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胜利把见面地点选在了一间小会议室，这间小会议室还套着一个隔间。
宋思铭正好可以在隔间，听听他和赵万里的谈话内容。
“这不合规矩吧？”
宋思铭问闫胜利。
“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又不是正式的审讯，就算正式的审讯，宋科长作为市领导派来监督我们办案的工作人员，旁听一下，也无可厚非。”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闫胜利能给自己的行为，找出一百种合理解释。
“行，那我就旁听一下。”
宋思铭先进到隔间。
没一会儿，赵万里在办案民警的带领下，进到小会议室，坐到闫胜利的对面。
“赵董点名见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执行抓捕之前，赵万里还是青山知名的企业家，闫胜利很是客气。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向闫局长自首。”
赵万里没有任何铺垫，上来就把大招放了。确认儿子赵良友派出的金牌杀手刀疤，折戟沉沙之后，赵万里认为必须快刀斩乱麻，弃车保帅。
而这个车就是他。
本来，他就计划好了要牺牲自己，保全儿子赵良友。
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两天而已。
“自首？”
闫胜利大为意外，片刻之后，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赵董，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
“受时代的局限，金山矿业发展壮大的这几十年里，我作为金山矿业的领导者，犯下了许多错误，现在，也该为这些错误买单了。”
说着，赵万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递到闫胜利面前，“这是我的自首材料，里面详述了我的违法犯罪行为，闫局长可以先看看。”
“好。”
闫胜利将信将疑地接过材料，大概翻了几页，立时发现了问题，赵万里摆明了是要把赵良友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为儿子顶罪。
“赵董，这个时间怕是对不上吧？”
“这一年，你都退休了。”
闫胜利当面指出漏洞。
但赵万里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他解释道：“我不过是表面退休罢了，一直到今天，金山矿业都是我由实际掌控。”
“这样吗？”
闫胜利还真挑不出毛病。
毕竟，赵万里现在还是金山矿业的董事长，而董事长，理论上，就是金山矿业的老大，要为金山矿业的一切负责。
“我现在请求公安局对我执行强制措施。”
赵万里随后说道。
“强制措施肯定要执行，不过，得等我们先确定了这份材料的真实性。”
闫胜利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把赵家父子抓起来，为他的老连长报仇，可现在，能抓赵万里了，他心里又无比别扭，就像吃了夹生饭。
“我就在这等着，闫局长确认吧！”
赵万里来了就没想走，施施然往那一坐，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架势。
“你还是换个屋等吧！”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好，闫胜利不再客气，吩咐办案民警，把赵万里带到楼下的拘留室。
除了没给戴手铐，和其他被拘留的人，是完全一样的待遇。
赵万里一走，宋思铭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宋科长，你看看吧，这老小子是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他们一大家子的命。”
闫胜利将材料交给宋思铭，很是气愤地说道。
宋思铭暂时没回应，他认认真真地把赵万里提交的自首材料看了一遍，最后评价道：“姜还是老的辣，赵万里比赵良友难对付多了。”
“何以见得？”
闫胜利有些不服气。
在他看来，弃车保帅，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招式，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可以了。
“赵万里对我们的调查进度，了如指掌，我敢肯定，公安局内部有他的线人。”宋思铭对闫胜利说道。
“会吗？”
闫胜利瞬间皱起眉头。
他挑选专案组成员的时候，除了专业素质过硬，对政治觉悟的要求同样严格，这可是市长亲自督办的大案，谁敢违反纪律，对外透露案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事防不胜防的。”
宋思铭叹了口气说道。
“宋科长，你有证据吗？”
闫胜利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经得起考验。
“赵万里的自首材料就是证据。”
宋思铭继而解释道：“你没发现，他自首的这些罪状，都是我们已经拿到切实证据的吗？而且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好像还真是。”
宋思铭这么一说，闫胜利也反应过来。
除此之外，赵万里还巧妙地把那些属于赵良友的罪责，转嫁到自己身上，且提供充足的过渡证据。
让他们之前掌握的赵良友的罪证，瞬间变得没了意义，把赵良友完全摘了出来。
想做到这种程度，必须对着市局专案组现有的证据，一点一点思考，一点一点构造才行。
“我一定要把这个内鬼揪出来！”
闫胜利一阵咬牙切齿。
“现在揪不揪这个内鬼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已经完全陷入了赵万里设定的节奏。”
“除非能让阮金亮开口。”
宋思铭认真分析道。
阮金亮可以说是仅剩的突破口，但问题是这个突破口并不好突破，赵良友得知阮金亮被抓后，肯定会把阮金亮的女儿看得更死。
而公安局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想找到阮金亮的女儿，送到阮金亮面前，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难道就这样放过赵家？”
“只收拾赵万里一个，我不甘心啊！”
闫胜利讲明心声。
“就怕连赵万里也收拾不了。”
宋思铭旋即说出一个更残酷的现实，“赵万里的年龄是最好的护身符，刑事拘留后可以取保候审，判刑之后，又可以保外就医，他真正失去自由的时间，或许只能用天算。”
“只能用天算？”
闫胜利拳头攥得咔咔直响。
他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最后，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还不如一头撞死。
“宋科长，我可是在梁市长那立了军令状，势必将赵家父子绳之以法，还宁川县，连青山市一片清明。”
“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无奈之下，闫胜利再度向宋思铭求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