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29日至11月6日,党的六届六中全会在延安召开。
会议决定撤销长江局,成立南方局、中原局、华东局,并决定南方局代表党中央领导南方国统区和沦陷区党的工作。
1939年1月16日,南方局在重庆成立。
在蒋介石一党专政的独裁统治下,作为中共中央派出机关的南方局是不可能在国民党的陪都重庆公开活动的。
因此也像在武汉那样成立了重庆办事处,与南方局合署办公,以此为掩护,对外是八路军办事处,对内是中共南方局。
办事处成立后,人员增多,需要盖房子。
我由贵阳到桂林后,李克农找我谈话,充分肯定了我前一段的工作,又决定派我去重庆,负责修建办事处的房子。
我听后一愣,脱口而出:
“这盖房子的活,我也不会呀!”
“干中学嘛,依靠群众,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什么困难都会克服的。”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是!一定完成任务。”我坚定地回答着。
我来到了重庆,办事处暂时设在机房街,处长是钱之光。
周恩来、叶剑英他们已经先来这里。
我到钱之光那儿报到,他让我先选择办事处的地址。
由于武汉、广州沦陷,贵阳、桂林、衡阳等城市惨遭日军轰炸; 许多资本家和国民党的大小官员们纷纷带着家眷逃往重庆,到处抢地盘,盖房子,把个山城挤得满满的。
在市内盖房子已经不可能了,经地方党组织的多方帮助,我选择了花龙桥红岩村刘家农场,亦称刘家花园,或叫果园,在山坡上,地势不错。
场主叫饶国模,是个进步的妇人。
她的丈夫姓刘,曾任国民党政府的一个县长,以后纳妾离开这里,农场的财产全部留给她。
人们称她刘太太。
她有三个孩子,都是中共党员。
农场内有一栋小楼,刘太太全家住;还有几栋草房,工人住。
农场周围没有人家。
环境也不错。
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向钱之光作了汇报。
他也了解刘太太,又亲自去农场看看,经请示周恩来,决定办事处建在红岩村。
征得刘太太同意后,办事处的廖士光将我送到刘家农场,介绍给刘太太。
她有40多岁,长得慈眉善目,中年发福,很富态。
她热情地让我坐下。
我坦诚地说:“刘太太,我们在您这儿盖房子,可能给您添不少麻烦。”
“小伙子,别客气,你们盖房子是为了抗日,抗日人人有责,以后缺啥用啥的,尽管提出,我有十分力不出九分九。”
她爽快地说完笑了,望望山坡说:“泽民,你刚来不了解情况, 我领你出去转转。”
我高兴地跟着刘太太出去。
山上种着许多果树,几个工人正在松土。
刘太太指着下面的几栋草房说:“他们都住在那儿,走,看看去。”
“嗯。”我答应着。
在一间草房的外面,我竟意外地碰见董老的爱人何良芝,她带着孩子也住在这里。
在这陌生之地遇到首长的爱人,有自己的同志,真是喜事一件,我顿觉增加了力量。
这是初次和太太接触,她给我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是一个善良而又精明能干的人。
我从办事处带四名战士,来到山下红岩嘴,就是现在办事处的大门口。
这里有六七户群众。
我们暂住在彭大娘家。
他们生活很贫寒,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帮助他们解决了许多困难,得到他们的拥护和支持,为在此盖房打下了群众基础。
随后,防止敌人搜查,破坏,我们把办事处的一些药品和无线电器材运到这里,放到彭大娘家门口,用苫布盖严。
又在门傍用木箱子搭个小棚作为栖身之处。
我们从彭大娘家搬出,夜间都宿在这里,轮流值班,照看物资,白天由这四位战士照管,我组织建房。
办事处派人把图纸送来,准备盖一栋三层小楼。
盖房子我是门外汉,加之人生地不熟,困难很多,主要依靠刘大太。
农场的小楼就是她组织人盖的,有一些经验,又是当地人,熟悉情况办事方便。
我从办事处取来图纸,交给刘太太,她看过后领我到山坡上,根据图纸确定了实地面积,然后又找来工人组织挖地基。
这一切,她干得很麻利。
在山坡上挖地基很困难,首先要把果树连根刨下来,再把底下的石头挖出去,劳动量很大。
可是,工人们听说给八路军办事处建房子,毫无怨言,干劲十足,虎口震裂了,双手磨出了血泡,也不叫一声苦,起早贪黑地干,很快把地基挖好。
下一步是备料盖房。
地基尚未完工时,我向刘太太打听建材的行情,何处的材料既好又便宜?
她热情地说:“泽民呀,如果你们信得着我,我帮你们跑。”
“太谢谢你啦!”我喜出望外地答应着。
“抗日人人有责,何必客气呢?”她头一扬甩出了这句话。
这儿离城内较远,有的材料需要过嘉陵江去买,重庆又是山城, 往返一次很不方便。
每回出去,刘太太乘坐滑杆,我在后面相跟。
滑杆是这一带山区的交通工具,抬滑杆的汉子练就了一双飞毛腿,滑杆抬起来脚下就像生了风一般,特别是下山跑得更快,我在后面拼力地跑着,紧紧追赶,累得气喘吁吁。
坐在颤悠悠滑杆上的刘太太,着急地喊:“别跑了,慢点儿!慢点……”
“嗯,哈……哈……”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答应着。
滑杆落地后,刘太太见我从后面满头大汗地跑上来,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气,心疼地说:
“看把你累成这样子,快歇歇。哎!为了赶走日本鬼子,你们吃了多少苦呀?泽民,放心吧,我一定帮助你们把房子盖好。”
在刘太太的帮助下,经过多方努力,砖、瓦、灰、木料等一一备全。
大部分是从嘉陵江对岸采购的,用船运过来暂放到岸上,刘太太雇几个挑夫将之运回。
这样,停放在码头上的材料需要人照管,我从早到晚奔忙在码头和红岩村之间,负责组织安排,晚上还要兼管“仓库”,事杂又忙。
何良芝和老工人黄大爷、李大爷主动帮助照应。
每当我回去晚时,他们总是关切地问:“泽民,忙得怎么样?还有啥活?我们能干的,你尽管吱声。”
“吃饭没有?没吃到我家吃吧。”
我心里热乎乎的,多好的群众啊!
又想起临来重庆前,李克农交待任务时说的那句话,“依靠群众,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1939年2月,办事处小楼已盖完一层。
红岩小楼
这阶段,这位开明的刘太太起了很大作用。
在回顾逝去的岁月时,我插入这一小段,以示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