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王建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些难以抉择的事情。就像那年夏末，陈秋月带着一筐水蜜桃来到我的布料店，谁能想到这竟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

我叫王建军，1962年出生在江南小城桃源村。说起这个桃源村，倒真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村子三面环山，一面靠水，漫山遍野都种着桃树。每到春天，满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热闹，若是赶上春雨，落英缤纷，更是美得让人心醉。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就会在这片桃林中度过，和父母相依为命，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可是命运总爱和人开玩笑。1986年那个雨夜，父母开着运货的三轮车去县城送货，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那时我刚考上大学，妹妹小梅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接到消息时的情景。雨下得很大，我和小梅冒着大雨赶到医院，可还是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从那天起，我就放弃了大学梦想，接手了父母留下的布料店。那时的小梅才上初中，我不能让她也辍学。

布料店不大，但好在地段不错，就开在县城最热闹的正街上。父亲在世时，生意一直都不错。那时县城里还没有太多的成衣店，大家买布料回家请裁缝做衣服是最常见的事。可是到了八十年代末，县城里渐渐多了成衣店，我们的生意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1989年的那个夏天，天气格外的闷热。那天下午，我正坐在店里算账，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开销。小梅马上就要高考了，各种补习班和参考书都要钱，布料店的生意又不太好，我这个当哥的是真的愁得睡不着觉。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老板，买布吗？”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衣裳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净，眉眼温柔，虽然穿着朴素，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我不是来买布的，”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是来送桃子的。听说您这里的布料质量好，价钱也实惠，我家种的桃子今年收成不错，想送些来给您尝尝。”

说着，她就把竹篮子放在了柜台上。篮子里装着的是水蜜桃，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红里透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我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她笑着说，“我家桃子多得很，您要是喜欢，以后还可以来摘。”

就这样，陈秋月带着她的桃子走进了我的生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就住在离县城不远的桃源村，是个寡妇，还有个和小梅同龄的女儿。

后来才知道，她丈夫是三年前得了重病去世的。为了给丈夫治病，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她硬是咬着牙，既要照顾女儿，又要维持生计。好在她家祖上留下了一片桃园，每年光靠卖桃子，倒也能养活母女俩。

那天之后，她时不时就会来店里，有时候带着桃子，有时候就是来看看。每次来都穿着那件蓝色碎花布衣裳，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素面朝天，却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

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她的到来。每天一到下午，就会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门口，希望能看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有时候等了很久她也没来，心里就会莫名地失落。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放学后，小梅匆匆忙忙跑进店里，脸色不太好看。

“哥，”她欲言又止，“那个常来送桃子的阿姨，她是。。。”

“怎么了？”我问道。

“她是我同学蓓蓓的妈妈。”小梅咬着嘴唇说道，“最近班里都在议论这件事，说她。。。说她是个寡妇，总往我们店里跑，是不是。。。”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个寡妇经常往单身男人的店里跑，这在小城里是多么容易引起闲言碎语啊。更何况她女儿还和小梅是同学，这对两个孩子的影响该有多大？

小梅的眼圈红了：“哥，我不想让同学们说闲话。你能不能。。。”

我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躲着陈秋月。每次看到她来，就找借口说要出去送货，或者把自己关在里屋假装在整理货物。有时实在躲不开，也是匆匆打个招呼就走，再不像从前那样有说有笑。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来店里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来都是匆匆的，放下桃子就走，再不多说一句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那种带着失落和不解的目光，总是让我心里一阵阵发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布料店的生意越来越差，我不得不去借了高利贷来维持。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凑够小梅的学费。

那是八九年的深秋，一个特别冷的夜晚。我刚关了店门准备回家，就看见陈秋月站在店门口，手里还是提着那个熟悉的竹篮子。

“建军，”她轻声叫我的名字，“能聊聊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她走进店里，放下竹篮子，这次里面装的不是桃子，而是一叠钱。

“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她说，“你先拿去用。”

我一下子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蓓蓓告诉我的。”她笑了笑，“她说小梅这段时间总是借课本，因为买不起新的。我就猜到你可能遇到困难了。”

我的眼睛有些发热：“这钱我不能要。你自己也不容易。。。”

“建军，”她打断我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往你店里跑吗？”

我沉默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死去的丈夫的影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那种为了家人拼命努力的样子，那种宁愿自己吃苦也要让孩子过好的样子。。。”

她抹了抹眼泪：“我知道你在躲我。我也知道为什么。但是建军，人活着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们都不容易，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

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是啊，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把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推开呢？

就在这时，店门突然被推开，小梅跑了进来。

“哥！”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刚才在学校听说。。。”

看见陈秋月，她愣住了。陈秋月朝她笑了笑：“小梅，蓓蓓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班里最聪明的学生。”

小梅的眼圈突然红了：“阿姨。。。对不起。。。”

“傻孩子，”陈秋月走过去摸摸她的头，“你是为哥哥着想，阿姨理解的。”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店里聊了很久很久。小梅说出了她的担心和害怕，陈秋月耐心地开导她。到最后，小梅主动抱住陈秋月，说：“阿姨，我以后能像蓓蓓一样叫你妈妈吗？”

那一刻，我看见陈秋月眼中闪烁着泪光。而我的心里，也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后来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温暖的童话。在陈秋月的帮助下，我渡过了难关。小梅和蓓蓓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就像亲姐妹一样。至于我和陈秋月，我们选择了顺其自然，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现在每个春天，我们一家人都会去桃园看花。满山遍野的桃花依旧像当年一样美，只是现在的我们，有了更多一起欣赏美景的人。看着孩子们在桃树下追逐嬉戏，看着陈秋月脸上幸福的笑容，我常常在想：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当你觉得一切都已经走到尽头的时候，上天却会为你打开一扇新的门。

就像那个夏末的下午，她带着一筐桃子走进我的店里，带着她温柔的笑容，带着桃子清甜的香气，也带着上天给我的新的希望。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所幸，我们都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没有让彼此在茫茫人海中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