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大连北海湾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条蛟龙,搅得昏天黑地,狂风夹着暴雨,开花浪往海滩上直扑。整整三天三宿,船碎成了板板,网撕成了片片,渔民跟海鳖做了伴儿。命大逃出来的也像离了水的鳝鱼,耷拉头啦。
有个死里逃生的小伙儿叫王憨,十五六岁,长得五大三粗,胆子大,心眼儿又好使,渔民都喜欢他,可惜命苦,从小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哥哥还被浪卷走了。光苦脸悲悲的有什么用?他打了主意,非擒住蛟龙不可。想啊,想啊,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三更,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到跟前,腰里别了个丫丫葫芦,手里捏根绿布带,问王憨:“小伙儿,想擒龙,有种吗?”“有!”老头儿哈哈笑:“九百九十年前,有个小伙儿去擒龙,让龙卷风吞了;六百六十年前,有个小伙儿去擒龙,让龙泉冲了;三百三十年前,有个小伙儿去擒龙,让龙火烧成了灰,你不怕死?”王憨说自己吞秤砣铁了心了。
老头儿把绿布带送给他:“把这擒龙带拿去吧,背着太阳,盯住北斗,眼朝西北瞅,登上蛟龙岛,摁住蛟龙头,拔掉龙头三根须,擒龙带拴住龙角钩。”王憨一觉醒来,觉得实实在在一根绿布带真的握在手里。他抓块板下了海。饿了,捞海菜;渴了,舔海水;海带绊腿,乌贼搂腰;星星出来打个照面又回去了。整整三百三十圈,王憨登上了蛟龙岛。嗬,一条蛟龙盘在地,像座小山包,腰比缸粗,身上的鳞片有铜盆大,锃亮锃亮直闪光。那龙头凹凸不平搭在身上,正呼噜呼噜睡大觉。王憨想起乡亲们遭的罪,一股子火冲上来,抱住龙头,使劲拔下蛟龙左脸的龙须。蛟龙疼蒙了,一个高儿蹿上天,一阵大风从血盆大口喷出来,地晃山摇。
王憨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叫风刮到什么地方了,只见一位红脸老太太在那缝帽子。老太太说:“俺是收风婆,专管息风。这儿是月宫,楼高屋大,金银满地滚,你就留下吧。”王憨不依,红脸婆就把帽子送给他:“戴上避风帽,多大风也不怕。”
王憨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走啊走,饿了,扒拉点野菜;渴了,接点雨水;脚磨破了血淋淋的,不在乎;脸上身上叫冰雹打肿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咬牙挺着;月亮升起又落下。整整三百三十圈,又来到蛟龙岛。
那蛟龙还盘在那儿,呼噜呼噜睡大觉。右脸和下巴的龙须还支棱着。王憨一杆子火冲上来,抱着龙头,使劲拽下右脸上的龙须。蛟龙疼蒙了,一个高儿蹿上天,一股水柱从血盆大口喷出来,倒海翻江。
王憨忽忽悠悠醒来,躺在河边的花床上。一位正洗衣服的大嫂对他说:“俺是河神,专管落潮。这儿是天河,两岸有香花,你就留下吧。”王憨不干,河神就把刚洗净的衣裳给他披上:“穿上它,什么大水也冲不了你。”
王憨趟过一道河又一道河,奔啊奔,脚不点地,饿了,捡点儿花瓣儿;渴了,捧口河水;太阳出山又落山,整整三百三十遍,他又登上蛟龙岛。那蛟龙盘在地上,王憨冷不丁扑上去,搂住龙头,拽下最后一根龙须。蛟龙疼蒙了,一个高儿蹿上天,一团红火从血盆大口喷出来,铺天盖地。
王憨昏昏沉沉睁开眼,眼前数不清的金星乱窜。那个腰里别着丫丫葫芦的白胡子老头儿正在大火炉旁忙乎,问他:“小伙儿,还敢去吗?”王憨眼不卡地点点头。老头儿笑了:“俺是太上老君,专管炼丹,这里是给众神炼丹的地场。你擒的那条龙,本是俺炼丹用的铁钩子。三万年前,孙猴儿大闹天宫,踹翻了火炉,铁钩儿掉进大海变成了蛟龙。小伙儿,你熬过了风、水、火三关,这下可行了。”
太上老君从丫丫葫芦里,捏出一粒万年丹填到王憨嘴里,王憨浑身骨节嘎崩嘎崩直冒劲,“噌”地一声贴地飞起,腾云驾雾,又到了蛟龙岛。那蛟龙没了龙须,脸上光溜溜儿,长拖拖地趴在地上。王憨上前摁住龙头,蛟龙发了疯,七窍大开,风、水、火一齐喷,王憨头戴避风帽,身穿防水衣,嘴含万年丹,什么也不怕,麻溜儿把擒龙带系在龙角钩上。蛟龙甩头、拨楞角,王憨死死不放,把擒龙带另一头绑在大坨子山上。蛟龙老实了,再也不耍猴性了。擒龙带一轱截沉到海底,一轱截嵌在崖头上,蛟龙出来溜达,只能沿它走,至今还留下不少龙爪印。王憨呢,有人说他脱了凡胎,入了神仙帮,专管出海打鱼的人不受风浪欺负。后世人都管那绿布带叫“憨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