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时,孟州有个名叫周正的小伙,自小喜爱拳脚,练就了强壮的身体,生性好动。
如此性格,肯定要惹出祸事。十六岁上,街头打架打伤人后被刁难。
母亲见状,百般相求,数次下跪。对方见刘氏爱子,心软之下就放过了他。不过,临走时,对方说他如此这般下去,早晚还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随母亲到家后,看着抹泪的父母,再想想母亲为了救自己数次下跪。小伙子悔恨异常,跪在父母面前要痛改前非。
母亲欣喜,赶紧为其寻找营生。找来找去,找到个“脚店”里当“肆厨”学徒的营生。
何为脚店?那时称级别高的客店叫“正店”,而级别较低的则称为脚店,也就是个寻常的酒肆。何为肆厨呢?其实就是酒肆里的厨师。
母亲想得清楚,学到此手艺,以后是个吃饭的门路,假如只是一味凭拳脚横行,则以后一定会惹出祸事。
刘氏一介女流,想的事情却比较长远。
经过母亲下跪事件,周正也一改以前的想法,小伙子人聪明,加上勤快,哄得酒肆中师父高兴,倾囊相授。两年时间,小伙子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厨子。
父母非常欣慰,野马一般的儿子被他们拉回正道,且有了正经手艺在身,以后生活不会有问题,这才告诉他其实并不是周家亲生。十八年前,他在路上被父母所捡,当时他身边没有别人,更没有证明他身世之物。
恰好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孩子,遂带回家中悉心抚养,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也有了正经营生,到了该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
这对周正来说无疑是件大事,不过小伙子拉着母亲的手说自己是不是周家亲生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将自己抚养长大,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周家。
周正所在的酒肆规模不大,店中只有他和师父两个厨子,平时也多是一些市井寻常人来吃饭饮酒,热闹非凡。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由于干的是肆厨,周正也极少到前面来,但这一日,他却被惊动后到了前面,并且没忍住出了手。
怎么回事呢?中午时,店里来了一对母女打扮的人。
姑娘大概二十多岁,母亲则看不出具体多大年龄。
她们要了饭食,正在吃时,店外来了个小伙子,进来要拉姑娘跟他走,姑娘欲走,却被姑娘母亲阻拦,于是便起了冲突。
前面如此动静,惊动了后面的周正,探头向外看,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有心询问一下,可师父今天家中有事,此时尚没到来,他只好先看。
小伙子想拉姑娘走,可姑娘身边的母亲不让,小伙子满面怒容,两手比划,只是口不能言,姑娘更是满脸泪水,同样口不能言。
这种事在市井中经常发生,周正断定这小伙子和姑娘互有好感,但姑娘母亲却不同意,小伙子这是想抢人。
他这边还正想着,小伙子准备硬拉着姑娘离开,姑娘母亲死死拉住,而那些食客只是看热闹,却并不出手相助。
真是岂有此理!
周正很是愤怒,他愤怒的是小伙子不懂礼节,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当年的无知。这姑娘无知,就算是和小伙子互有好感,也可以慢慢商量,这般抛弃母亲离开算怎么回事?母亲得有多伤心?
还有这小伙子,不能如此强拉硬拽。
如果是别的冲突,他都可以忍住,因为父母多次说过让他遇事要忍耐,且莫觉得自己拳脚不错便出手,出手无轻重,打伤人是要倒霉的。
故,他在酒肆两年多时间,看到过不少次争吵和冲突,他都没有出过手。这次关系到一个母亲的伤心,这让他无法忍耐。
所以,他大步过去,伸手抓住了小伙子的手,猛然抛开,小伙子被他甩出去多远。
“真是岂有此事,人家母亲不愿意,你又何必硬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他板起脸教训小伙子,小伙子恼怒异常,指着他来回比划,却吐不出一个字。
姑娘也是欲要踢他,他转身指着姑娘大吼:“你清醒一点,有如此惹母亲生气的吗?”
姑娘俏脸憋得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憋得几欲晕厥。
那姑娘母亲一见如此,赶紧对着周正感谢:“多谢壮士,民间多奇士,壮士便是如此。唉,老身无能,养个女儿也胳膊肘向外拐,长大了不由娘,欲要抛弃老身而去,如若真的离开,剩下老身一人可怎么活?”
周正连连点头时,外面又进来几个壮汉,对着小伙子一阵拳打脚踢,小伙子硬是一声不吭,姑娘却只是连连落泪,显得极为心疼。
周正虽然不喜小伙子硬要把姑娘带走,但同样不喜这几个壮汉殴打小伙子,所以便出言制止。几个壮汉脸一横便想揍他,姑娘母亲赶紧阻拦,然后便带着姑娘离开。
姑娘不愿意走,可架不住几个壮汉拖拽,眼看越行越远,小伙子从地上爬起来拔脚便追。
周正叹了口气,正欲回转后面,却见被壮汉拖拽而走的姑娘指着他大吼:“你……你觉得做了好事?你好心做了恶事!”
姑娘说话音调生硬奇怪,好似刚学会说话似的。周正对此不在意,他觉得,这姑娘早晚会感激自己,因为她如果就此离开,以后肯定会后悔。他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他发现酒肆中伙计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好,再看那些食客,对他也是连连摇头。
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白长这么壮的身体,看到这种事不加以阻拦,自己阻拦了还一个个摇头叹息?
恰在这时,师父家中的事忙完赶来,他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师父。
周正师父姓袁,叫袁喜,是个和善的中年人,听徒弟满怀委屈说过后,他气得连拍膝盖,直说那姑娘骂得好。
就连师父也这样说?周正一头雾水,心里觉得更加委屈:“师父,非是周正棒打鸳鸯,而是他们并不懂以后要面对什么,如此离开……”
他没说完便被袁喜打断:“什么棒打鸳鸯?你也说了,小伙子没说一句话,姑娘也没说一句话,你凭什么只听那婆子一人之言就断定那肯定是姑娘母亲?”
周正听得骇然:“不是母亲?那会是什么人?”
“唉!”袁喜深深叹了口气:“你虽正直,却有很多事不懂,以小伙子和姑娘的反应,以及大家没敢动弹,事后却谴责你,加上姑娘最后骂你的话来看,那肯定不是母女,壮汉也不是姑娘的亲人,倒是小伙子是姑娘亲人。”
周正更加茫然时,袁喜严肃说道:“你认为那是姑娘母亲,其实那是个“牙婆”,小伙子来救姑娘,却被你阻拦,导致牙婆的帮手赶到,强带走了姑娘。”
牙婆?周正脸上开始现出懊恼。何为牙婆?就是专门从事女子买卖的之人。假如师父说得没错,那姑娘是被牙婆所掠,小伙子想要救回姑娘,自己却拦了一下,导致牙婆的帮手到来,还打了小伙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去找食客问,食客们的说法和师父一样。
他沉着脸又回到后面,然后猛用手抽自己耳光,袁喜拉都拉不住。
自己当是姑娘的母亲,但却是个牙婆,自己当姑娘要跟小伙子私奔而去,却没想到小伙子是为了救姑娘。自己这等于是帮牙婆做了恶,同时也害惨了一个姑娘。
自己这是干的什么事?姑娘说不定会一死了之,自己等于是杀了人家姑娘。
他的懊恼无法形容,甚至干活都无法干,只好先回家。
回到家中,母亲见他闷闷不乐,遂出言相询,他也不瞒着母亲,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刘氏听后沉默,他枯坐半晌后看着刘氏:“娘……”
刘氏叹了口气:“娘不想正儿惹事,可这次事情是你错在先,你如果想去做,娘不拦你,娘怕拦了你,你后半辈子不安。”
周正对着娘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出门而去。
得到了娘的支持,就要去打听清楚这件事,他此时虽然一直安心做着自己的厨子,但以前可是有不少朋友。
如果要打听什么事,找这些人准没错。
他把那些以前的朋友约在一起,大家一听他要打听人家姑娘,一个个摩拳擦掌,以为他要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他郑重告诉大家,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想要弥补,如果能打听出来牙婆是谁,他会感谢。
这些人分头而去,没过几个时辰便有人回转,将牙婆和姑娘信息尽皆打听而来。
牙婆姓林,人们都叫林婆子。姑娘姓什么却并不知道,只知道是个从小失语的可怜人,被林婆子从城外带入。在酒肆起冲突的事也打听清了,那小伙子是谁没有人知道,现在他被打了一顿,就在街中一条小巷中。
可这小伙子也是倔强之人,竟然不走,也不知道在小巷子中养伤还是干什么。
关于姑娘和小伙子的信息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知道这牙婆的信息便已经足够。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周正再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去抢人或者打人,他也没用任何人帮忙,自己先去街里寻找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果然在小巷中,脸肿起老高,正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昏睡。
周正将小伙子背到了自己家中,并且请来了郎中给诊治。小伙子身体强壮,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上饥饿和疲劳才会昏睡过去。
休息了一阵后,小伙子清醒过来,看到周正就勃然大怒,欲要跳起来打他。周正按住小伙子,跟他道歉,小伙子口不能言,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只是脸上怒容不减。
直到刘氏给端来吃食,小伙子低头大口吃饭,周正则起身离开家,找到小伙子不行,他还得找到那个姑娘。
林婆子住的地方挺大,是个不错的院子,而且院子里还有几个壮汉。周正一直耐心等到了天黑,翻墙过去后开始在院里寻找。
他想得非常清楚,如果林婆子家中没有,便是她已经将姑娘给转手,不管转手到什么地方,他一定要找到救了姑娘,以弥补前面犯下的过错。
由于房屋不少,他找了好久并没有找到姑娘,倒是在一间房里发现不少带着封条的箱子,他此时的心思全在寻找姑娘之上,也没有在意,出去后蹲在了墙角下。
此时,两个壮汉结伴而来,他们饮了酒,出来小解。
“那姑娘不是不会说话吗?为何突然会说话了?她如果能说话,我们怕是会惹上麻烦。”
“你担心什么?出了事有林婆子。再说了,人家姑娘只是失语,不是聋哑,不愿意说话而已,看林婆子带进自己房间中日夜看守,估计很宝贵。”
“她天天外出,哪里是日夜看守?还有,咱们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能出手?”
“禁声!什么时候出手不是我们说了算。”
此二人小解完离开,周正听了个清楚,姑娘此时仍然这院子中,只是被林婆子带到了她的房间,如果林婆子没在,自己悄然潜入救人,自然要容易很多。
想到这里,他摸向正中间的房子,细听,里面隐约有挣扎的声音。从窗户跳入后,发现房间中果然只有姑娘一人。姑娘全身被捆绑,此时正在费力晃动。
她这样当然无法将绳子挣脱,冷不丁看到窗户外跳进一人,姑娘先是发呆,待到看清是周正时,姑娘两眼圆睁,显得极为愤怒。
“姑娘且莫喊叫,之前在下误会,所以才会做下错事,此时是来搭救姑娘的。”
他边说将姑娘身上绳子解开,带着姑娘跳过窗户,两人顺利越过院墙,周正也不废话,抱起姑娘起身便跑,一口气跑回了家中方才停歇。
姑娘对他所作所为感觉奇怪,待到看到全身受伤的小伙,姑娘悲从心来,抱着小伙子痛哭,小伙子也是呜呜直哭,显得极为委屈。
周正父母异常紧张,他们知道儿子此做法定会惹到人,而那牙婆既然敢做此勾当,肯定有所恃,假如让她知道人是儿子所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周正倒不是太担心,因为他夜入林婆子家没人知晓,救出姑娘也没人知晓,他们也断然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只是,接下来如何打发此二人却是个难题。
假如让他们自行离开,保不准还会碰到林婆子的人,可假如一直住在自己家中,家中并不富裕,平添两人吃饭怎么能受得了?况且他们二人也定然不会在此长住。
思来想去,他觉得等这两天风头过去,自己亲自送此二人回家比较好。
姑娘和小伙子哭了一阵后,对着周正施礼感谢。
“姑娘是何方人氏?小伙子是谁?又为何会被林婆子所得?”
对他所问,姑娘一言不发,他有些着急:“你是会说话的,你在酒肆中不是说过话吗?这些关系到你们能不能回去,不说怎么能行?”
听他如此说,姑娘这才断断续续说话,音调仍然非常奇怪,不过周正和父母都听明白了。
姑娘同样姓周,唤作周翠莲,小伙子是她的弟弟,名叫周至泓。姐弟二人是蔡州人氏,父亲经营染坊,人称周员外。
前些日子,睡梦中的周翠莲被人带出家中,莫名其妙出现在一辆车上,而后面则是紧追不舍的弟弟周至泓。
周翠莲小时候受过刺激,所以失语,不再说话,而弟弟周至泓却自小便不会说话。
小伙子虽然不会说话,可对姐姐亲,一直紧追不舍,好不容易在酒肆中追到,却被周正横加阻拦,导致林婆子的帮手赶到,反将周至泓痛打了一顿。
至于为何会在睡觉时被带到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则一无所知。而周至泓又为何会在后面追赶,却因为他口不能言,故无法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定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周翠莲遭此横祸。
原来是蔡州人,距离倒是不远。
周正听完后频频点头,让姐弟两个先住在自己家中,等林婆子他们不寻找了,自己便会送他们回家,周翠莲点头答应。这姑娘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此时尚惊魂不定,不住哆嗦。
幸好刘氏温柔,不断劝慰周翠莲,使她安静下来。
周正以为,自己潜入林婆子家之事隐秘,救人也隐秘,那林婆子定不知道是自己所为。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仅仅是第二天,林婆子就带人找到了他家。
他尚在酒肆中,有人来给他报信,说几个壮汉由一个婆子带领进入了他家,还有他父母的叫骂声传出。
周正一听大为吃惊,赶紧让来给自己报信的人去报官,自己则撒腿就向家里跑。
这林婆子为何会这么快找到周正家?周正救人时,她明明不在家,为何却会在短短一天时间知道周正救了人,并且成功找到周正家呢?
原来,周正可以派人打听牙婆,那林婆子也可以反过来打听谁曾经打听过她。
林婆子回到家中,发现本来该在屋中的周翠莲消失,她很容易就打听出来周正曾经让人询问过她本人。林婆子极为聪明,断定人是周正所救,所以带着人上门来要。
周正让来人赶紧报官,自己则赶回家中。
他赶到家中时,林婆子的人正欲带走周翠莲,再看家中,周至泓再次受伤,父亲被打得躺在地上。母亲刘氏刚死死抱着周翠莲,林婆子正欲抬手打母亲耳光。
周正看得真切,同时怒从心头起,快步奔跑过去,左手抓住林婆子扬起的胳膊,右手抡圆,对着林婆子的脸连抽三下。
他的手劲有多大?要知道他自小就练习拳脚,手上力大无穷,这三个耳光,直接将林婆子的牙打飞出去几颗,打得林婆子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捂着脸,全身哆嗦看着周正。
“你想打我娘?我扇死你!”
周正对着林婆子大吼,林婆子也反应过来,正欲让几个壮汉动手,官差赶来了。
一见官差,林婆子眼珠乱转,接着赶紧说这是闹了场误会,她这便带着人离开。
她如此表现,倒惹得周正生疑,猛想起林婆子家房中那些贴着封条的箱子,他伸手指着林婆子几人,说她家里藏有赃物。
林婆子正欲分辨,有两个壮汉撒腿就跑,显然是害怕被官差所捉。
他们一跑,惹得官差更加怀疑,他们也不去追,直接抓了林婆子。
带着林婆子到她家里搜寻,找到箱子让官差大吃一惊,因为前段时间城外发生劫掠,正愁抓不到人,没想到赃物在林婆子家中起获。
这下林婆子无话可说,只好交代实情。
她可不止是个牙婆,还带着人做劫掠的勾当,这些箱子便是前一段时间在城外所劫。至于周翠莲,则是她在蔡州的一个朋友所托。此人在生意上跟周翠莲父亲多有冲突,就想要报复。
他们趁着夜色带走了周翠莲,欲要让周家受到打击,从此抛弃染坊生意。不料却被周至泓发觉,小伙子对姐姐极有感情,在后面紧追不舍,后面才发生了酒肆中周正帮倒忙的事。
事情到此真相大白,林婆子被带走,她的下场不会好,因为涉及到几项恶事,她的那些同伙也会一一被捉,周翠莲和弟弟算是彻底安全下来。
周翠莲姐弟两个对周正万分感激,周正好人做到底,索性要送姐弟二人回去,主要是害怕林婆子那些仍在潜逃的同伙会在半路报复。姐弟二人再次感谢,有这么个健壮且有正义感之人相送,姐弟两个也放下心来,并没有拒绝。
如此,周正顺利将周翠莲和周至泓送回家中。周家已经完全乱套,家中女儿和儿子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他们能不乱套吗?正在苦寻而不得线索,突然看到姐弟二人又同时出现,周家高兴又惊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到周正将事情说明,周员外要隆重感激周正,不仅大摆宴席,而且还要送他钱财。
岂料宴席开始后,不少人都盯着周正窃窃私语,他很是不好意思。另外他还发现周夫人一直在窥视自己。
正在不解,周夫人坐在了他身边,拉着他手问东问西,问他家中还有何人?
他一一作答,周夫人突然说道:“你别动,我要助你逃出苦难!”
周正听得莫名其妙时,周夫人突然站起,抓住他衣服向脖子后面看。
“夫人请自重,夫人为何要……”
周正跳起来指着夫人大吼时,却见周夫人呆呆看着他,脸上已经全是泪水,周员外震惊看着夫人:“夫人这是?夫人难道?难道?”
周夫人叫喊一声,猛抓住了周正,抱着他嚎啕大哭:“娘的儿啊,娘可是找到你了,近二十年了,你姐姐因此负疚失语,每日在内疚中度过,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
周正大张着嘴,不知所措看着痛哭的周夫人,周围的人也都是眼含热泪,对着他频频点头。
原来,这些来赴宴之人皆看出周正和周家人相似,因此窃窃私语。而周夫人自打见周正第一面,就感觉这孩子非常熟悉,但夫人矜持,并没有多想。听大家都这样说,周夫人实在忍不住,因为她十多年前丢过一个孩子。
孩子已经丢了很多年,如何能证实是不是?孩子后背上有块胎记,只有周家夫妻二人知道。
儿和娘心连心,说话时,周夫人便断定他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看他穿着普通,料来生活不好,所以才说要救他逃出苦难。趁他分神,周夫人站起向脖子后面看,看到了胎记后确定,这才会彻底失态。
周正骇然看着这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么说来,周翠莲是自己姐姐?周至泓是自己弟弟?自己街头救的是自己弟弟,自己潜入林婆子家救的是自己姐姐?天下有如此巧合之事?
此时,周翠莲也从屋中奔出,看到此景,她拉着母亲的手问:“当真?娘,这是真的?他是弟弟?”
见娘点头,周翠莲猛抱住了周正:“弟弟啊,我的弟弟,你让姐姐找得好苦。”
周正听母亲说过自己不是亲生,而是在路上捡拾,此时他也相信了周家人所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十八年前,周家生意刚刚起步,加上有了一女一儿,人生圆满的周家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去游玩。年方四岁的姐姐趁着父母不注意,抱出了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而父母对此一无所知。
姐姐当时也才四岁,抱累了放到草丛中自己便去玩耍,等到一家离开时,玩累的小姑娘将弟弟忘了。
等到一家人发现后回转寻找,却已经找不到,周正就此消失。
当时的周翠莲才四岁,可她知道是自己弄丢了弟弟,从此不再说一句话,心中一直在内疚,她到二十多岁仍然没有嫁人,用此来惩罚自己。
一切明了,全家人团聚,抱头痛哭。这真是神奇的缘分,一家人分离近二十年,可周正却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了姐姐和弟弟,众人唯有称奇。
周家寻找近二十年,自然不允许周正再回去。那边贫穷,不能再回到苦难之中。但周正不会放弃孟州的父母,没有他们,自己无法长大,现在他们老了,自己岂能抛弃?那样和禽兽何异?就算这边的周家富裕,自己也断然不能如此。
周员外和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走,当然了,也不反对他的说法,因为这更能看出孩子心性。孩子如此善良,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他们感激那边的周家养出了周正如此的性格。
最终,终过商量,周正将孟州父母接过来,周正如同有了两个父亲两个母亲,这件事算是圆满结束。但周正失踪十八年,却阴差阳错救了姐姐和弟弟的事,在当地传为美谈。
诸位,您能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吗?周正十八年前被姐姐遗忘于草丛之中。
姐姐周翠莲因此负疚十八年,十八年失语不说话,并且不嫁人,一直在惩罚自己。
而在孟州,养父母对周正视如己出,十八年从不懈怠,特别是母亲刘氏,为了使周正走上正道,耗费了全部心血。
周正之善良,使他先是误会了周翠莲和周至泓,等到知道真相后,又是善良促使着他不惜惹上大麻烦而去救人。等成功后,他还送姐弟两个回家,但事情的奇妙之处在于,他救的竟是自己姐姐和弟弟。
如果不是善良,如果没有相救,若干年后,他要知道真相,该如何自处?该如何悔恨?
如果没救,他不可能去周家,也不可能一家团聚。
如此周正,虽然年少顽劣,如今却配得上男子汉三个字,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