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的3锅小米粥

人物图书馆 2024-09-05 11:48:50

关于慈禧西逃路上的事,有一本很重要的史书记录得非常详细,名叫《庚子西狩丛谈》。这本书的史料很重要,同时它也很可能是世界上第一本口述历史作品。

口述者是清朝的一个知县,名叫吴永,他在慈禧2天没吃饭,又冷又饿的情况下,接待了慈禧,算是第一个接待慈禧的地方员,大获慈禧的好感。

记录者是当时的名士刘治襄,俩人相遇时,吴永54岁,顺便聊到太后西逃路上的事,但没聊完,因为战争等原因,俩人八年没见面,搞得刘治襄一直心中郁闷不得解。

终于在1927年,吴永62岁时,被聘用为北洋政府秘书,俩人成了同事,共处一室,可谓天意。

在刘治襄的再三恳求下,吴永畅谈往事,回去后刘通宵记录,第二天再给吴永看,更订漏误的地方,甚至吴永还把自己当年的日记给刘带回去核对,非常用心。

这本书发表后,被一众史学家推为信史,同时也被翻译成英、德、日等多种文字,就连口述者本人吴永对成书都非常满意,在序言中,称抄写者记忆强密,词采磊落,记录详实。

这种口述史极为珍贵,吴永本人不说就没人知道,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真假也无法验证。

于是,就有后事学者专门研究作者的人品,结论是说他重情义,有胆略,忠心坦率。

在这本书中,口述者对慈禧大献殷勤,照料得很用心,但咱们也不能对他太苛刻,试想如果是我们处于他的位置,也很难做什么。

假如是我,让我来个图穷匕见或者下毒,我也是很难做到的。

先说说口述者本人,名叫吴永,时年35岁,虽然只是一个知县,但他还是挺牛的,娶了曾国藩的孙女,后来又续娶了盛宣怀的堂妹,儿子是后来的语言学家吴宗济。

他在民国时担任过一些职位,一生清廉,据说死后只留下图书四壁和一些笔砚而已。

他精通音律、绘画、金石,一生曾被郭嵩焘、曾纪泽、李鸿章等赏识,曾纪泽是曾国藩的儿子,把女儿嫁给了他。

由此可见当时统治阶级内部竞争多么激烈,可以说卧虎藏龙,科举出仕这东西本质上并不创造价值,浪费了太多人才。

当时他在怀来当知县。怀来在故宫西北方向,距离故宫220里

慈禧8月15号黎明出发,17号上午就到达怀来,两天跑了200多里,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已经达到急行军速度,可以说是仓皇逃窜。

先说说吴永在怀来当知县的情况。

当地义和团闹的也很凶,文中说义和团烧教堂或民房时,在场百姓都得环跪,同时大声叫“烧烧烧,杀杀杀”,呼声震天,有不从者,则指为二毛子,顷刻剁成肉酱。(义和团称洋人为洋毛子,称跟洋人有瓜葛的国人为二毛子)。

他在当时顶着压力,禁止义和团胡闹,惹得当地绅士骂他为汉奸,有人说:要不是看他是曾氏女婿,早就弹劾他了。

他对义和团的记录还挺搞笑,但因偏离本文主题,暂时就不写了,以后可以单独再写。

下文我将以作者第一人称来写他接待慈禧的过程。

在跟洋人开战后,义和团把怀来县城的东门、南门等都用土土石封死,只留西门出入,并派人在门口盘问。

义和团头戴红布,登上城墙巡视守望,我怕他们被溃逃清兵看到,以至于被攻打劫掠,殃及百姓,多次劝阻却没有效果。

后来军情一天天紧急,强壮的团民都跑了,只留下老弱,各城门堵塞如故,我在者几十天内,内外隔绝,终日如坐井观天。

后来发生一件事,让我陷入绝境。

我被亲义和团的官僚陷害,要被调往1000多里外的一个县,兵荒马乱到处是盗贼,如何到达?

我一直被义和团所怨恨,之所以还能幸免于难,一半是由于本地乡绅保护,一半是由于我还保留着地方官的身份,他们有所顾忌。

一旦我离职成普通百姓,路上关卡重重,恐遭毒手,如果我留下来,作为一个外地人(浙江人),孤立无援,也难以久安。

一天,我看天色将晚,正准备借酒消愁,忽然团民送来一个紧要公文,我心怦怦跳,心想这时候必定没有好消息。

我见是粗纸一团,褶皱得跟破絮一样,没有封面,我捋平在灯下一看,上面有一个清单:

皇太后、皇上,满汉全席一桌;

庆王礼王端王,各一品锅;

肃王、那王、澜公爷、泽公爷、定公爷、贝子、伦贝子,各一品锅;

……

神机营、虎神营,随驾官员军兵,不知多少,应多备食物粮草。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二日,年月上盖用延庆州州印。

《庚子西狩丛谈》吴永、刘治襄

我这才知道太后、皇上已经在岔路住宿,离怀来只有几十里,看后大家都又惊又怕,同事怀疑是假的,但我详辨字迹,确认是知州的亲笔。

就算是真的御驾,这山谷荒城,如何应付如此大差事?

有人劝别理它,反正又没有正式命令,有人劝我逃走吧,我再三踌躇,心想作为守土官吏,食其俸禄,哪有君上遭难而旁观的呢?

福祸不可测,如果尽职还遭祸,问心无愧,如果躲避而保全性命,心中也不安,最后我决定迎驾。

本来怀来地属要道,有两个驿站,有三百多匹马,奈何马都被乱兵劫掠,仅存50、60匹。

怀来边境有一个榆林堡,那里是迎驾第一站,我先让他们准备饮食。

本地署衙有三个厨师,十多个下手,我先派一个人携带果蔬海鲜前去榆林堡帮忙,奈何义和团不放行,最后不得不缒城而出。

我夜里要出城时,一个义和团首领问我去干嘛。

我说:前去接皇太后、皇上圣驾。

义和团首领说:他们都已逃走,何配称为太后、皇上!

我说:皇上巡狩全国之内都可以去。比如我是知县,走出本县才算逃走,如果我下本县各乡办公,也可以算逃走吗?

义和团说:这是二毛子口气,应当宰了。

众人大叫要冲入内宅,我急忙跑进去,对兵丁说,有敢进入内房的人,立即开枪,不要迟疑。

义和团听到害怕,都出去了。

我让姐夫多写一些颂扬尧舜的对联,西关有一个公馆,准备把他当做行宫,连夜贴对联,张灯结彩,打扫陈列,看起来大致像样了。

另外一边,请本城绅士商量,大家听到御驾将到,都错愕不敢说一句话。

我安慰说:别担心,嘱咐本地居民,将储存的食粮拿出一半,多备一些食物、米饭、蒸馍、烙饼、稀粥等,越多越好,如果能加一些菜干咸菜更好,所需的价钱都由县衙支付,绝不相累。

这时候大家才哄然回答说:

这么说就好办,一定遵命。但拳民顽固,恐不能出城怎么办?

我说:不用担心。我是守土官吏,奉旨迎驾,非出不可。他们自称义民,不允许我出城就是造反,惩治反贼,我自有严法,还怕什么?

当时署衙有骑兵20人,我传他们来到,当众下令说:

你们明日八个人随我迎驾,可以荷枪实弹,由西门出去,有敢阻拦的,即开枪射击,格杀无论,我自己负责。

我又对属下说:

我明日拂晓就出城,但各门都堵了,现在开门也来不及,只能迂回出西门。但御驾从东门入,不能劳烦御驾环绕西门,请你们立即挖去土石,洞开城门,并用挖开的土石填补街道坑洼。护驾部队将到,如果有人出头违抗,必定杀无赦。

大家都答应退下。

正忙乱时,突然之前派遣去榆林堡的厨子下手,踉跄跑到,浑身血淋淋地说:

我雇两头驴托着菜肴出城,只走两三里,就被散兵抢走驴,食物都扔到地上,并割伤我的右胳膊。

我也无可奈何,姑且不管了。

县城没有猪肉铺,所以命屠夫杀3头猪,除了办宴席外,再用3口大锅,烂煮蔬菜猪肉。等到安排好,东方已经天色发白了。

我妻(曾国藩孙女)在一年前去世,没有子女,只有姐姐、姐夫、一嫂一侄在署衙,其余只有几个幕僚以及旧友避难来的,此外没有眷属。

只得托姐夫主持照料,并借用民房、商铺、庙宇,嘱咐布置打扫,以备王公大臣和护驾吏员作为公馆。

拂晓,我带着八个骑兵,从西门出发。

我身边有拳匪间谍,一言一行都向义和团报告。我前夜交代骑兵所说的话,他们也都知道了,所以没有人敢阻拦。

路上红布(义和团的头巾)狼藉遍地,因为他们听说大部队将到,害怕被屠戮,所以都扔掉了。

出城八九里,忽然大雨倾盆,我冒雨前进,道路泥泞,风吹湿衣,寒冷彻骨。

不久雨停了,见有一个轿子前来,一个骑兵当前导,高声问:

前来的事怀来知县吗?

我说:是。

他说:

这是军机处赵大人。

(赵大人指的是刑部尚书赵舒翘,当时杀许景澄和袁昶二人时,坐在堂上的就是他。后来被慈禧赐服毒自尽,未死,被勒死。)

我正要下马,赵大人撩帘问说:前面有没有馆舍?

我说:大人公馆,已经有准备,但很仓促,恐怕不能周到。

赵大人说:有房子就行,两宫已经饥寒两天两夜,非常困苦,洋兵打入紫禁城,不能不走。你竭力供给,让两宫暂得休息。大驾随后就到,可前去迎驾,无须多言。

上午10点左右,到达榆林堡,当地居民已经逃走干净,街上房屋都关着,寂然没有人烟。

我走到驿站,发现只有家丁一人留守,问他情况,他说:

这里人都跑空了,食粮也都被兵匪劫掠干净,也没处搜集,只有5匹老马,其余都被乱兵劫掠去了。

这里只有3个骡马店,可以供圣驾休息。

本来准备了3大锅的绿豆小米粥,被抢了2锅,只剩这一锅也差点被抢,我再三央求,说这是预备御用的,才获得保存,现在所剩的就这些了。

我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力保此锅,务必不能再被劫了。

我自己坐在店门口的石墩上,命骑兵荷枪侍立,所以没有人敢进店。

不久见肃亲王乘马到了,一见我就说:

皇太后坐抬轿,后面有四个驮轿,分别是皇上,皇后,大阿哥,李莲英。接驾报名时,等太后、皇上的轿子入门,即可起立。

驮轿我查了查,大概长这样。

我牢牢记在心里,随后见十多个骑马前导大喊:圣驾到。

远远地见到4人抬的蓝呢大轿,快到店门时,我跪唱:

怀来县知县臣吴永跪接皇太后圣驾。

接着一个驮轿到达,见其中对坐2人,我又高喊:

怀来县知县臣吴永跪接皇上圣驾。

报名完毕就起身,坐在门外石头上候命。

又见骡车七八辆,则瑾妃及庆王两女,与宫女、女仆,各项首领太监,皆陆续入店门。

护卫的王公军校,都站在街上或店铺门外,骑兵步兵大概几百人,军容不整,都呈现饥饿疲惫的样子,大概已经狼狈好几天了。

忽然一个太监走出门外大呼:

谁是怀来县知县?

此人瞪着眼睛,挺着肚子,声音又尖又厉,仿佛演法门寺。后来才知道是慈禧的太监崔玉桂,当时是二总管,李莲英是大总管。

(前文写珍妃之死,大多数说法都说,是崔玉桂把珍妃推入井里的。)

我站起身,他厉声说:上边叫起,随我走。

我见他来势汹汹,好像有谴责点的意思,我私下问他吉凶,他说:

这哪知道,且看你造化。

写到差不多4000字了,本来不想写迎驾的细节,但考虑到万一大家有天穿越了能用得到。

虽然我对义和团没啥好感,但上文中义和团首领说的一句话,倒有些道理:他们都已逃走,何配称为太后、皇上!

义和团声称扶清灭洋,其实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且清未必指的是清廷,大概是中国的意思。

接下来太后哭诉沿途苦况,连日奔走,又不得饮食,即冷且饿。途中口渴,命太监取水,有井矣而无打水器具,或井内浮有人头,不得已,采秫秸秆与皇帝共嚼,略得浆汁,即以解渴。

具体下一篇文章再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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