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亲情归途与寻觅——《脐带》

今天聊聊中国电影《脐带》。

片名The Cord of Life (2022)，别名漫游在蓝色草原。

导演乔思雪曾表示，处女作《脐带》是一部半自传体的作品，她在法国学习电影，本来打算留在欧洲，但最终还是回到了童年家乡内蒙古，去拍摄一部关于她母亲的电影。

在《脐带》这部影片中，乔思雪将自己投射到阿鲁斯身上。阿鲁斯是一名俱乐部音乐家，以先锋艺术家的姿态，在北京闯出了一片天地。当他从哥哥那里听闻母亲娜仁左格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消息时，内心十分震撼。母亲的病痛几乎“摧毁”了哥哥嫂子的家。面对家庭的变故，阿鲁斯深感内疚和自责，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到家乡的路，去解决母亲心中那个渴望回到真正家园的迫切愿望。

一个年轻的灵魂在探寻自己的文化根源与现代追求的交织中苦苦挣扎。

阿鲁斯既渴望拥抱那悠久的传统文化，又怀揣着对现代性的无尽向往，但面对身患痴呆的年迈母亲，他还是踏上了回归草原的寻根之旅，试图找到母亲口中那个充满回忆的“家”。

老母亲娜仁左格饱经风霜，她心中的“家”似乎总在不断变化。随着母子二人逐渐深入那片广袤的草原，观众才发现，“家”并非一个固定的地点，而是一个流动的概念，一个蕴含着无尽情感与回忆的意象。

在草原的深处，他们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感受到了独特的草原气息，聆听到了那久违的乡音。这些元素，仿佛一根根细线，将娜仁左格与那些深藏在她心底的记忆紧密相连。时光荏苒，童年的欢声笑语依然在她心里熠熠生辉。

整部电影中，娜仁左格的“家”呈现出一种多变状态，那些物理空间都不是她心中真正的归属，要的是一种情感的寻觅与寄托。

第一个“家”便是她大儿子位于城中的普通房子。在这里，为了防止母亲走失，他们特地在她的房间装设了一个栏杆。此前母亲和邻居引发的不愉快，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

阿鲁斯被叫回去时，看到母亲的病情深感震惊。母亲已经不再认得他，而他哥哥和嫂子对待母亲的方式也让他感到无奈。

阿鲁斯特别反感牢房式的囚禁，感觉很不近人情，也对母亲不尊重。但后来，他也在某种程度上采用了类似的方法，即用一根象征性的绳子将母亲紧紧系在自己身上，以确保她不会迷失方向或伤害自己。

有一次，阿鲁斯轻轻地将绳子缠绕在母亲的腰间，然后温柔地将她扶起，如同牵引一头倔强而不愿归栏的母牛。他用自己的音乐安抚着母亲，引导她慢慢走回屋内。

娜仁左格对草原上的流浪动物总是情有独钟，她认为它们应该在广袤的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无论是迷路的母牛，还是失去小羊的母羊，她都倾注了无尽的关爱。有一次，她将一只迷路的小羊送到了围场，并唱起了一首悠扬的民歌，鼓励母羊去喂养它的孩子。

这首歌谣不仅是对母羊的鼓励，更是对阿鲁斯自己的一种隐喻。他如同那只迷失的羔羊，在寻找母亲的路上跌跌撞撞，而母亲则因疾病而无法认出他。

她一再要求阿鲁斯带她“回家”，然而对于阿鲁斯来说，她的要求却难以捉摸。

他告诉她，他们在草原上的房子同样是一个温馨的“家”，然而她似乎并不满足于此。直到后来，他才逐渐领悟到，她所追寻的“家”，其实是指向她的童年，指向那个早已逝去的、与父母一同生活在被遗忘松树旁的时光。

在这段寻找与理解的旅程中，他们之间的那根绳索，成为了替代的脐带，让他们得以在某种程度上重新建立起深厚的情感联系。阿鲁斯对草原上的生活也愈发熟悉，草原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他的心灵，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和谐。

这种情感的交融与传递，就如同绵羊从母羊那里汲取生命的乳汁，或是农民将燃料从一辆摩托转移到另一辆摩托一样。

影片采用了公路电影的形式，将辽阔的蒙古草原作为阿鲁斯心灵之旅的舞台。

在这片土地上，阿鲁斯不得不缓慢而艰难地重新审视他与母亲间的关系。随着旅程的深入，娜仁左格的认知障碍愈发严重，她的世界变得混沌而模糊，几乎无法辨认出阿鲁斯这个她深爱的儿子。

影片的标题巧妙地隐喻了阿鲁斯用来维系与娜仁左格联系的彩色绳索。这根绳索，在娜仁左格迷茫而跌跌撞撞地穿越广袤草原的过程中，成为了一道坚实的屏障，防止她迷失在无尽的空旷之中。到了后期，这根绳索逐渐超越了其物理意义，成为连接阿鲁斯与家乡、与自我之间的情感纽带。

在这段旅途中，阿鲁斯不仅找到了让娜仁左格感到归属的地方，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性格与命运。当娜仁左格几乎恢复到一种野性状态时，他意识到，必须采取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方式来照顾她。

标题隐喻的正是连接母亲与孩子之间的脐带。

阿鲁斯用一根绳子将母亲紧紧绑在自己身上，这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她在茫茫人海中走失，更是为了守护那份日益脆弱的亲情联系。这根绳索，仿佛成为了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桥梁，承载着彼此的关心与依赖。

即便周围的世界在不断变幻，即便彼此的面容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陌生，那份血脉相连的亲情始终如一。

乔思雪的摄影机如同一位游吟诗人，用其独特的视角捕捉到了草原上那份真实而凄美的情感与神秘主义的气息。

在动人的最后一幕中，阿鲁斯面临着与母亲告别的抉择。他必须让她离开，将她送到她心心念念的“家”中，回到那些亲人的怀抱。母亲深情地感谢他，感谢他带她回到了这片充满音乐、火焰与舞蹈的“快乐之地”。这片土地似乎承载着另一个时代的记忆，又或许它本身就是一种超越时代的存在，不合时宜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草原亲情寻根之旅，

时光与回忆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