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的生活被一道闪电劈开，劈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是儿子走的那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模糊、无声。我仿佛跌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一切都在痛苦中变得支离破碎。儿媳，她很快选择了改嫁。我理解她的选择，毕竟她还年轻，需要重新开始。而她留下了我的小孙女——那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透着迷茫和不安的小女孩。那时候，只有她，让我觉得这个家还有些活着的气息。起初，我和老伴手忙脚乱。我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但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缩在床角，无助地喊着“奶奶，奶奶”，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再失去更多了。我和老伴默默发誓，无论多么辛苦，也一定要把她抚养长大。时间过得很快，六年如同一眨眼。小孙女从那个羞怯、不知所措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懂事、温暖的小姑娘。她笑起来很甜，总是会用软软的手拉着我，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我会保护你的。”每当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就像春天的阳光照到身上，暖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然而就在几天前，儿媳突然回来了。那天是个平常的午后，我正准备给小孙女做她最喜欢的西红柿炒鸡蛋，门铃响了。我擦了擦手，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她，一瞬间心里涌起的情绪复杂得让我自己都无法描述。她变了很多，打扮得很时尚，眼神里却藏着些许的不安。她低声地叫了一声：“妈。”我点点头，算是回应，侧身让她进了门。她站在客厅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眼睛在房间里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了小孙女的照片上。那是小孙女去年过生日时拍的，笑得像朵向日葵，灿烂又天真。儿媳的眼眶忽然红了，她哽咽着对我说：“妈，我想回来看看孩子，想……重新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我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审判。那一刻，我的心情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边是对她的怨，一边又是对她的理解。我明白，她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自己曾经的生活，她或许真的后悔，真的想弥补。但这六年里，孩子的一切都是我和老伴一点一滴地守护过来的，她哭过，笑过，生病时我整夜不合眼地守着她，开心时她扑进我怀里要我陪她玩。那些点点滴滴，是我们用心血换来的。而她呢？六年了，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你要做什么，不是我能决定的，一切得问孩子的意愿。”儿媳愣了一下，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哽咽着说：“妈，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想再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孩子一个机会，好吗？”我看着她，没有再说话。我知道，这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孩子对她几乎没有印象，或者说，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她现在的归来，对小孙女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无法预料。我只知道，孩子是个敏感的小姑娘，她的心灵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那天晚上，我把儿媳的事情告诉了小孙女。她正坐在小桌前画画，听到我的话后，小小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困惑：“妈妈？她要回来吗？”我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对，妈妈想回来看看你，想重新陪着你长大。奶奶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愿意吗？”小孙女没有马上回答，她皱着小眉头，好像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我：“奶奶，那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哽咽着说：“傻孩子，奶奶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不管怎么样，奶奶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小孙女把小脸埋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那……那我不想让她回来。我只要奶奶和爷爷就够了。”她的声音虽然小，却带着坚定。我抱着她，感受到她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那一刻，我更加明白了，孩子已经把我和老伴当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而她对母亲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甚至陌生。第二天，儿媳又来了，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她对我说，她想见见孩子，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她带到了小孙女的房间门口。小孙女正坐在地上玩拼图，看到门口的儿媳，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拼她的图块，仿佛这个陌生的女人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儿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轻声喊了一句：“宝宝，是妈妈啊。”小孙女的手停了一下，但并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我看得出来，儿媳的心碎了一地，她眼中的悔恨和痛苦让我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无奈。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尤其是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那些错过的时间，那些缺席的陪伴，是无法简单地用一句“我回来了”就能抹平的。送走儿媳后，我回到小孙女的房间，坐在她身边。她抬起头，看着我，软软地问：“奶奶，她真的就是我妈妈吗？”我点点头，摸着她的头发：“是啊，她是你的妈妈。只是，她以前有些事情要做，没能陪在你身边。”小孙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她以后会一直在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轻声说：“这个要看你愿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了。奶奶不会逼你，所有的决定，都由你来做。”小孙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靠在我怀里，小声地说：“那我再想想吧。”我抱紧了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我知道，这条路对于儿媳来说不会容易，但对于小孙女而言，也不是简单的选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在孩子身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六年的时光，让我们祖孙三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儿媳的归来，或许是她心底的救赎，但对于孩子来说，却是一个需要时间去接受和理解的过程。我希望她能明白，感情需要用心去经营，而不是用眼泪和悔恨就能挽回的。未来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会陪着我的小孙女，一起面对，一起走下去。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是她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