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凡是为人民做过一些好事的清官良吏,大抵都有一些微服私访的故事。
其中一些故事在黎民百姓中口口相传,被街头巷闻的说书人编进了公案戏中,为后世所称道。
比如《十五贯》中的况钟,就是用这个办法平反了冤狱。
根据史书记载,齐桓公是第一位微服私访的国君。
一天,齐桓公穿着便服去临淄坊间体察民情,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在家中独居,独自一人料理家务。
齐桓公就关心地问道:“老年人,怎么不见你的儿子照料你啊?”
老人回答说:“我因贫穷,因而一直未能娶妻生子,故而只能寡居。”
年轻的齐桓公听罢,竟然潸然落泪,更坚定了任用管仲,推行改革的决心。
在现代社会,也有不少能体察民间疾苦的干部。
比如前辽宁省代省长岳岐峰,他就曾“微服私访”于沈阳的闹市街头。
这趟出行探访,让岳岐峰终生难忘。他的确获得了辽宁省的基层治安情况,不过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岳岐峰遭到了地痞警察的殴打。
上任辽宁1990年6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本该是官员的休息日,但岳岐峰却接到了一份来自中央的通知。
当前几天,秘书将印有红头文件的通知书递到岳岐峰的手中,只见上面用仿宋字体写着:岳岐峰同志,请来京洽谈干部交流事宜。
短短的十几个字,微言大义,背后蕴含的信息之丰富,一时之间,经验丰富的岳岐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随即,岳岐峰匆匆赶到了北京,见到了中央各位领导同志。
他们亲自会见了岳岐峰,以及河南、辽宁等地的书记,满怀期望地对他们说:“党中央决定首先在省际之间高级领导干部之中进行交流,这是一项重要决策。河北、辽宁、河南三省要借着省委换届的机会,先行一步,搞个试点,接着有计划地搞下去。”
说完,另一位中央领导接过了话茬,补充说道:“这次主要是你们三省省政府主要负责同志进行交流,即河北省省长岳岐峰调辽宁工作,辽宁省省长李长春调河南工作,河南省省长程维高调河北工作。”
官员的转任一方面可以让干部接受不同方面的锻炼。
同时,也是防止地方做大,成为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7月份,天气进伏,热浪滚滚,炙烤大地。
13日这天,中央常委宋平听说这天下午河北省委和政府要举行会议,欢送原省长岳岐峰赴辽宁上任,就不顾盛夏的酷暑和旅途的劳累,来到了“北方火炉”石家庄市。
宋平对河北省委同志说:“有计划地对领导干部进行交流,是培养锻炼干部,提高干部素质的一项重要措施,也是广泛发现人才的一条有效途径。在一个地方工作时间久了,虽然情况比较熟悉,工作也得心应手,但也容易滋生官僚主义。同时,也难免受到一些复杂的人事关系的困扰。”
岳岐峰听了宋平的讲话,心里踏实多了,深刻认识到了党中央的苦心,全身燃起了一种斗志,期待着能在辽宁干出一番事业。
惨遭殴打10月左右,岳岐峰就整点了行囊,乘机来到了辽宁省会沈阳。
屁股还未坐热,十几名辽宁省当地记者就堵在了政府大楼门前,嚷嚷着要采访这位代省长。
岳岐峰特意挑了一个周末,专门请记者来到办公室,接受了采访。
在采访中,岳岐峰坦言自己作为省级领导交流的第一批干部,肩负中央的信任,一定要不辱使命。
另外,岳岐峰也提到自己在河北省工作了四十六年,河北是我的故乡,让我从一个穷苦人民的儿子,成长为一省之长,我不能忘记党和人民培养我的恩情。
随后,记者又坐直了身子,问岳岐峰:“岳省长,能否请你谈谈具体的工作安排,想先从何处入手?”
一脸沧桑的岳岐峰笑着说:“我来这里是人地两生,重车生路。最近一段时间,我打算集中精力下去多走走,多看看,熟悉一下这里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并对一些问题搞些调查研究,争取尽快进入角色。”
“言必行,行必果”是一个优秀共产党员最基本的素养,岳岐峰既然敢对记者坦诚相告,也做好了下基层的准备。
岳岐峰口中的“下基层”还和其他官员大为不同,不是走过场,设警戒、封道路,而是效仿古人,来一次真实的“微服私访”。
这天,秋风渐起,绯红的梧桐叶簌簌落下。
岳岐峰起了个大早,叫上了自己的司机小胡和秘书小吴,来到了沈阳最热闹的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人流量大,来来往往,既有小商小贩,也有农村赶来的老大爷们,还有城市的中等收入群体,聚集的社会群体最多,也最能反应一省的民情民风。
岳岐峰在秘书的介绍下,走到了市场大门,就见到了一块高大的金色门匾,上书“沈阳南区农贸市场”,右侧还有一个腐朽的木制门板,写着市场的规章制度。两旁则是各式各样的摊贩,叫喊声络绎不绝。
继续往里走,岳岐峰眉头一皱,发现头顶的篷布有几个圆洞,阳光直射入内。
晴天还好,可一旦下雨,注定会将市场内部变为一个滴滴答答的“水帘洞”。
除此之外,细心的岳岐峰还注意到,市场通道旁,设置的垃圾桶过于稀少,且排放不规律,要么是形单影只,要么是三五成群,非常不利于环卫工人打扫市场卫生。
与此同时,岳岐峰很少见到市场有带着袖章的管理人员维持秩序,常有顾客和摊贩为了价钱争得是面红耳赤。在管理中心,也不见有人坐镇值班。
一系列的漏洞,让岳岐峰感到压力陡增。
省会城市最大的农贸市场管理的是如此的不规范,就更不用说县乡一级了。
不知不觉间,日头躲过了乌云,露出了光辉。
岳岐峰看了看表,快要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就带着司机小胡和秘书小吴走进了一间装修简陋的小饭馆。
一进门,小胡和小吴就找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四方桌,对岳岐峰说:“咱就坐着吧,这地方僻静,还能观察到整个饭馆。”
岳岐峰落座以后,老板机灵地走到跟前,问了句:“几位大哥,你们吃些什么?”岳岐峰简单点了几个家常菜,又要了一壶浓茶。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巨响,原是几个身着警察服装的大汉,用脚踹开了饭馆的木门。
岳岐峰抬头一看,见几人嘴叼香烟,打量着周围,挑了一个最干净的桌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其中一个叫嚷道:“老板死哪去了,还不出来服务。”身材瘦弱的老板不敢招惹这群恶鬼,慌忙为其服务。
过了十几分钟,一阵渺渺的香味从厨房飘来。让小吴感到诧异的是,这饭菜竟然先端给了警察那一桌。
看不过去的小吴问了老板一句:“凭什么给他们先上,不是我们先来的吗?”
还没等老板解释,那几个警察倒先开口,叫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前面。”
一听这话,岳岐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恨意,质问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话,还是人民的警察吗?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对面也是毫不客气,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上来就对着岳岐峰来了一巴掌,直接把岳岐峰的黑框眼镜都给打到了桌子底下的角落里。
眼见领导被打,司机和小吴立即就和几人厮打在一起。
由于岳岐峰这边势单力薄,且岳岐峰上了年纪,就被几名警察拷到了公安局里。到了公安局,几名殴打岳岐峰的警察还想以袭警罪名,将其刑拘。
可没想到的是,秘书一个电话就打到了省公安厅。
公安厅的负责同志一听缘由,代省长竟然被手下人打的鼻青脸肿,这还了得。
往小了说,是双方互殴,往大了说,扣一个谋杀干部的罪名也不为过。
事后处理事情真相大白以后,公安局局长和公安厅的同志亲自护送岳岐峰去了沈阳最好的医院,还立即将打人的警察全部停职拘留。
后来,他们几人更是受到了法院的审判,开除了公职,关进了监狱。
通过这次事件,岳岐峰也了解了辽宁公安系统有多么腐败,基层民警更是狐假虎威,滥用手中的权力。
可偏偏岳岐峰就是负责到辽宁主抓政法工作的副书记,他先是将被打一事的影响降低到最低。
接着,岳岐峰将这个出事的派出所全体警员都清理出了警察队伍。
然后,岳岐峰召开了政法工作会议,在辽宁全省开展了整治活动,鼓励群众举报腐败的地痞民警。
最后,岳岐峰还制定了奖赏制度,对于举报属实的给予一定的物资金钱奖励。
这样一来,大批的地痞民警被清理出了辽宁的警察队伍,辽宁的政法工作得到了初步的成效。
几个月后,岳岐峰去掉了“代”字,转为省长。他又将工作重心移到了经济建设上,在营口市推行了公有私营试点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行,营口市三个试点企业的经营状况和职工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岳岐峰在视察变压器厂时,对该厂取得的成绩,也给予了肯定。
在辽宁工作的最后一段日子,岳岐峰并没有止步不前,而是发起了“第二次创业”的活动。
所谓“第二次创业”是相对于在单一经济体制和单一所有制结构中,建立辽宁这个老工业基地的第一次创业而言的活动。
在这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中,岳岐峰将工业人才培养提到了一个很高的地位。
也正因岳岐峰的努力,辽宁才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资源禀赋、区域优势、以及储备人才,跟上了经济前进的步伐。
结语:“微服私访”作为一种政府了解民情的手段,非但不过时,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无论在中国古代,还是当下,“微服私访”都是决策者借助被访者的信任,为夺回真实信息控制权的一种个人努力,是一种实现非正式社会控制的民间方式。
如果没有岳岐峰的“微服私访”,他就不可能迅速、准确掌握辽宁省的政法情况,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将一批警察蠹虫暴露在阳光之下。
可以说,“微服私访”的执行成本低,收益却巨高无比。
只是在新世纪,由于是一个信息化的时代,“微服私访”也在渐渐失去它的有效性。
参考资料
《培养干部的一项重要措施—宋平同志在河北谈干部交流》 张锡杰
《辽宁“第二次创业”与发展工程技术教育》辽宁高等教育研究 199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