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看雨听风

素材：程方

我的老家在偏远的山区，那是个有500多人的小村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整天在田间劳作，那时候，家家都好几个孩子。

可我家却不同，我母亲就生下我和妹妹两个孩子，我俩相差两岁，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很多人和我妈开玩笑说，“大妹子，你儿子更像个小姑娘，反倒是你这个女儿，干活干净利索，两个孩子性格对调一下就更好了。”

我母亲无奈的笑了笑说，“谁说不是呢，你看我大儿子柔柔弱弱，轻声细语，哪有你儿子皮实。”

小时候，父母为了我的性格真的没少操心，我父亲总在母亲面前说“这个儿子动不动就知道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以后可咋整，白瞎他长得那副好相貌。你看咱家小女儿干活儿利索，做饭，种地割草，喂猪，哪样都能拿得起来，比一般小伙子都强。”

母亲却很看得开，“儿子就那性格，庄稼活儿估计他也干不了，我看只能让他好好读书了，以后我们可得看紧点。”

其实我的学习根本不用父母操心，我每年的奖状都贴满了墙，反而是我那调皮的妹妹，一张奖状都没有，以前我也给她辅导作业，又是分析又是讲题，就差给她写作业了，可她的成绩一直不好。

父亲常常恨铁不成钢地说：“小敏（妹妹的乳名），你哥在班里每次都考第一，而你就是垫底。你要是再不好好学，你以后就等着在山里干活吧。”

妹妹总是不以为然地说：“爹，我就是学不进去怎么办？一上课就打盹，下课就精神了，我也没有办法呀。以后我在家好好干活，我和你一起挣钱，供我哥上学，反正我哥也不是种地的材料，你看咋样？”

我刚上初三的那一年，我母亲突发疾病去世了，当时我在学校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回到家，我扑到母亲的棺材上放声痛哭，“妈呀，你走了，留下我们可咋整？这学我不上了，为了这学，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妹妹这时候哭着扶起我，“你不上学对得起妈吗？妈生前就希望你好好上学，以后有出息，你可千万不能让妈失望啊！”

父亲却很坚强，他安慰我说：“儿子，你放心，你母亲走了，就算再难，我也得好好供你和妹妹上学，咱是庄户人，也没有别的门路，上学才有出息。”

那时候我是真心不想上学了，作为一名男子汉，我理应让妹妹上学，而我在家帮助父亲。

可我妹妹找我谈了一次话，让我彻底放弃了这种想法。

“哥，咱家这学还得你上，不是妹妹不想上，是我真听不进去，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我是真难受，就这样我能学好吗？能考上好学校吗？学习也是靠天赋的，你就放心，你出息了就等于妹妹也出息了，家里有我和父亲呢，你就放心吧。”

我当年有一个理想，那就是考上个好大学，在美丽的大学校园尽情挥洒我的青春，然后再选个好专业。

可母亲去世以后，我只能放弃理想，上大学太遥远了，我的家根本承受不住，自己还不如报考中专，既省钱也可以早几年出来工作，减轻家里的压力。

中考的时候，我发挥正常，很顺利的就被师范学校录取，而我的妹妹勉强读完初中，以后就辍学回家了，每天在家里做饭，收拾屋子，割草，喂猪。

提起我妹妹养的猪，附近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为了给家里创收，我妹妹就从堂叔家赊来了一头小母猪，经过她的精心饲养，长得是又肥又壮，当年就给家里生下15头小猪，这可让左邻右舍羡慕坏了，他们都夸我妹能干，这活儿比一个中年妇女干得都好。

为了让猪吃饱，妹妹每天都出去割草，又是喂猪，又是起粪，还要给父亲做一日三餐，一个大姑娘晒得比男孩子还要黑，可她养的猪却是白胖儿，白胖儿，把父亲照顾的也很好。妹妹每年挣的钱比父亲挣的都多。

每次卖了猪，妹妹都会去城里看我，给我买水果，买衣服，还悄悄的给我塞几十块钱，让我拿着在学校里花，我一个当哥的都不忍心花妹妹的钱。

我说妹妹，“你就好好攒着吧，也给自己买几身好衣服，买点儿好化妆品，看看你弄的哪里还有姑娘样儿？”

可我妹妹却说，“哥，我这是健康的肤色，我天天喂猪，也穿不出啥好衣服，反倒是你，在外面穿的好一点，看你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多买点儿营养的东西吃。”

妹妹比我小，却担起了本该属于我承担的重任。每次想起妹妹在大日头下干活儿，我的心里就难受。

参加工作以后，我虽然挣了工资，却舍不得花，只留下了很少的生活费，其余都交给父亲，我想攒够钱把家里的老房子修缮一下。

别的同事经常三五成群去逛街，去下馆子，我却不会，我多数时候就是馒头就咸菜，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总比饿肚子强。

我觉得自己少花一分钱，就给家里攒下一分钱，父亲和妹妹在家里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妹妹的能干在老家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都去上门提亲，可我妹妹一个都不同意，父亲让我劝劝自己妹妹，女孩子的好青春就那么几年。

放假后我和妹妹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妹妹，你想找个啥样的？村儿里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可都结婚了。”妹妹一脸无所谓的说，“哥，谁说女孩子20多岁就要结婚了？我还没在家待够呢，再说你都不着急，我忙啥！”

我知道自己劝不了自己的妹妹，因为她从小比我有主意，我觉得她是不放心父亲自己在家，这让我对妹妹更加愧疚，觉得是自己又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在我工作的第三年，老家下了一场大雨，家里的房子彻底成了危房。

于是我就和父亲商量，把房子推倒重建，可父亲却在那儿默默抽烟，“房子是该建了，可这钱也不够啊，咱家也没有有钱的亲戚，这几年你寄回来的钱都不够盖两间房子的，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老黄牛卖了。”

“那可不行，牛要卖了，咱家怎么种地？”这时候在外边喂完猪的妹妹进屋了，她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一个存折递给了父亲，“爸，这里有几千块钱，都是这些年我养猪攒的，加上哥的也差不多能盖个好房子了！”

“老妹，哥不能再用你的钱了，你留着给自己攒点儿嫁妆，你为这个家付出够多了，哥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你。”

“你要觉得对不起我，就赶快给我找个嫂子，让爸也少操点儿心，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亲倒是没有说话，可那笑容藏都藏不住。

有了妹妹的支持，我家的房子也盖起来了，后来差了几百元，妹妹又卖了几头猪，妹妹也能干，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利利索索。

盖完了房子，我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虽然我想再晚两年，可我不能一直阻碍妹妹嫁人，后来我和同单位的同事结婚生子。

而妹妹也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家庭虽然不是很宽裕，但人老实又孝顺，妹妹就是看中了他一点，最后才决定嫁给他的。

慢慢的，我在城里也稳定了，就想把父亲也接到城里生活，可父亲就是不愿意离开老房子。

我和妻子也忙，一个月也回不来两次，照顾父亲的重任又落到了妹妹身上，家里做了啥好吃的，她总不忘记给父亲送来点儿，定期来父亲这里洗洗涮涮，打扫卫生，父亲就常说自己这个闺女比儿子强。

这我得承认，妹妹为这个家付出的比我多多了，我总觉得亏欠妹妹。

父亲的身体一直不错，我每次回去都要把家里的冰箱塞得满满的，鸡鸭鱼肉啥都有，父亲苦了一辈子，就想让他晚年多吃点儿好吃的。

以前父亲饭量很好，米饭和菜哪样也都不少吃，吃完饭，老人就拿着锄头下地干活了。

但是从前年开始，父亲不爱吃饭，明显消瘦了下去，父亲平时就是爱抽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咳嗽的越来越厉害，我怕他出现啥毛病，就张罗着领他去医院查查，可父亲却坚持不去，说自己这是老毛病，少抽几口烟就好了。

我劝不动他，就给妹妹打个电话，妹妹一来，我父亲就乖乖的和我去了医院，我偷偷的和妹妹说，“爸还是最听你的话。”我妹得意的笑了笑。

可到医院我们却笑不出来了，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告诉我们，我父亲是肺癌，看病情不像是早期，具体的还要看几天后的结果，医生就是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得知父亲病情的刹那，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可怜的父亲还有太多的福没有享，怎么能得这个病呢。

后来，我又找了在医院工作的同学，他说我父亲手术意义不是很大，如果不想放弃，手术也是可以考虑的，其实就是让儿女自己做决定，是治疗还是保守治疗。

后来，我们兄妹两人商量，还是要手术治疗。

父亲的手术做了七个多小时，我和妹妹在外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直在走廊踱步。

父亲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浑身插满了管子，脸色灰白，我握着父亲冰凉的手，眼泪哗哗往下掉。

那段时间，妹妹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父亲，妹妹照顾父亲特别细心，当时父亲不能喝水，妹妹就用棉签蘸水，不停地给父亲擦舌头，润嘴唇。

父亲不能下床，插了几天尿管之后，所有的大小便都是妹妹帮着处理的。

父亲出院后，也是妹妹把父亲接到了她的家里照顾，妹妹知道我带毕业班，根本请不了多长时间假。

父亲虽然经过了手术治疗，可半年后，依然没有阻挡他离开我们的脚步。

父亲的葬礼还是请了老家的大伯帮忙张罗的。

大伯把我们兄妹俩叫了过去，他说：“咱村里我办了很多丧事，一般的闺女出嫁以后不需要再出钱了，都是儿子承担葬礼的费用。你们家打算怎么出这些钱？”

我马上说：“大伯，一家门里一家天，咱不和人家比，我们家花的钱不用妹妹出，妹妹的条件也不富裕，再说，自从我父亲生病，妹妹天天在家照顾，家里的房子都是妹妹出钱盖的，让我父亲住上了新房子，这些年我父亲也是妹妹照顾的，现在，这些钱理应是我这个儿子出。”

“我们有稳定的工资，我已经和妻子商量好了，父亲的葬礼费用全部由我们来出。”

大伯赞赏地说：“真是争着不足让着有余啊，有的大家庭因为分摊葬礼费用，吵吵闹闹的，让人伤心！你们家风好啊，哥哥为妹妹着想，主动承担费用，好样的，你爸也会为你们高兴的。”

最后父亲的葬礼都是我花的，一共花了4万块钱，妹妹要主动承担一半儿，我没同意。

爸爸有病期间，我有时给妹妹转个3000 或2000的，妹妹从来不收，我知道她这几年在镇上开的店儿也不太挣钱，因为照顾父亲，她都没去店里帮忙，都苦了妹夫一个人。

父亲葬礼办得很隆重，可是我的心却心如刀绞，父亲的音容笑貌好像就在眼前，现在我有能力了想回报他的时候，他却离开了我。

那三天，我几乎没吃几口东西，就靠一口气撑着，妹妹看出了我在强撑，总是劝我，好歹要吃几口。

好不容易把父亲安葬了，当天晚上妹夫下厨，做了很多道家常菜，我们家里人坐在一起，想着吃个团圆饭，可看着父亲经常做的椅子空空如也，我和妹妹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妹夫赶紧给我和妹妹夹菜，“父亲如果看见你俩这样，走了也不会安心，他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活着，更希望我们好好爱自己！”

听了妹夫的话，我们两个都努力的擦干眼泪，给父亲空着的座位放了个碗和筷子，也倒上了酒。

那天晚上，我睡在父亲的床上，摸着冰冷的床铺，我心如刀搅，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儿察觉父亲的不舒服，那一晚，我从小时候梦到了长大，父亲从挺拔的身姿慢慢变成了佝偻的身影，在梦里父亲对我笑，他告诉我好好照顾妹妹，等我醒来的时候，枕巾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把父亲的那把钥匙给了妹妹，“妹妹，以后这房子就归你了，你有时间就好好收拾收拾，这房子在你手里哥放心，你替要把好好守着这个家。”

妹妹的眼眶微红，“哥，你就放心吧，我在，家就在，家在，父母就在，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我们兄妹抱着哭了一会儿，临别时妹妹说，“哥，嫂子，一会儿让我老公送你去高铁站，这个袋子里有饼干和牛奶，你们在路上吃。”

接过袋子，我心里有万般的不舍，可还是点了点头。

当我坐上高铁，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原来是妹妹发过来的，打开一看我愣住了，“哥，刚才给你那个包里有两万块钱，父亲的葬礼不能让你一个人花，你挣钱也不容易，好好保重自己，记得常回家看看。”

我急忙伸手去够头上方的袋子，打开一看，黑色的塑料袋儿里真的包着2万块钱，我的心又暖又疼。

我妻子一看，眼圈儿也微红，“妹妹，她这是何苦，她的日子过得也不富裕，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也够多了，老公，这个钱咱不能收。”

我微微的点点头，“我们先拿着，以后有机会还给妹妹。”

今年清明回去给父母扫墓的时候，顺便去妹妹的店儿里看了看，发现她的生意很火爆，我就问了问妹妹，“生意这么好有没有考虑扩大店面？”

“哥，我早就想了，我也相中了一处黄金地段，开店儿指定能火，就是租金太贵，杂七杂八算下来得差6万块钱，我想着再干一年，以后再说吧。”妹妹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和我说着。

我给妻子打了个眼色，妻子很会意的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手提袋回来，交给了我。

店里人少的时候，我把妹妹拉到了一边儿，我把袋子交到她手里，妹妹还一脸疑惑的问我，“哥，这是啥？”

“傻妹妹，你缺钱怎么不跟哥吱声儿，这里有8万块钱，你先花着，如果不够再跟哥说，我不用你还，这钱是哥给你的。”

妹妹赶忙推拒，“哥，这钱我可不能要，大不了我来年再扩大店面。”

“商机转瞬即逝，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别跟哥客气，以前你给家里出钱盖房子，哥都没给你算，这次你也不能跟哥哥算账，就这么定了，咱们亲兄妹就应该互帮互助。”

妹妹看着手里那沓钱，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行，哥，这钱我拿着，就算你入股，以后挣钱了，妹妹给你分红。”

我看着妹妹笑了，妹妹看着我也笑了。

其实，血浓于水的亲情，我们更要加倍珍惜，因为他可以无时无刻的温暖你。

家和万事兴，亲人之间不争不抢，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家互帮互助，多为对方着想，钱财虽然重要，但他一花就没，血脉亲情比什么都宝贵，亲人之间应该多讲亲情，时刻感恩别人的好才行，这样的亲情才能长久和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