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人:陕西杨先生。
整理:随心所欲江湖客。
我是1975年高中毕业后回乡劳动的,因为我妈娘家是地主,我爸这边是富农,所以一直都比别人更难。
《人生》里的高加林,他家是贫农,村里没人欺负他。他高考落榜去县城拉粪,赶着牛车还有一个老头儿作伴。
我高中上学时,为了农业学大寨,就去过县城掏粪拉粪。我回乡后,曾借自行车骑几十里,去山上捡牛粪,傍晚载着100多斤牛粪穿过县城时,以前的同学看到了我假装不认识。
在秦岭砍木头扛木头,晚上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盖一条被子,没有菜吃,只有辣椒下饭。我曾经一天吃了4斤大米饭,说给其他人听,他们都不信。
给大队修学校,一层楼的水泥预制板是我们用肩膀抬上去的,三层才是用卷扬机和滑轮吊上去的。
我经常帮队干部写大会发言稿,总结材料,多次被生产队评为劳动模范,但没人肯给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当地不给机会,外来的机会也因为家庭背景而剥夺。
我高中毕业回家后几个月,我母校的校长认为我成绩好,要让我做代课教师,但是大队不同意。
哪怕我愿意把36元的工资全部交给队里,工分随便给多少,自己负担伙食费也不行,干部说,你们都去坐轿,谁来抬轿?
1976年,我被抽调去讲解揭批四人帮的材料,县里有一个干部蹲点,听完后,向大队建议让我去当民办教师,还是被否决了。
1977年12月,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我想怎么才能请假复习呢,距离考试只有几周了!
我以前鼻子经常流血,村里人都知道,这次我就故意把鼻子捅流血,以看病为由终于把假请了下来。
我每天都拼命复习,竭尽全力想抓住这次机会。
等考完试,我自信总评不会低于65分,后来知道是74分,我们地区有2万多考生,总评70分以上的不到50人。
得知分数后,我们全家只是暗喜,不敢在外面有丝毫流露,还要看大队推荐和政审,否则也是白搭。
我忘不了,当年我考高中时就因为成绩好,被村里的人攻击“他家偷着点二百瓦的灯泡复习”!家家都是十五瓦的,我家哪里能弄什么二百瓦的?难道学习成绩跟灯泡亮不亮还有关系吗?
所以我在村里对别人都说,自己复习时间短,没考好,给人垫背去了,而且表现得垂头丧气。
那年全大队包括知青有二三十人去参考,也有支部书记的外甥,他们都说自己考的好,希望大,似乎只有我是例外。
再加上我这几年的积极表现,刻意的阿谀奉承,大队认为给我的推荐表上盖章不过是空头人情,反正也考不上,于是我终于拿到了盖着红印的推荐表,掀开了人生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