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和落叶的香。我站在李伟的墓前,看着那已经泛黄的相片,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我转向舅妈,王美丽,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我知道她心里比我还要难过。
“舅妈,”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哥哥走得那么突然,我们都没来得及准备。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请求,但是哥哥总是想要一个孩子,他会是我们李家的未来,您能不能...”
我没说完,王美丽就紧紧握住我的手,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知道,芳芳,我会的,为了伟伟,也为了咱们李家。”
那天之后,家里就多了一个小成员,那就是李浩,我哥哥的遗腹子。李浩的出生,本来是全家的希望,但生活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舅妈为了李浩辞掉了工作,整天呆在家里,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我尽量每天都过去帮忙,看着李浩一天天长大,我心里就像装了个小太阳,温暖极了。每当李浩叫我“舅舅”,我就感到是那么的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李浩都要上学了。我和舅妈带他去买了新书包,还有他最喜欢的卡通铅笔盒。李浩高兴极了,小脸蛋通红,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舅妈,我长大了能不能像爸爸一样强壮?”他一边蹦蹦跳跳一边问舅妈。
舅妈笑着摸摸他的头:“当然可以,你将来一定能成为李家的骄傲。”
可是生活并不像我们期望的那样顺风顺水,李浩的成长中似乎总有一些缺口。他经常问起自己的爸爸,舅妈每次都是含糊地回答,说爸爸出去工作了,很忙,要等他长大些才能见到。他似乎也因此变得有点闷闷不乐。
有一次,我从工作忙碌中抽出时间,去看舅妈,她正坐在窗边发呆。我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舅妈,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王美丽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挺对不住李浩的。他问起他爸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小,我怕他知道了会难过。”
“舅妈,孩子迟早要知道真相的,不如我们...”我欲言又止。
“不行,还不能告诉他,至少等他能明白这其中的苦涩再说。”舅妈打断了我,眼神里是坚定。
我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我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生活,总是要我们学着接受不能接受的。
李浩上学后,我每次去接他放学,都能看见他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嬉笑玩耍,那种无忧无虑的景象总让我心里一暖。但当我想到舅妈的话,心里的那份重担又沉甸甸的落了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转眼之间,李浩已经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学生。但随着他对周围世界的认识增加,关于他父亲的问題越来越让人头疼。
“舅妈,爸爸为什么总不回家?”李浩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王美丽微笑着回答:“爸爸在外面工作很忙,他希望你能在学校好好学习。”
李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她总是尽力维护一个完整的家庭形象。
学校开家长会的那天,李浩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外,看着一对对父母接走他们的孩子。他眼中显露出一丝羡慕。李芳又一次感到无助,她握着李浩的手,小心翼翼地说:“放心吧,你舅舅我,总有一天会带你去见爸爸。”
李浩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美丽和李芳面对这个局面,只能越发地包容和理解。他们细心地观察着李浩的变化,担心他会因为没有父亲的陪伴而感到自卑。
孝敬长辈是家族的重要传统,李芳始终把这一点教给李浩。那一年农历新年,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李浩饶有兴趣地听着长辈们讲述过去的故事,他特别好奇那个在故事中不断出现但从未见过面的“爸爸”。
“舅妈,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他小时候是不是也喜欢放鞭炮?”李浩满心好奇地追问着。
王美丽呆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你爸爸小时候很淘气,比你还要喜欢玩。”
李浩的声音兴奋起来:“真的吗?那我长大了是不是就能见到他?”
王美丽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勉强,她转头看了看李芳,希望得到姐姐的支持。李芳怜爱地抚摸李浩的头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某个周末,李浩乖乖地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画笔专注地画着画。窗外风景如画,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的身上。王美丽坐在一旁,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妈妈,我画的爸爸像吗?”李浩抬头问道。
王美丽看着那张稚嫩的画,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她握住李浩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很像,你爸爸要是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我也想他。”李浩小声说道。
李芳此刻静静地走了过来,站在他们身边低声安慰:“浩浩,你放心,你爸爸一定也在想你。舅舅和舅妈都会永远支持你。”
李浩眼中闪烁了一丝泪花,但很快调整了情绪,“我知道舅舅、舅妈对我最好了,等我长大,一定要像你们一样,做个好人。”
看着李浩稚嫩的侧脸,李芳和王美丽彼此心照不宣,他们都明白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爱去陪伴这个孩子的成长。
时光就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中,李浩已经三十岁了。每当家族中的长辈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李浩总是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气氛。
在一次家族聚会上,长辈们在一旁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头疼,尤其是这个李浩,一事无成,花了家里不少钱。”
舅妈听到这话,眉头紧锁,但她还是尽力维护李浩:“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浩浩也在努力,只是每个人的路不一样而已。”
亲戚们却并不买账,他们认为给李浩的关照和资源原本可以用来支持家族中其他有血缘关系的子女,“像他这样的,没血缘关系,怎么能算我们李家的人呢?”
李芳此时愤怒万分,她辩驳道:“不是我们家的人?他是我兄弟唯一的孩子!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们这样说话,太过分了!”
“芳,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可能说得重了些。”长辈们降低了语气,但态度并未改变。
李浩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情如同乱麻一般复杂。他起身离开,走向阳台,独自面对着夜色下的城市,心中五味杂陈。
“李浩,你听到了?”李芳稍后也走了过来,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舅舅,我知道您为我做了很多,舅妈也是,”李浩声音平静但透着坚定,“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需要自己的生活,找到属于我的价值。”
李芳被他的话震惊了,“你要去哪里?你是想离开吗?”
李浩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的,舅舅,我不能老是让你们为我担忧。我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找到我自己的道路。”
李芳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但你永远是这个家的一部分,不论你走到哪里。”
李浩靠在栏杆上,回望李芳,“谢谢您,舅舅,不论将来如何,我永远都会记得您和舅妈对我的好。”
此刻,夜风轻轻吹拂,带走了他们话语中的温度。李浩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独,而李芳站在他身后,心中充满了不舍和担忧。
秋天的风携带着些许萧瑟,就像李浩心中的落寂。在那个不寻常的家族宴会上,舅妈终于吞吞吐吐地告诉了他全部真相。
“你...你是说,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李浩震惊地看着王美丽,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对于李浩来说,这一刻犹如晴天霹雳,所有的自我认同仿佛在一瞬间被撕裂。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李芳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她走到李浩面前,轻声说:“浩浩,对不起,这些年我们一直隐瞒你,但是你要相信,不论血缘关系如何,你始终是我们最爱的孩子。”
“我知道舅舅,但我不能一直活在谎言里,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李浩的声音平静,但是眼角湿润了,“我要自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在一个清晨,李浩收拾好了行李,站在家门口。他沉默了许久才对站在身边的舅舅和舅妈说:“我会想念这里的,但我不能再依赖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王美丽急忙擦了擦眼泪,“浩浩,我们的门始终为你敞开,无论何时你想回来。”
李芳虽然心里无比不舍,却尽力维持着微笑,“去吧,浩浩,无论你走多远,我们都会在这等你。”
他们在秋日的清晨相拥告别,而李浩的脚步坚定而有力,向着远方的路逐渐远去。
舅妈和舅舅站在门口,直到李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两人才转身走回空荡荡的家中。虽然失去了李浩的陪伴,但心中有一种负担似乎轻了许多。
时间会治愈一切,李浩的离去,对家族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而对于他个人,却是一个全新旅程的开始。从此天地宽广,他可以任性地飞翔,去寻找那属于自己的天空。
而李芳和王美丽回到了屋内,她们静静地坐下,没有再说一句话,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她们知道,李浩需要自己的生活,需要自己去经历和选择。她们给了他最初的温暖和保护,现在,他们愿意为他的成长守护这片空间,等待他有一天,带着自己的故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