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世界的百年混乱后，我们都拥有了人格，不再按着原故事情节发展。
王后在白雪公主一声声「妈妈」中迷失自我。
甚至把她拥在怀里轻拍着背，慈爱的样子好似母爱值点满。
王后看着我道：「好孩子，国王马上就来了。」
可在《白雪公主》这个故事里，国王是早已死去的角色。
1
白雪公主从王后的怀里跳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
她拿出一根手链系在我手上，手链上宝石散发出淡淡的幽紫色光芒。
王后指了指身后被砸碎的魔镜，「这是她前不久砸碎的，那颗宝石就是魔镜的力量之泉，魔晶。」
「小白雪想送给你，她好像很喜欢你呢。」
白雪歪着头笑着，没有说话。
我记得她之前是个话多的孩子来着，我记错了吗？
我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脸，「谢谢，我很喜欢！」
好软好弹，我宣布我现在是白雪粉了。
国王让她们先退下，于是空旷的大殿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国王倚在靠椅上，眼睛像是没有杂质的红玛瑙。
发尾微卷，身上的少年气与殿内华丽的陈设格格不入。
「特斯拉·凯特米勒·希尔拉斯……」我偷偷瞄了一眼手心的小抄继续念叨。
「凯里吉尔……」
这名字长得离谱，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国王打断我，「叫我徐风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迅速改口，「好的，徐风先生。」
「你好，我是童话管理局的莫花。」
「你身上穿越者的能量波已超出限定范围，按照规定，我们需要将你遣返。」
我拿出证件自证身份。
徐风摆摆手，懒懒地站起身，「废话真多。」
我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心里把他骂成了筛子。
「穿越者身上的能量波太强会频繁引发自然灾害的发生，我知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看着不靠谱，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爽快。
2
很多到童话世界的穿越者获得名利后，无论自己身上的能量波多强，都不会服从童话管理局的遣回。
更有甚者，他们会选择加入穿越者联盟寻求庇护。
穿越者联盟就是由一群普通的穿越者联合起来的组织，他们妄图留下超能量的穿越者。
他们认为这些超能量的穿越者思维、身体素质都比正常人强上很多，带来的益处多于弊处。
这个组织躲在暗处与童话管理局作对，一直隐藏得很好。
我展颜笑道：「现在。」
徐风和公主王后道了别，跟我上了路。
「接下来我们一直向西走，到了冥海海域你就能离开了。」
徐风懒懒应道：「知道了。」
我余光瞥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她蜷着身子，积雪没过了她的脚，她颤巍巍地拿出一根火柴点燃。
是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走过去，取出身上带着的一个金币放进她的手里。
「把火柴卖给姐姐，早点回家去。」
小女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的手链，眼里闪过一瞬幽紫。
她站起身脚一扭，把我撞了个满怀。
我扶住她。
她甜甜地笑了，「好，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我笑呵呵地抱着一堆火柴，沉浸在那句人美心善里。
火柴赛高！小孩赛高！
小女孩已经跑远了，我抱着火柴却觉得轻盈了不少。
3
徐风开口问：「你带了多少金币，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够用吗？」
我自信开口，「放心，我可是童话管理局的局长。」
「带了沉甸甸的一包呢。」
说着，我示意他帮我抱着火柴，扬起自信的嘴角翻着包。
我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包空了，难怪刚才轻盈了不少。
童话管理局并不富裕，我凑了好久才凑齐了一袋金币，都被小女孩顺走了。
谁懂，心痛。
我看着徐风，徐风看着我，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
他讶然道：「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
「你不靠谱！」
我干咳两声企图化解尴尬。
「嗐，你们穿越者有句话说得好，钱财乃身外之物。」
我抱着一堆火柴投奔了蒂安娜。
我扑进蒂安娜的怀里，试图唤醒她心底的那份玩伴情。
唤醒失败，她一把推开我，「莫挨姐，姐有洁癖。」
她身后半米开外的青蛙应景地「呱」了一声。
蒂安娜因为洁癖，愣是三年都没亲这青蛙王子一口。
我放下火柴，鹌鹑似的退到一旁，眼巴巴地望着蒂安娜。
我绞尽脑汁努力在脑海里挖掘我们情谊的时候，蒂安娜瞥见我的手链，眼里闪过一丝幽紫的光。
「是你？」
「啊？什么？」
蒂安娜改了口，「没事，你们要住这儿也不是不行。」
「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们一路的盘缠包在我身上也没问题。」
蒂安娜说「情分」俩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我小时候确实没少欺负她。
我殷勤地笑着，开口就是一顿彩虹屁输出。
徐风对我的口技叹为观止，「吁，好假。」
我好女子不跟狗斗，才不跟他计较。
4
我夸完了，蒂安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缓缓开口。
「但是。」
我？
「但是姐妹我啊，前不久刚查出重病，需要那山上的九转荡肠花方可痊愈。」
说完，她指了指对面高耸入云的青山。
我目瞪狗呆，九转荡肠花的花瓣比钻石还要硬，比利刃还要锋利。
那玩意儿能吃？
我还是点了点脑袋。
蒂安娜开的这家蛙肉店装修得富丽堂皇，她要是能送我盘缠，我都不敢想金币有多少。
九转荡肠花位于山顶，一条穷凶极恶的龙负责看管。
也不知道这条龙怎么想的，别的龙守金币守财宝，它却守着一朵花。
啧，没出息得很。
我出身童话管理局，身体素质杠杠的。
徐风也没让人失望，我们一会儿就到了山顶。
黑龙用尾巴围住开得艳丽的花，闭上眼睛有规律地呼吸着。
它活了千年，它的龙息可以化作幻境。
我摩挲着食指的戒指，垂眸沉思着破解的方法。
徐风嘿嘿一笑，「喂，胆小鬼，关键时刻还得看我。」
他脚尖点地轻轻一跃，手快要碰到花的时候，周遭白雾四起。
我心里惊呼完蛋，他不知道这里有幻境。
周围景色扭曲后变幻，挺拔的树成了衰败的草，陡峭的路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海，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我心底最害怕的样子。
「花花，我要走了。」
少年人带着野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遥远又熟悉。
心脏像是在瞬间被一只手捏住，呼吸停滞，我呆愣着看着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冰冷的空气钻进我的眼眶，我猛地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这是为了他好，是为了所有人好。」
我摩挲着食指的戒指朝他冲了过去。
霎时，剑形的白光驱散白雾，眼前的身影被劈成两半，化作飞沙拂过我的脸。
5
我闯进了徐风的幻境。
孩童时期的他小小的身子蜷作一团，一动不动地用手抱着头，眼神空洞无神。
男人的酒瓶重重砸在他身上，嘴里嘟囔着世界上最肮脏的词。
他结结实实地一脚踹在徐风的背脊，徐风已经麻木，他不躲不闪一声不吭。
就任由男人那么欺辱他。
男人高高举起残破的酒瓶，我迅速扑上去，酒瓶划过我的背脊，浓郁刺鼻的铁锈味让徐风空洞的眼里有了神采。
我抚过徐风眼角的伤，在他耳边喃喃道：「别怕，他已经死了，都过去了。」
徐风定定地看着我，眼眶浸上了红。
我抚摸过戒指，耀眼的白光将男人横腰砍断。
阴沉的房间霎时亮堂得不像话。
白雾彻底散去，徐风迷茫地问：「那是什么？」
「是龙的幻境，是你心底最害怕的事情。」
徐风像是觉得有些丢脸，耳尖都爬上了红。
他想起什么，突然蹙起眉，满面愁容，「你的伤，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被碎酒瓶划过的伤痛死了。
我咬着牙，「没事，我皮糙肉厚不碍事。」
黑龙抬起沉重的眼皮，挪动着身躯，「要花不给。」
我精心准备的台词被扼杀在摇篮里。
我执着地说：「我就要一支，一支就行。」
黑龙很倔强，「不行，一支也不行。」
徐风性子急，拔剑就要上，我连忙将他拦住。
打不过这条龙的，它活了一千年。
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啊，我朝徐风挤眉弄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显然没有明白。
6
我心中感慨，真想问问他在脸红个什么泡泡茶壶。
我仔细地打量着被黑龙围住的花，开得艳丽，却也开得诡异。
花的周围全是杂草枯树，唯有那一米多长的长方形空地里长着花。
就像是这片土地下有什么，让花疯狂吸吮着。
「九转荡肠花下面埋的是什么？」
黑龙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它安静片刻后说：「我的爱人。」
「她已经转世了。」
「她说她会回来找我的。」
「你等了多久？」
「一千年。」
我一时不知道说这条龙痴情还是愚蠢。
「转世后她会失去记忆，别等了，去找她。」
「她在等你。」
黑龙低沉的嗓音难掩低落的语气，「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我不知道该化形成什么样子。」
「我害怕她会被我的真身吓到。」
我笑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喜欢的。」
「只要是你，就足够了。」
黑龙不语，他用尾巴卷起一朵花，我摊开手，花就落在了我手里。
「你别骗我。」
我坚定道：「不骗你，肯定不骗你。」
有种哄小孩的既视感。
下山的路上，徐风盯着我食指的戒指，「你的戒指很特别。」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拿着花的手一颤，「这枚戒指可以把有限的能量化作实体储存在里面，关键时刻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的。」
我喜滋滋地把花交给蒂安娜，心里还盘算着她会给我多少金币。
越想越开心，后面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7
蒂安娜狐疑道，「花倒是拿到了，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嘿嘿，姐，金币。」
蒂安娜睨我一眼，「我还鸡蛋鸭蛋荷包蛋呢，放心，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她抽出椅子坐到我面前，「你到底是怎么打过恶龙的，你竟然能活着回来。」
我昂起自信的头颅，「实力。」
徐风瞪大眼睛看向我，仿佛在说你怎么敢的。
蒂安娜不信我，还想刨根问底。
徐风打断她，「莫花受了很重的伤，店里有药吗？」
徐风拿了药，扯起我往楼上走去。
蒂安娜特意为我们今晚留宿清理出来的一间屋子。
绚烂的金黄色灯光和摆设简直要闪瞎我的眼，洁白的地上看不到一粒灰尘。
不愧是个有钱的洁癖狂。
徐风小心翼翼又手忙脚乱地为我涂药。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的心跳声，呼吸声。
他炽热的鼻息打在我的脊背，我余光中看到他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像是充了血，看得人心颤。
我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你……不会没看过女人裸背吧？」
徐风在我背上抹着药的手一重，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他像是被我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蹿出老远。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个女孩子，怎么能问这种问题！」
看他这模样，我心情大好。
「你们穿越者，都这么保守的吗？」
他被我噎住，不再搭理我，默默红着熟透的脸替我上药。
8
晚饭是香喷喷的蛙肉，不争气的眼泪从我的嘴里掉了出来。
蒂安娜给我们摆好刀叉，她身后的青蛙王子满含热泪地「呱呱」叫着。
这吃的是它哪个亲戚？
「菜齐了，可以开动了。」蒂安娜说道。
我叉一只蛙腿放进嘴里，嗯~鲜嫩爽口，肥美多汁。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睛失去了焦距。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了蒂安娜在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