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书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霄别梦寒。
此首名为《送别》诗出自李叔同,风靡民国三十年,是江淹《别赋》的浓缩,是人生如寄,天地过客的心音。一个才子的出世,飘泊尘海,深深的哀怨,淡淡的忧愁,伴随其一生,五岁失父,母亲亦走于其青年时代,一生的哀痛为主流,欢爱只是短暂的片刻,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孤寂的心境萦绕在心头,难以排遣。生于清末,成长在民国的李叔同,没有遗民心态,拥护中华民国,但他的哀怨并不因此减少,时代的变幻加上祖国的沦落使他伤感,佛门的青灯竞成为寄身的所在。向来李氏在历史上就出才人,先不说李树下的老子,唐朝的李氏完全的人才辈出,皇帝到平民,无一例外。南唐的那些帝王才人,作诗如哭,全是一个朝代与一个人生的衰落的哀痛,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不复回,道尽人生的苦楚与无奈,明月前身的反复使代代才人作诗有异而大同。李白的哀怨是抽刀断水水更流,而李哀(叔同)的哀怨是今霄别梦寒。一个淡淡的忧愁在不同的时代反复的吟唱。樱花开放的美丽如此短暂,人生同此理: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正是李叔同到弘一法师演变的个注脚。
从油画《半裸女像》到书法《无上清凉》,同一个肉身的人会创造两个完全不同的艺术境界,艺术品种与风格的两极变化,一个激情绚烂一个孤寂清凉,一个色彩亮丽,一个线条黑白,一个能泛起情欲的微波,一个能让君猛然回首,而这一切又是有渐进的过程中完成的。青少年时的心性是充满激情,一切为艺的手段他都尝试,音乐、戏剧、绘画、诗歌--,多才多艺,仿佛那么回事,又并不深入,这么带有戏娱的一生,如在红尘的飘泊里,猛然有人一句无意的话点醒他转向另一个七宝莲华的世界。当然无任那一阶段,他总是认认真真,总是勇猛精进。
佛学到了末法时代,诚实的信仰者凤毛麟角,弘一法师是少有的坚定者,定力的非凡来自天赋的高明,能够深入其中的堂奥,然而他的佛学影响,更为扩散的媒介,是那些佛法偈句的书法作品,有视觉的直观效果,如果有悟性的话,观他书法片刻,纵不是开悟,也能获得片刻的清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一切精义在简单,书法中的四字偈,胜过多多许的满字经文,比禅多一点,比苦行者少一点,当年的老子出关,原本是不立文字的,但是立了,不过五千言。生在纷纷纭纭的近现代,有关佛法的偈句书法,尤其是深入清凉界的弘一法师那个境界书法,散发的教义,是不可诂量的。
此为修复后的原作,所说是画的日本妻子。
自绘像
雷家林主要文章:《雷家林诗歌集录》、《雷家林词集》、《中国艺术散论~宋画哲学》、《家林论唐宋艺术》、《说唐代书法》、《说宋朝书法四家~三蔡》、《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雷家林谈美国印象派》、《雷家林论日本艺术》、《雷家林谈德国绘画》、《雷家林谈荷兰绘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