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毕沅的《续资治通鉴•元纪》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当初张弘范跟从巴延攻下建康(今南京),军中召集将领犒劳奖赏,张弘范迟到了,巴延说:“军中会议,迟到的人有罪,即便是有功勋的老臣也不能原谅,何况说是你呢?”张弘范说:“打仗我不敢落在后面,接受奖赏我则以抢在别人前面为耻。”
张弘范这次军中召开奖励大会,到底是因为什么迟到的,我们不知道;但是,他“出战不敢后,受赏耻居先”的回答,我以为极为响亮,让他这个人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许多。
作为武将,打起仗来如果磨磨蹭蹭、不敢当头,那是胆小鬼,是没出息,所以,张弘范向来不敢落后——更多情况下,应该是身先士卒,奋勇争先,否则,他也就不会成为元初北方名将了。而当在战斗中建立了功勋,到了主将论功行赏的时候,可能换了其他人,很有可能跑得快快的,生怕落在后面,可张弘范的做法却截然不同——以抢在他人前面为耻。因此,他这样的做人,我们完全可以用高风亮节来形容。
巴延(又译伯颜),是元世祖忽必烈十分赏识的爱将,至元初年拜中书左丞相,后升任同知枢密院事。至元十一年(公元1274年),由他统兵攻伐南宋。至元十三年(1276年)他率领的蒙古大军陷临安(今杭州),俘获宋恭帝、谢太后等,为忽必烈完成了灭宋一统天下的大业。当他主持会议犒劳奖赏大家的时候,张弘范迟到,肯定会惹得他十分不快,因为张弘范此举有损他的权威;不过,张弘范的解释与说明,无疑又会让他哑口无言——当然,如果他足够睿智,那么,同时或许还会在心中暗暗称奇,十分欣赏。
也不管张弘范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席会议迟到的,以及他这样说是不是因为生怕巴延生气乃至自己被究责,“临时起意”进行的辩解,但对我们来说,无论如何都该对他这样的表达所表现的境界由衷钦佩:在现实生活中,太多的人工作起来拖拖拉拉,能推诿尽量推诿,能少做尽量少做,反过来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这样的人往往跑得比其他人都快,与人争功邀赏比谁的嗓门都粗。对于这样的人,是不是在张弘范面前该感到万分惭愧,无地自容?对张弘范是不是该肃然起敬?
这两种人不同的做法,反映的便是人与人在风度和气派上或者说是风范上的不同。而风度和气派的不同,又源于对同样的事物认识的高度的不同。而我们应该欣赏哪一个,鄙视哪一个,那又是毫无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