马上止住眼泪,让张嬷嬷进来。

  张嬷嬷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圆眼长,进屋后先打量了一圈屋子陈设,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夫人说了,今儿得了三奶奶的提醒,才想到府里如今连一个孙子都没有,特意找人要了方子,配的上好坐胎药。让老奴给三夫人送来一份。”

  这话一出,林氏的脸就僵了。什么叫得她提醒?这不是明着怪她多管闲事,借此警告她,又让两位嫂嫂嫉恨她吗?

  同时得罪夫人和两位嫡嫂,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艰难!

  如今侯府,江云康这一辈,成亲的公子有三个,大爷江云帆膝下有两个女儿,二爷和江云康膝下都暂时空空。二奶奶去年倒是遇喜过,但因为身子骨不好,没三个月就落胎了。

  故而至今,侯府孙辈里确实还没有男丁。

  张嬷嬷看林氏的脸瞬间白了,面上这才有了点笑意,“药送来了,还请三奶奶往后记得喝,老奴还要去和夫人回话,就不多待了。”反正穷酸屋子,也没什么好茶招待她。

  江云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前在食堂吃饭,看过一些宫斗和宅斗剧,原想着电视剧里都是夸大骗人的,如今真实体验到了,才觉得古代的女人太不容易。

  看着案几上的药包,江云康面色阴沉,夫人这是狠狠地打林氏的脸。若是真把这一堆药给喝了,没病也要瘦一圈。

  “彩萍,你把这些药,拿去偷偷丢了。”江云康道。

  彩萍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不知该怎么办,偏头去看三奶奶寻求示意。

  林氏也惊住,以前的夫君可从不会管她的事,更不会为她着想,现在却让彩萍把药丢了。意外的同时,心里又有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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