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2年以来,美元的初步武器化已成为现实。美国及其盟友原则上同意,将没收的俄罗斯资产的利润分配给乌克兰。这意味着,投资了价值数千亿美元的俄罗斯外汇储备的债券——包括美国、欧洲及其他主权债券——的利息支付,将转入乌克兰当局可支配的信托账户。这一立法行动体现在《乌克兰人重建经济繁荣和机会(REPO)法案》中,该法案已由拜登于2024年4月24日签署成为法律。
这是一系列史无前例行动中的最新一环,不仅加剧了对俄罗斯的经济压力,也标志着当前地缘冲突的经济层面发生了显著变化。这引发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这些被扣押的资产继续贬值,是否会有全部移交给乌克兰的可能性。
这一行动不仅仅是对俄罗斯的制裁,它还暴露了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地位的潜在脆弱性。随着美国对俄罗斯资产的没收,全球对美元的信任可能会受到影响。中国等国家可能会重新考虑其美元资产的安全性,这可能会加速全球去美元化的进程。
我们必须面对一个事实:在这场金融战争中,没有任何国家能够完全置身事外。
除了货币的军事化应用,美国不断扩大法律范围以没收外国资产,这迫使其竞争对手和某些盟友急切寻找美元的替代品。
尽管步伐缓慢,但去美元化的进程已然启动。考虑到全球经济在国际贸易中对美元的长期依赖,这一缓慢变革并不令人意外。深植于全球金融体系的技术、会计系统、结算习惯以及根深蒂固的传统,构成了从美元过渡至其他货币的重大障碍。这些因素共同巩固了美元在全球贸易网络中的霸主地位。
然而,历史告诉我们,全球储备货币的宝座从未是永久的。美元曾取代英镑成为世界主导货币,而英镑则是在取代荷兰盾之后登上这一宝座的,荷兰盾又曾取代西班牙雷亚尔。如今,随着金融科技的飞速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新的货币时代即将到来。
在当前全球经济格局中,人民币确实有潜力取代美元。美元的强势地位部分源于美联储的激进货币政策,特别是在加息方面的连续动作,这不仅提高了美元的吸引力,也加剧了其他货币,包括人民币的贬值压力。中国在2024年第一季度减持美国国债和机构债券,可能是为了对冲这种货币政策差异带来的影响,同时也是为了降低对美元的依赖,增强经济的自主性。
人民币的贬值对中国经济有着深远的影响。一方面,可以促进出口,因为贬值使得中国商品在国际市场上更具价格优势;另一方面,也会导致资本外流和资产贬值,增加进口成本,从而对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构成压力。因此,中国在减持美国国债的同时,也在寻求通过多元化的外汇储备管理和贸易结算方式来减少对美元的依赖,这是一种风险管理的策略。
尽管人民币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正在稳步提升,但要挑战美元的霸权地位,仍然需要时间和更多的国际合作。中国的这一系列举措,显然是在为一个多元货币体系的未来做铺垫,同时也是在应对当前全球经济环境中的不确定性和挑战。
美元霸权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不仅是因为外部势力的觊觎,更因为美国自身的政策加剧了这一局面。以2024年3月11日发布的《2025财年预算提案》为例,在该文件第80页的一个看似不显眼的脚注中,隐藏着一项潜在的“重磅消息”——根据提案,最高普通税率预计将上涨至39.6%。而当加上净投资所得税后,实际税率将达到高达43.4%。对于年收入超过40万美元的投资者来说,情况更为严峻,他们的净投资所得税率将额外增加1.2个百分点,使得边际税率飙升至5%。简言之,这些提案将使长期资本收益和股息的最高边际税率达到了令人震惊的44.6%。
目前,美国最高边际长期资本利得税税率在20%至33%之间,这还未包括州税和联邦税的合并计算。而2025财年的预算提案无疑将使许多州的纳税人面临超过50%的税收负担。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例如在加州(接近60%)、新泽西州(超过55%)和纽约(超过53%)等主要商业中心,纳税人可能会面临税率翻倍的压力。
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其魅力部分源于其无与伦比的流动性、深度和广泛的资本市场——包括国债、股票、公司债券以及其他投资工具。非美国国家和大型企业持有的大量美元资产,通常被投资于美国国债和票据中,以获取稳定的收益。目前,美国国债的加权平均期限约为71个月(5.9年)。然而,税法对长期投资的重大修改,尤其是提议中的资本利得税历史新高,无疑传递了对投资者的不友好信号。
另一方面,美元的霸主地位正受到前美国大统领川普经济顾问团队的挑战。他们提出对那些放弃使用美元的国家实施惩罚措施,包括贸易限制、关税,以及通常与货币操纵相关的处罚。这种公开讨论,与提高资本利得税的提议一样,暴露了对美元基础商业日益警惕的国家的惩罚性措施,反映出一种对美元未来的不安。
而拜登顾问贾里德·伯恩斯坦的爆料,进一步强化了美元面临的内外双重威胁。伯恩斯坦暗示了有意识的去美元化政策,作为推动美国再工业化的手段。这一政策旨在扭转中国成为制造业巨头的近五十年历程,期间美国去工业化,将其大部分工业经济外包,转型为金融化、服务型经济。这一目标又推动了美元衰落。
即使忽略在绿色能源项目上的巨额投资与追求回归烟囱和钢铁厂的美国之间存在的巨大意识形态和实际鸿沟,这种转变也更容易说出来而不是做到。重建美国的制造业基础,无论是通过左翼集体主义计划,还是右翼民粹主义的国家产业政策,或者两者的结合,都可能导致严重的错配和资源挤出,以及连锁的机会成本。但这一切都只有在对美元价值的全面攻击之后才会发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继续发生;侵蚀美元汇率的手段——通胀、债务积累、赤字扩大、贸易干预主义。
几十年来,美国清楚,削减支出的激励措施已经荡然无存。正如对美国工业未来的愿景一样,在燃煤电厂之上的风电场服务中,通货膨胀率似乎更高,这也是一个障碍。增加美联邦支出需要发行更多的美债,这推高了美国国债收益率。但如果去美元化成为目标,美元使用量的下降将削弱对美债的部分需求,从而降低美国的借贷能力,这一点随着偿债成本的稳步上升而愈发明显。
当前,大宗商品市场的不断扩大以及央行数字货币的兴起,使得“美元没有替代品”的论点显得过时。近期黄金牛市的推动力主要来自于各国央行为了分散美元投资和应对地缘不确定性而进行的多元化投资。
中国正致力于增加黄金储备,目前黄金储备约占总储备的5%,这是自2015年以来的最高比例。这种积累不仅是对美元走强和贸易紧张局势的反应,也是摆脱对美元的依赖。全球央行一直在购买黄金,并开设外币账户,以保护自己免受货币掠夺的影响。
美元的稳健性和效用面临的最大威胁,并非来自遥远国度的神秘人物,而是来自于执行美国政策的普通官员。短视、考虑不周和自私自利的政策破坏了美元的基本面,使得美国公民和商业生活的金融健康和繁荣受到威胁。去美元化尽管仍处于初期阶段,但就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样,这必将成为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