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养在北梁王府的外姓小姐。
五岁入府,就开始研习歌舞琴棋。
十岁,便要出入各色的青楼乐坊,学习诱惑勾引男子的媚术。
豆蔻之年,我已是天生尤物,聘婷婀娜。
北梁王府决定将我当做细作献给当朝太子,为江山易主,做足了准备。
若是主动送上门,太子一定会怀疑。
宫境森严,他们便把我塞进京城有名的乐班里伴舞。
只等中秋之夜,在太子面前,一舞倾城。
去京城的前一夜,我路过北梁王的厢房。
“叔叔,我当真做不到,晚凝与我一同长大…”,北梁王萧宇承重重握住双拳,眉宇之间已经拧成了一团。
“承儿,别有妇人之仁!晚凝帮你做掉脑袋的事,若非如此,怎么保证她一心一意”,定远将军坐在萧宇承的对面,沉沉叹出一口气。
“可是,我怎么能去破了她的身子!”,萧宇承嘴唇紧闭。
“女子心中怎会有家国大业?唯有情爱,才是系住她们的根本,我已吩咐厨房,在送去给晚凝的绿豆汤里加一些药粉,你只管去她的闺房就是了”,定远将军的语气不容拒绝。
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为防我叛变太子,竟是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来!
我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我的贴身丫鬟果然端来了绿豆汤。
“小姐,将军说夏来暑气重,特地让厨房熬了绿豆汤,奴婢给您端过来了”,丫鬟将汤放在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我端起白瓷做的碗,绿豆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定远将军说得对,富贵荣华从来拴不住一个人的心,但情爱却可以。
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情爱可以紧紧系住女儿家得心,却也能牢牢系住男人的心!
萧宇承不过只年长我一岁,整日苦读诗书,也未经人事,他若心系与我,将来夺得天下必然不会亏待于我。
如此,我也可借他的力量帮爹爹和娘亲报仇!
我握着白瓷的手微微颤抖,将绿豆汤一饮而尽。
女子并非只知情爱,只是女子关于家国的报复,都要依托情爱才能完成罢了!
我换下更为轻薄的纱衣坐在床边,不到一个时辰,药便发作了。
此刻,我只觉浑身燥热难忍,生生饮下几杯凉水都不见好转。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原来定远将军的药竟是这种让人分秒难耐的寻欢药!
我越发地热,只能将轻薄的纱衣一并褪去,留一件裹胸的襦裙,方才舒服几分。
突然,萧宇承来叩门了。
“晚凝,你睡了吗?”,他的声音清冷里又带着无奈。
“没有,王爷有事吗?”,我声音温柔,并没有着急去开门。
我猜到萧宇承会来,他一定会来,因为他太想赢了!
萧宇承等了十六年了。
从出生开始,他就被灌输一定要得到天下,一定要为母亲报仇的使命。
这个使命太重了,他不敢冒一丝险,出一丝错!
那年,皇后与贵妃同日生产,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半个时辰。
奴才们跟着主子东西宫两头跑,整个皇宫都热闹得不行。
最后,皇上破天荒地立贵妃之子为太子,皇后之子只是封了北梁王。
“朕已许你皇后之位了,朕的江山必须要给嫣儿的儿子!”,皇上撂下一句话,顾不得还在出血的皇后就赶去了贵妃处。
皇上早就不是许多年前,那个要借助皇后家族的势力才坐得稳龙椅的少年了!
如今他运筹帷幄,自然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最心爱的女人了。
皇后血崩而亡,正好给贵妃腾出了位置。
皇后的弟弟定远将军请命带着北梁王到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北梁府居住。
他们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回来,要回来拿走本就属于他们的天下。
“晚凝,我进来了”,萧宇承推门而入,没再询问我的意见。
“王爷!”,我慌错地随手拿起身边的薄纱披上,脸已经涨得不行了。
“晚凝,你为何,穿得如此清凉!”,萧宇承坐在我身旁的凳子上,他眸子清澈,此刻却直勾勾盯着我胸前隆起的沟壑。
“现下刚喝了厨房送来的绿豆汤,烦热得不行”,我语气娇嗔,无需施展任何伎俩,萧宇承的喉咙已经来回滚动了好几下。
“夜深露重,不知王爷有何事?”我将身上的轻纱拉紧,用来挡住萧宇承的目光,欲拒还迎,原就是最惹人的。
“晚凝,你知道的,我自幼便是倾慕于你”,萧宇承紧张得口吃。
“王爷怎么说这些话,我终是要去侍奉太子的”,我背过身不再看萧宇承,他却扑上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
“晚凝,你本来就是我的,将来夺了天下,我定然不会负你的”,萧宇承手臂力大,我根本挣脱不开。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您怎可!”,我的哭腔含在喉咙里,去推萧宇承环在腰间的手,却根本推不动。
“给我!”,他将我重重扔在床上,语气听不懂是命令还是在乞求。
“王爷,我…”,话还没出口,萧宇承的吻就堵住了我的唇。
他不似乐坊姑娘们所说的粗鲁急躁,反而非常生涩。
定远将军为保证我一招拿下太子,早早便开始培养我的房中之术。
虽未实践,我却是见了许多,远不似萧宇承尚未开化。
只是,他笨拙错愕,我便也装得懵懂无知。
萧宇承这才回复些理智,温柔将我揽入怀中。
“晚凝,你疼吗?”,他吻在我的额头上,脸颊的汗珠还带着温热。
“晚凝如今破了身子,将来如何面见太子,只怕遭太子厌恶,帮不了王爷完成大业”,我在萧宇承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他从没碰过其他女子,这时候的眼泪最是值钱的。
“叔叔有药,太子不会察觉的,我只不忍,不忍你去服侍别的男子罢了”,萧宇承言下哽咽,想来是真的心痛。
太子生时就夺走了他的皇位,后来又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现在又要抢走他第一次心爱的女人。
只怕萧宇承的心里更添恨意。
定远将军的棋,果然是一箭双雕啊。
“晚凝会等的,等王爷完成大业,来接晚凝,只是,王爷当真登上帝位,切莫嫌弃晚凝”,我哭更跟甚,比园中花娇弱,没有男子不会心动。
“怎么会,若真有那日,我定许你做皇后!”,萧宇承言之凿凿,少年的承诺总是这样轻易予以。
传言,血崩的皇后与皇帝也曾是两小无猜。
他也曾许诺他一世祥和,奈何人生太长,终究会两看相厌。
天下美人这么多,我从不似先皇后一般,傻到听信帝王家男子的真情。
萧宇承在我身侧沉沉入睡,不想,这竟是我与他的一生中最安稳的一夜了。
次日清晨,我便随着乐班,佯装成舞女入了京。
京城繁华,太子府更是,金砖玉瓦,比北梁王府要漂亮许多。
中秋的舞蹈,我足足准备了几年,红色的舞衣偏若仙女,每个动作都媚而不俗。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台下的太子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有几分像萧宇承,却是比他桀骜霸气许多。
“奴婢温晚凝拜见太子”,我跪在太子身下,温柔得像一只蝴蝶。
“可愿今夜来我房中跳舞?”,太子伸手勾起我的下巴,他与萧宇承同日出生,剑眉舒展,却是比他成熟很多。
养在天子身边的人,终究是与梁王府不同。
“奴婢愿意!”,我将头扣在了地板上,鼻息可嗅到太子鞋上的尘埃。
“景儿,只是个舞女,切莫过了火”,仍坐在软榻上的皇后说话了,她衣着华贵,眉心微皱。
定远将军常说,贵妃一届舞女出身,能爬到皇后的位置,当真是有些手腕的。
皇后清楚自己上位的伎俩,当然要防有心之人重蹈覆辙。
可我偏是不会如她所愿!
“儿臣知道了!”,太子萧宇景回答得极不耐烦。
我被单独带到了太子的寝殿。
他独坐在月光下品茶,我着多件轻纱,在他面前边跳边脱。
“太慢了,何时才能一睹佳人美色!”,半个时辰后,太子拔出佩剑,一举划破了我身上仅剩的几件轻纱。
衣裳滑落,白皙如玉脂的皮肤浑然暴露于月光之下。
我慌促将双手环抱于胸前,顿感羞愧,不敢再抬头望太子。
“当真是美人,冰肌玉骨,竟是宛若画中走出来一般”,太子品了一口手中的茶,侧脸看向窗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竟也是不知所措。
“把手放下来吧”,太子目光玩味地回到我身上。
我缓缓拿下捂在胸前的手。
“好看”,太子从坐塌上起身,嘴角上扬,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尽管在内心设想过千百遍与太子缠绵的场景,此刻我仍是在原地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启禀太子,皇后娘娘头疯犯了,请太子去宫中陪伴”,宫女突兀地传话,打断了良辰美景。
太子轻叹一口气,未在说话。
皇后身体一向康健,所谓头疯,定是要叫走太子的幌子罢了。
“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穿上吧,且留在太子府当个侍妾”,太子揉揉眉心从房间出去了。
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起来,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一度,无论怎样,我终究是可以留在太子府了,来日方长,倒是也不必急。
我随丫鬟穿过太子府,来了西侧的厢房,一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翠绿色的竹子。
“太子喜欢竹子吗?”,我谨慎地打听。
“是浅漓姑娘喜欢”,丫鬟小声低语,并未抬眼看我。
浅漓?姜浅漓?那个出征杀敌的女将军?
我心下一顿,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姜浅漓是丞相府的嫡女。
不似姜丞相的温文尔雅,她少时就表现出惊人的武术和军事天赋,被皇上亲封为固宁将军。
几年前,边关胡人来犯,姜浅漓领兵上沙场,打得胡人抱头串逃,她也由此名声大震。
“太子倒是肯挂念浅漓姑娘”,我摘下一片竹叶,继续试探面前的丫鬟。
“姑娘切莫在太子面前提起浅漓姑娘了,会惹太子爷不高兴的”,丫鬟别过头继续往前走,遥遥与我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为什么?太子若厌恶浅漓姑娘,又何故栽着满园的竹子”,我快步追赶上前面的丫鬟,假装看不懂她脸上的为难。
“姑娘别问了,浅漓姑娘本就是与太子一同长大的,原是钦点的太子妃,若不是那件事,皇后也不会不喜欢…”,丫鬟意识到说错了话,慌忙地戛然而至,懊悔地几个巴掌拍在自己嘴上。
我也识趣地闭嘴,不再继续追问,只同她一起闷头赶路。
她口中那件禁忌的事,其实早已传遍京城,连我在北梁王府都有所耳闻。
姜浅漓击退胡人的时候,战事连连了好几个月。
传言,浅漓将军曾被夜袭军营的胡人掳去过。
两天一夜,将军完好归来,没有人知道,她在胡人的军营里发生了些什么。
纵然她巾帼不让须眉,可女子孤身进入全是男子的胡人军营,怎么都免不掉难听的流言蜚语。
众人皆传,姜浅漓貌美,若不是丢掉了女子最珍贵的贞洁,胡人怎么肯放她回来。
传言一旦开始,无论真假,都一定会被认定为事实!
太子是将来的皇上,帝王之家又怎会容许有过污点的女子成为太子妃呢。
想着想着,我便已到了住处,西侧的小屋紧挨着下人的房间,虽是简陋,却好在安静。
我每日必是要出门,摘下些竹叶放在屋内。
既然太子心属姜浅漓,那靠近他最快的方式就是模仿姜浅漓,只要能做到七八分,便是万无一失了。
我找来一本兵书,算准了太子从朝堂回来的时间,便在花园里轻声诵读。
果然,不出三日,便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萧宇景一把拿过我手里的兵书,翻看几页,又饶有兴致地问:“看得懂吗?”
“有的看不懂”,我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他行礼。
“女子多是喜欢歌舞的,你竟爱看这个?”,他嘴角上扬,露出个浅浅的梨涡来,甚是好看。
“奴婢亦是爱歌舞的,只是未入太子府前,就常听固宁将军的故事,心向往之,便也像学着看这些书了”,我望着太子微笑,说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台词。
萧宇景收回上扬的唇,眼里闪过一抹阴郁,便不再说话了。
时间仿佛静止,我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来,心要跳到嘴巴里了。
我不清楚姜浅漓在萧宇景心中的分量到底多重,这样贸然地提起她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但是我见萧宇景的机会屈指可数,要是这次不能给他深刻映像,怕只能老死在太子府里了。
北梁王府里还有人在等我,九泉之下的爹娘也还在等我。
对与错都好,我必须冒险一试。
“你竟知道固远将军?那你倒是说说都听闻过她的什么事?”,太子将兵书卷做一团握在身后,目光凌厉,似要吃人。
“固远将军北击胡人,奴婢只知她是我朝的女英雄”,我垂下眼眸,话语之间,有意表露出一丝惋惜。
“只听过这些吗?”,萧宇景的目光稍有柔和,声音也软了下来,但他还在试探。
他在试探我会不会说出姜浅漓被胡人掳去一整夜的事情。
“奴婢还听说……”,我刻意一顿,而后补充:“听说,太子与固远将军两情相悦,奴婢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太子能得偿所愿”
我抬头看着萧宇景,眼神软弱得没有任何敌意。
他没有回答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便转身离开了。
我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在了地上,萧宇景的神色复杂,却不似初见他时那般防备。
那日之后,萧宇景赏赐给了我许多金银细软,绫罗绸缎。
还专门找来一些入门级的浅显兵书给我看。
他把我的住所搬到了距离他较近的东厢房,还专门找丫鬟传话,说晚上会来看我。
我将太子钟情姜浅漓以及姜浅漓喜爱竹叶的事简略地写下来,绑在带来的鸽子脚上。
信件会飞到萧景承的手里。
几月后的秋场狩猎,是他阔别十六年后,第一次见皇上,希望这些能帮到他。
做完一切,便是花瓣沐浴,等着萧宇景的到来。
萧宇景一进门就被卓上的竹子吸引了。
“你也喜欢竹子?”,他轻快地坐在椅子上,自己斟了一杯茶喝掉。
“竹子生命力顽强,奴婢最是喜欢”,我再次把萧宇景的杯子倒上茶水,笑得比花还娇艳。
“你是我的侍妾,该说臣妾,不是奴婢了”,萧宇景招手,示意我到他跟前,他眼睛弯成月牙,竟跟萧宇承出奇的像。
我浅笑着坐在靠近他的椅子上,衣裳轻薄,我看见男子眼中的欲望。
不知怎地,此刻我竟生出一阵排斥。
“晚凝,你确实美丽”,萧宇景将手环在我腰上,他动作熟练,比同岁的北梁王老练太多了。
“太子喜欢,是臣妾的福气”,我起身坐在萧宇景的腿上。
“自然是喜欢的”,他的手从腰部往下游走,避开衣衫裙襦,往更深处走。
“帮本王宽衣吧”,他站在我面前,双手张开,露出系在腰间的带子。
我故意怯懦地解开他的腰带,一件一件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喜欢本王吗?”,萧宇景有意挑逗,在逼我回答。
我不在说话,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其实,多年前去乐坊学习媚术时,我就见过男女交欢的场面,,不止见过一次。
乐坊的姑娘们还教过我如何忸怩身姿,言笑晏晏才会让男子心悦。
越是懂得,我便越要装得生涩。
天下的男人都最爱生疏懵懂的女子。
女子羸弱,才能满足他们征服的快感。
“本王就喜欢你脸红的样子”,萧宇景坐在床沿上,用脚勾勒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
我跪在他身下,乖巧得只像他的玩物。
萧宇景发出一声冷笑,然后急不可耐地将我从膝下捞起,用力压在床上。
他像只关在笼中的野兽,却全不似萧宇承的怜香惜玉。我撑着没哭。
棋子不该流泪,我知道!
只是偏偏在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萧宇承。
五岁,他迎我入府,躲在假山后面偷看我跳舞。
十岁,他因教我诗书,手板被先生打得通红,他站在梁下瘪嘴,楞是没掉一滴泪。
十六岁,他小心翼翼退掉我的衣衫,许诺一生不会负我。
怎么不算竹马之情呢!只是他与我都身不由己,哪里有资格谈论这些奢侈的东西。
太子常宿在我房中,府里丫头都说,我与浅漓将军极像。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替身,不过我志不在此,便从来不在乎太子的爱意。
那日我伺候他在书房写字,萧宇承字迹工整,写了一封邀请姜浅漓来看他秋日狩猎的信。
“晚凝,你认得字吗?”萧宇景的试探从未停止过。
“臣妾自幼学习跳舞,不曾认识”,我面色如常,假装得可爱。
“好,那你便帮我把写封信送到丞相府”,萧宇景把信放在我手上。
我懂事的点头,回到住处便把信撕碎了烧掉,一个计划已经爬上了脑子。
狩猎是皇家的大事,只要成年的皇子无论在何处,都要赶回京城参加。
原定皇子们入京的时间是七天以后,萧宇承却提前来了。
“见面,客栈”,这日我小心展开飞鸽穿来的纸条,就窥见萧宇承有力的字迹。
我趁无人将纸条烧掉,又找了黑衣和斗笠,好一番乔庄后,匆忙赶到约定的客栈。
我推门里厢房时,萧宇承正在喝茶,许久不见,他眼眉之间的轮廓似乎更好看了。
“晚凝,我好想你”,萧宇承接过我刚摘下的斗笠,满面欢悦。
“王爷找我来,可是有什么部署吩咐?”,我眉头皱成川字,没有兴致回应他的欣喜。
“我就是想你了”,萧宇承伸手过来抱我,像足了养在深闺的小女子。
“王爷没有任何部署,便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让我见面?”,我愤怒地从萧宇承怀里挣脱出来。
“晚凝,你怎会如此严肃?你,这么多时日从未思念过我吗?”,萧宇承还在不依不饶,眼底的难过一览无余。
“晚凝心系大任,从未思念过王爷!”,我背过身去不看萧宇承,气得两脚发抖。
萧宇承像个刚淋过雨的孩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王爷可知,太子生性多疑,若是被他察觉,十六年的蛰伏功亏一篑,连你我的性命也要赔进去!”,我顾不得萧宇承的失落,只将心底的怒火全然喷发在他面前。
“晚凝,你为何总跟叔叔一样?太子之位,未必是天下第一好,你我做对寻常夫妻不行吗?”,萧宇承紧紧捏住我的肩膀,深情真挚,我却不会动容。
“寻常夫妻?那你死去的母亲算什么?十六年的部署有是什么,我的……”,语言堵到喉咙,却被我生生咽下去。
萧宇承出身时,他的母亲就死了。
他自然是无法体会那种至亲倒下的无奈和害怕。
仇恨从未在他心里扎过根。
所以,他可以轻描淡写地说皇帝未必天下第一好。
可是我却不能!
五岁那年,温家被满门抄斩,嬷嬷死死捂住我的嘴,连哭都是错的。
“晚凝,你就这么想我当皇帝吗?”,萧宇承又来拉我的手,温柔绵软。
“我想!但你不是,太子比你强太多了,终究是个无用的!”,我冷冷甩开萧宇承的手。
我曾想借助他的权力报仇,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晚凝,你说这样的话,是,是钟情于太子了吗?”,萧宇承委屈得询问,却让我更觉烦躁。
“王爷除了儿女私情,脑子里是当真再装不下任何东西了吗?简直让人失望透顶!”,我握着茶杯的手,几乎都要把陶瓷的被子捏碎了。
“我在你眼里既然如此无用,你又何必钟情于我,甘愿为我肝脑涂地!”,萧宇承堵气地侧过脸去。
我失声哑笑,竟有种扇一巴掌在萧宇承脸上的欲望。
“我从未钟情于王爷,甘愿做王爷的细作,只是想为温家满门十五口人报仇!”,我双手握拳,指甲都要扣进肉里去了。
报仇无望,我便再也无心压抑心底的恨。
“温家?”,萧宇承诧异地转过头,“那个从前京城里富可敌国的玉器商人?”
“是啊,我家世代经商,却不想树大招风,丞相看中我家的金银,随便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了一家十五口人的性命”,刑台上人头滚落的画面,又如噩梦般压在我的心头。
“你是温家的女儿?”,萧宇承的语气比刚刚生疏了一倍不止。
“是,那年北梁王府到买一个女孩,我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抓住定远将军的衣角”,我声音轻细,带着哭腔。
“那从五岁那年开始,你靠近我,就只是为了报仇?”,萧宇承的眼睛封起一层寒意,他好像瞬间长成了个大人。
“是的,全然为了报仇,你以为的爱意,不过是逢场作戏!”,我装作听不见他的心脏碎开,还在用言语刺激他。
击败太子,坐稳皇位,拉下丞相,成功报仇!
我们要做的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艰险万分,殚精虑竭,这不是儿女情长的弱者可以实现的。
无论怎么样的方式都好,我必须让萧宇承长大。
我们或许相爱,而我却必须用他的爱来刺穿他的心。
“好,你走吧,只在太子府等我的消息便是了!”,萧宇承脊背停滞,声音冷漠得像换了一个人。
“是,奴婢遵命”,我恭敬像他行礼,转身退出厢房。
关门的一瞬,我听见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没再回头,只径直走远了。
几天后,我收到了萧宇承偷偷送进太子府的一套衣裳。
鹅黄的襦裙上,是金线秀的花束。
虽是华贵,却有明显穿着过的痕迹。
萧宇承为何如此大费周章送一件旧衣给我。
我仔细翻看衣服的每一寸,终于,我看见衣服的袖口处用细线秀着一个姜字。
姜?这莫不是姜浅漓的旧衣!
素闻姜浅漓节俭,不似她的丞相老爹奢靡。
如此向来,姜浅漓将旧衣拿去修理,又被萧宇承送来给我,也不是不可能。
我看着旧衣,不由地嘴角上扬,萧宇承总算是开窍了,猎场假扮姜浅漓的想法竟是与我不谋而合。
烧毁太子信件那日我便开始谋划,只是苦于找不到姜浅漓的衣物。
如今好了,我与她身形本就相像,加上这件衣裳,太子定是认不出来的。
我将衣物谨慎收了起来,转到马车后面,悄然跟随太子的队伍来到了猎场。
萧宇承同太子一并行礼后,便分作两路狩猎。
太子往东,北梁王向西。
我迅速将浅漓将军的旧衣换上,骑马快速等在太子即将出现的山头。
窥见太子的马匹已到山丘之下,我调转码头,只留背影给太子。
“阿漓?是你吗?”,太子惊愕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不敢回头,只一鞭子抽在马匹的屁股上,往前狂奔。
“阿漓!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吗?”,太子追在我身后,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我不断加速,只为拖延太子打猎的时间。
“阿漓,我好想你”,太子声下呜咽,与我的距离逐渐缩短。
使出一片草原时,他的马匹终于拦在了我的马前面。
马儿受惊,前蹄腾空,我径直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阿漓!”,太子跳下马扶我,却在看见我面容的一刻蹙紧了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咧开的嘴角在脸上僵住,手下一松,我再次摔在了草地上。
“你怎会穿阿漓的衣服出现在这里?”,太子起身,俯视着脚边的我。
“臣妾!那日臣妾送信到丞相府,浅漓将军,浅漓将军听说是太子府送的,还未展开就退了回来,臣妾知道太子用情之深,猜测太子该是写信请阿漓姑娘来猎场,便,便自作主张想给太子一个惊喜”,我从地上爬起,跪在太子面前。
“混账!”,火辣的耳光,抽得我头皮发麻。
我的额头贴紧了地面,装得很虔诚。
“这是阿漓的衣裙,你怎么配!”,萧宇景鬓边的青筋暴起,重重一脚踹在我的肩膀上。
“臣妾知错了”,我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即刻将这身衣裙脱下!”,萧宇景背过身去,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将鹅黄的襦裙脱下,只留纯白的内衬,将衣物折好,双手捧着,跪在萧宇景身后。
良久,他惆怅转过身来,拿起衣物便上马离开了。
我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沉沉落下。
天色已渐晚,几番下来,耗费了两个时辰不止。
萧宇景骑马归去,狩猎定然是一无所获的。
我骑马回去时,萧宇承已带回来了几只野鹿和獐子。
我屈身躲在一众下人里,看着皇上的帐篷。
“承儿多年不在朕身边,竟不想如此骁勇”,皇上握住北梁王的手臂,满是欣赏。
“儿臣虽在远处,却不敢忘记父王的教诲,常常练习骑射”,萧宇承恭敬跪在地上,谦逊又稳重。
我屏住气息,小心看着穿过鹿身的利箭。
箭头光洁,未有血迹,这分明是鹿死后才射进去的箭。
“景儿,两个时辰下来,你竟一无所获吗?”,皇上扶起跪在地上的萧宇承,又冷脸转向太子。
“儿臣,儿臣并未见到猎物”,萧宇景面色惨败,嘴唇紧紧闭在一起。
“没看到!”,皇上被气得双手握拳。
萧宇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罢了,终究是自幼养在京城,锦衣玉食把你教得不思上进,以后让承儿也搬入京中,你也好向他学习”,皇上佝偻着背进到帐篷里。
十六岁的北梁王初入京城,就在皇上面前博得头彩。
关键的第一仗,终算是险胜。
萧宇景遭到皇后训斥,郁郁不得,将不如意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温姑娘,太子有令,将姑娘禁足在房内,还命女婢每日掌舵姑娘”,两个嬷嬷将我牢牢按在地上。
一个接一个地巴掌像雨点那样落在我脸上。
“太子说了,姑娘不懂尊卑,就打到姑娘懂为止!”,足足一个时辰后,嬷嬷才收回打得酸胀的手,从我房中离开。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涨红的脸颊已经完全失去了只觉。
姜浅漓是太子心口的疤,我假扮她已是罪孽,再害太子失了皇上的信任,萧宇景自是恨毒了我。
眼下,他没杀我已是万幸,想要翻身,根本难如登天。
我用冰块捂在脸上,明日又是一个时辰的掌舵。
若是再想不出法子,我必定会被打死在这太子府了。
我将身上的银两首饰用丝绸包好,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献给两个嬷嬷,终于求得她们手下留情。
每日只来我房中装装样子,并未再真的打我。
我将身上的银两首饰用丝绸包好,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献给两个嬷嬷,终于求得她们手下留情。
每日只来我房中装装样子,并未再真的打我。
我按以前乐坊花魁的方子,准备了药粉每日敷在脸上。
秋场围猎已过去一月有余,萧宇景该是忘了我,也淡了对我的恨。
镜中的我如今玉骨冰肌,正是魅惑男子最好的时候。
美貌是我唯一的筹码,我只能如此自救!
我日日疏通宫女打探萧宇景的动向,终于是等来了机会。
那日太子又到府中那个破旧的厢房里静坐。
厢房距我的房间不远,听闻是萧宇景儿时常和浅漓将军玩耍的地方。
他常去哪里独坐,只是往日门口都有宫人看守,今日却没有。
我早在太子府的井中投放了足量的泻药。
人有三急,趁着宫人方便的间隙,我一把火点着了那件破旧的厢房。
“走水了,快来人!”,萧宇景被火焰堵住去路,门外却只有我一个人。
我咬着牙冲进火场,护在了萧宇景的身前。
“奴婢护太子出去”,我软身拉住他的手臂往外跑。
萧宇景闪过一丝迟疑,还是同我一起出了门。
火势本不大,三两下便被扑灭了。
彼时,我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一点灰烬,像只受伤的小猫那样蜷缩在萧宇景面前。
“你怎么会来?”,他言语温柔,与之前判若两人。
“臣妾听见太子的声音,顾不得还在禁足,便跑出来了,还请太子责罚”,我酝酿了许久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梨花带雨,最是动人。
“你救了本王的命,怎么会责罚你”,太子将我圈在怀中,我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有所放松。
“臣妾终日思念太子,便是对太子的声音格外在意,才会听得到”,我柔弱又乖巧地靠在萧宇景胸膛。
“你确是懂事”他看着我,又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传言,太子对姜浅漓情根深重也是因着儿时落水被她所救。
太子长在中宫,是以帝王的严苛标准来培养的。
三更读书,五更骑射,使得本来就资质平庸的萧宇景苦不堪言。
姜浅漓是他儿时唯一的玩伴,这样的情分他自然忘不掉。
萧宇景想起了姜浅漓。
他收回回忆,把我抱得更紧,愧疚又心疼,是对把我当成替身的歉意。
迁移比爱意更勾人。
媚术当中最高级的招数就是如此,四辆拨千金。
我再次成为了太子府里最得宠的女子,华衣玉食,我却仍常梦见温家满门抄斩的情景。
之前与萧宇承通信的鸽子一月前被太子下令杀了。
我正仇如何回复联系,这日却收到了萧宇承放入桂花糕中的信件。
“旧地,相见”,萧宇承的字迹有力,一眼便能认出来。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然是皇上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便是客栈相见,我也比以前更加小心。
我着粗衣束发,装成村妇的样子。
“这身打扮甚丑!”,萧宇承放下手中的茶叶拧着眉看我。
“王爷召我前来,可是有安排”,我站在萧宇承面前,语气冷静。
“太子近日可有临幸于你?”,萧宇承咬着牙关,表情严肃。
"与大业无关,王爷问了做什么?",我脸颊微红,有些不自在。
“怎会无关?你是我养的细作,自然事事都要问得清楚!”,萧宇承眼底的醋意根本掩藏不住。
我竟有种头疼又心动的感觉。
“没有!”,不知为何,我竟不愿让他知道太子宿在我房中的事。
“是因着秋场狩猎你假扮姜浅漓吗?”,萧宇承的神色明显放松了,甚至有种奸计得逞地骄傲。
我想过假扮姜浅漓的后果,但为了萧宇承崭露头角,我必须如此。
萧宇承也知这样做的后果,却是为了让太子厌恶我。
“去把那套衣裳换上”,萧宇承指了指柜子上一条白色的襦裙。
那襦裙样式稚嫩,竟是我少时常穿的款式。
“换这个做什么?”,我转过头,语气有些温怒。
“跳舞给我看”,萧宇承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王爷又忘了重任,晚凝不会忘”,我将白色襦裙摔在地上,转身准备离开。
“温晚凝!你不过是北梁王府养的细作,竟有如此大的火气”,萧宇承握住我的手腕,将我重重甩在床上。
“即可就换”,他捡起地上的白衣,丢在我身上。
“奴婢做不到!”,我正起身,却被萧宇承一巴掌扇在脸上。
“你既知自己是奴婢,就该明白,奴婢的命比狗还贱,如若当初不是北梁王府收养你,罪人之女,能活到今天!”,萧宇承目光凌厉,似要把我抽筋剥骨。
我楞在原地,他已有帝王的冷漠,全然不似一月前的样子。
“王爷!”,我吃痛第捂着脸看他,萧宇承眉眼似剑,竟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晚凝,是你教我的,你说从未心悦于本王,你说委身在北梁王府只是为了报仇,你既把本王算计成你报仇的垫脚石,就该受这些屈辱”,萧宇承一脚踩在雪白的襦裙上。
我心跳一顿,激怒他的话,反而成了他怨我的依据。
“你既心有大任,就该明白谁主谁仆,本王命你跳舞,也算是你的福气”,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那股凌厉之气,竟比太子更胜。
“奴婢尊命”,我在萧宇承面前退下裙装,又从新穿上被他踩了一脚的襦裙。
他看着我的身体,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舞步僵硬,我的心像掉进了井里。
明明就是想利用萧宇承报仇,可是被他揭穿的时候,我竟还是会如此难受。
舞步僵硬,连跳错了好几个节拍。
“在太子面前时,也是如此吗?”,萧宇承将手中的茶水泼在我的衣服上。
滚烫的灼热穿过薄纱直达皮肤,我疼得往后盾了一大步,咬着下唇,不知说什么。
“你这般模样倒确是我见犹怜”,萧宇承一声冷笑,随即拔出佩剑,一举划破我的衣裙。
布料全然褪去,我羞愧地将双手挡在胸前。
“听闻你出入太子府,就被太子这样临幸过,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萧宇承嘴角上勾,眼底却满是痛意。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泪水从眼角滑下。
萧宇承起身一把揽在我的腰上,低头吻住我颤抖的嘴唇。
“王爷,我不想这样”,我声音带着哭腔,虽是心悦于萧宇承,但这样折辱的方式,却仍是让人委屈。
“不想?我偏要如此,你不过是我养的奴婢”,萧宇承搂着我的手臂缩紧,他在惩罚我。
竟是过了一个时辰,萧宇承才肯放我从客栈离开。
他在我脖颈处留下红印,故意要让太子猜疑我偷欢。
现下我双腿发软,到太子府时,已是傍晚。
幸亏太子整日不在府中,并没有发现我的失踪。
我用细细的白粉扑了又扑仍是掩不住脖子上的红印,索性围了一条轻丝才敢出门。
至秋日围猎之后,萧宇景就坐在冷板凳上。
朝臣一贯会看风向,只传北梁王不愧是先皇后的后代。
贵族世家的血,终究是与靠美色上位的奴才不同。
十六年的隐忍,一朝得势,萧宇承的报复,却还只是个开始。
这日,太子出了朝堂就摔在了台阶上。
是府中的下人用轿子抬回来的。
太子回府后闭着厢房的门谁都不愿意见。
我几番打听,才得知,皇上有意想为北梁王纳一位家世良好的王妃。
询问萧宇承可有中意女子时,他竟跪求皇上赐婚姜丞相的女儿浅漓将军。
“将军护国有功,儿臣早就心生仰慕”,萧宇承语气坚定,唬得不知情的旁人当真以为他心悦姜浅漓良久。
“浅漓将军!”,皇上蹙眉沉默了,他想到将军被胡人掳去的那一夜。
“儿臣未入京时,就听过许多流言蜚语,儿臣从不信流言,且将军为国而战,即便流言是真的,儿臣亦不会在乎”,萧宇承重重叩头在皇帝面前。
“承儿甚是纯善,你若喜欢,也是浅漓的福气,她是丞相之女,本是配得上皇子的,但那段流言,也罢,封她当你的侧福晋吧!”,黄上示意萧宇承起身,又赐了他和姜浅漓一对玉佩。
“所以,浅漓将军赐给北梁王为侧福晋了?”,望着面前太子的随从,我的惊讶脱口而出。
“太子爷,也是因着这事不愿出门的?”,强迫自己淡定了几秒,我才又小声地问道。
“姑娘别问了,咱太子爷听到消息立马冲到皇上面前,好一顿训斥呢,回来就不见人了”,随从凑到我耳朵边,声音比蚊子还小。
萧宇承这招简直是一石二鸟,一来打压了太子,二来拉拢了丞相。
女子最重名节,姜浅漓沙场回来之后,不说皇子,就是寻常的贵族男子都避之不及。
谁都不愿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而如今最得势的北梁王竟愿意主动求取,丞相自然是肝脑涂地,扶他登上皇位。
“皇上不是最重皇家名节吗,居然也肯赐婚?”,我凑在太子随从面前,仍想套出更多的细节来。
“听说原是犹豫的,但皇后也劝皇上赐婚,就封了个侧妃”,随从不愿再多言,说完话后,就从我身边逃了。
皇后精于算计,只想让北梁王娶姜浅漓入门,来日若真有皇位之争,这也是抹黑北梁王的手段。
不过,她也始终是深宫妇人。
她没看到姜浅漓身后,是以丞相为首的朝堂势力。
她跟没算准自己儿子的心,此刻已千疮百孔。
萧宇景外强中干,看似沉稳,却早就死在了他母亲的强势里。
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姑娘都守不住,此刻自然是忧郁愧疚。
他本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大可以在很久以前就跪在地上求皇上赐婚,可以如萧宇承一般,说出自己从未在意过将军的流言。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终是懦弱得被别人拿走任何东西都只会生闷气。
萧宇景几日不进食,府中上下乱作一团,只能如实汇报给了皇后。
皇后震怒,命人拆了厢房的门,拿勺子将人参汤灌下去给太子。
“母后,儿臣求您,只要能与阿漓在一起,哪怕不要太子之位,儿臣也甘愿”,骨瘦如柴的太子跪在皇后面前。
“不中用的废物!”,皇后夺过我手里的白粥,一把泼在太子脸上,便扬长而去。
我惊愕地下跪,用手绢帮太子擦拭,却被他赶出了厢房。
不日,丫鬟带到我面前的桂花糕里,藏着萧宇承送进来的纸条。
“三日后,丞相府,鼓动太子”,我看后立刻焚烧。
心中怨气更重,萧宇承既要我鼓动太子,却又在我颈部留下红印。
分明是至我安危于不顾。
只是我要依附于他复仇,必是要用尽权力帮他登基。
厨房送进去的吃食再次被太子骂了出来。
我换了件与姜浅漓旧衣相似的襦裙,接过丫鬟手里的鸡汤,送进了太子的卧房。
“拿走,拿走,再送这些无用的东西,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太子将桌上的茶杯扔到我脚边。
我抿嘴浅笑,直接进去把鸡汤放在了桌上。
“太子好歹进些食吧”,我自顾自找了个靠近萧宇景的凳子坐下。
“呵,你以为穿这样得衣服,便是本王的阿漓了么,万分之一都不及”,萧宇景将面前的鸡汤故意打翻在我的襦裙上。
“既求不得浅漓将军,太子爷何不就把我当作她吧,人生之事,总是很难圆满的”,我并不恼,弯腰捡起打翻的碗筷。
“本王一生未有一件事顺遂,若无阿漓,活着也是无意,把你当作她?怎么做得到!”,几日未进食,萧宇景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深陷的眼窝里,却仍是满目深情。
“其实,臣妾的想法与太子相似,既是真心喜欢的东西,就该拼尽全力争取,就算付出些代价,也算值得”,我心脏狂跳,表面却装得云淡风轻。
萧宇景不是白痴,若是换作别的事,他定是猜得出,我是在诱他入深渊。
但关于姜浅漓的事不一样。
凭他是怎样天下第一聪慧,也会在关心的事上乱了分寸。
“你是说,我该再去求父皇?”,萧宇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又暗了,“没用的,皇令如山,怎会轻易收回”
他上钩了,他还是动了要改变事实的想法。
“太子若求皇上,自然是皇令难收,可去找丞相性质便是不同了,太子与浅漓姑娘两情相悦,要是也求得丞相同意,由丞相禀明皇上,再说服北梁王一同说清情况,也不是没有转机”,我伸手帮萧宇景从新束起散下的发丝。
心跳如捣擂,生怕他看穿我的计谋。
“晚凝,你说得对,三日后是丞相的生辰,你觉得如何?”,太子拉住我的手。
“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即便丞相不悦,碍于生辰,也不会为难”,我轻轻将手从萧宇景手中抽出,恬静得像一抹月光。
太子开始进食了,他计划好了要去丞相府。
人在绝望的时候,最容易饮鸩止渴!
三日一晃而过,丞相生辰的请柬送到了太子府上。
萧宇景着丝绸锦衣,带着我一起赶着马车去了丞相府。
太子独自去找丞相,我无聊便在花园散逛。
丞相府修得金砖玉瓦,我却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搜刮侵占温家的财产,怎会有这满院子的名花玉石。
当年我爹已经跪在姜丞相面前,承诺奉上全数金银,却仍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这笔帐,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逛着假山,思绪混乱,竟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掉到了假山下的湖水中。
我未学过游泳,大口大口的水顿时侵进鼻腔来。
慌乱之中,我隐约看见一女子跳入水中。
她身材纤细,手臂确是有力。
抱着我游向岸边。
“姑娘衣衫湿透了,如若不嫌,不如去我闺房中换一件”,姜浅漓的发丝上还有水珠滴落,她面容清俊,竟是这样的好看。
“谢谢将军”,我低头行李,眼睛却只盯着她的脸。
“姑娘快起来,我在军营多年,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了,快随我来房中,莫要着凉了才好”,姜浅漓把丫鬟给她拿来的披肩捂在了我身上。
她确与寻常女子不同,是一眼就会让人沦陷的魅力。
姜浅漓的闺房布局简单,她的衣裙也不华贵。
“塞外沙场用不了许多美丽的衣裳,我也就不曾添置,姑娘不要嫌弃”,姜浅漓找出一件浅蓝色的襦裙递给我,确不华丽,却也算得上她柜子中较好的了。
我换上她的衣裙,她礼貌第退到屏风外等我,还命丫鬟帮我煮了姜汤端过来。
丞相爱财,也因着爱财害死了我全家。
我自然恨他,连同着他的子女一起恨。
姜丞相只有姜浅漓一个女儿,她亲和善良,全然不似她的父亲。
我心下矛盾,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感受。
“传闻将军与太子两小无猜,太子为了将军,至今都未立太子妃,我起初不信,今日见到你,便知太子怎样的深情都不为过了”,我接过姜浅漓递过来的姜汤,笑得好看,想试探她同太子的关系。
“我与太子,确是少时相识”,姜浅漓嘴角上扬,而后又僵在了脸上。
“罢了,都过去了”,她眼睛里跑过一丝的忧伤,随即便恢复正常。
只是初见,她自然不会向我吐露许多。
我不再追问,只喝一大口姜汤下去,辛辣之味顺着喉咙滚到腹中。
爱意就算不说出口,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姜浅漓是钟情太子的,我一眼便看出了。
只是越明白,心底反而更是挣扎。
丞相大寿,皇上也会来,太子若当真求丞相成全他与姜浅漓,必然会更糟皇上嫌恶。
萧宇承捏住了他心底的姜浅漓,便等于直接捏住了他的命根子。
“那北梁王呢?朝臣皆传北梁王早早倾慕将军,还求皇上赐了婚”,我把装姜汤的碗放在桌上,轻咬下唇,明知是计谋,我却还是怕姜浅漓说出也喜欢萧宇承的话。
“我与北梁王从未谋面,他怎会心悦与我,不过是朝堂皇宫里最寻常不过的手段罢了”,姜浅漓冷笑,眼底竟是寒意。
她领兵征战,熟读兵书,是不屑于这种弄权之术的,她知道,这不过是萧宇承为了圈禁太子的招数,她却还是不得不入局。
几个时辰很快过去,晚宴时候,我坐在太子身后,他盯着姜浅漓的目光温柔又坚定。
萧宇承也来了,他坐在我与太子的对面,目光穿透人群,竟是灼热落在我的脸上。
“太子想好了要去求丞相成全吗?”我凑近萧宇景的耳边询问。
无关情爱,只是他与姜浅漓的爱而不得竟如此让我感同身受。
“方才晚宴之前,我已告知丞相了,他说自会禀明父皇”,萧宇景声色飞扬,低声说道。
我心头一顿,姜浅漓被胡人掳去后,皇后就急不可耐地求皇上撤去她与萧宇景的婚约。
姜丞相几次上书都未缓和。
丞相因着这事,恨毒了皇后,如今怎会轻易再把宝贝女儿交给萧宇景。
只要稍加思索,便知一切没那么简单。
但是关心则乱,萧宇景自然是看不出的。
“老臣惶恐,有一事不得不禀告皇上!”,歌舞跳得最胜时,姜丞相接着微醺的酒劲,突兀跪在地上。
我心跳加速,望向萧宇景,他却是满脸期待。
“何事?”,皇上叫停歌舞,望着丞相。
“小女浅离,貌丑愚钝,幸得北梁王怜惜,纳入府中为侧妃,本是欢喜之事,奈何昨日,昨日太子登门,说与小女两心相悦,求老夫禀明皇上,撤去婚约,皇命不可违,老夫实在惶恐”,姜丞相跪在地上磕头。
皇上气得面色铁青,连皇后都不敢帮太子说话了。
“景儿,你既心悦浅漓将军,何不一早与朕说明,当初可是你母后,求着朕,改了你的婚约的,如今看将军嫁做他人,你又生出这些事端”,皇上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砸在地上,额边的青筋暴起,地上颗粒散落,众人低头不敢说一语。
“父皇,儿臣是真心爱慕浅离的,退婚,退婚不是儿臣本意,若父皇母后顾虑浅离被掳之事,不可日后为国母,儿臣,儿臣恳请父皇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只要与阿漓相守,儿臣都是甘愿的”,太子唯诺跪在丞相旁边,他后背的衣衫都浸出汗来。
他以为自己在搏与心上人的未来,不想一举一动都正中敌人的下怀。
“不要在说了!”,姜浅漓从席见站起,而后一同跪在皇上面前。
“浅漓愿嫁于北梁王,太子酒后食言,请皇上不要怪罪!”,姜浅漓自愿卷入困局,她比太子清醒。
“阿漓!”,太子还欲辩解,姜浅漓却轻扯她的衣袖。
“太子喝醉了,快拉他去坐塌上醒酒!”,姜浅漓转头望着我,是一种请求,她求我帮她制止萧宇景。
我坐在原位没动,我知道萧宇景还会有更冒犯的行为。
我依附于北梁王,只有他能帮我报仇,自然该与他同仇敌忾。
“你说什么?为了一个女子,你竟愿意放弃太子之位!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于你而言是什么!”,皇上面色严肃,眉毛拧在一起。
嘴唇颤抖,是真的气极了。
“混账东西!蠢钝至极,朕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皇上将席位上的酒杯扔下,砸在了太子的头上。
萧宇景跪在原地,如梦初醒,不敢再说一言。
“太子失德,无能继承大统,即刻免去太子之位”,皇上站起身来,看向萧宇景的眼神,凌厉得像在看罪人。
“皇上,姜浅漓狐媚,挑拨皇子兄弟不和,才是大罪啊,依臣妾之建,杀了也不足为过,太子只是一时糊涂,他是您养在身边十六年的亲儿子,您还请三思啊”,皇后哭得眼泪纵横,死死跪在地上抱住皇上的脚。
这些年他贯用这种招式,她深知皇上如何都还会顾及皇家的颜面和自己的亲儿子。
将罪责推在姜浅离身上,就是帮皇上找到的最好台阶。
“皇后所言极是,浅漓军营被掳,遭胡人迫害,被太子退婚,不甘境遇才会生出勾引太子的心思,引皇子对立,父子猜忌,求皇上赐罪!”,姜浅漓也跪在地上磕头,泪水浸湿她的眼眸,她在用自己的命,救她心爱的人。
她连死都不怕,却怕太子被废!
“阿漓,你不要这样”,萧宇景还在说话,却被身边的奴才死死捂住了嘴巴。
“你既认了,那论罪当是死罪!”,皇上坐回软榻上,我的心紧紧纠在一起。
“浅离愿意领罚”姜浅漓身子薄弱修长,脊背却挺得很直。
“皇上明鉴,小女自幼只爱兵书剑法,怎会懂勾引魅惑之术”,姜丞相不断磕头,声音沙哑。
他本想设计扳倒太子,打压皇后的势力,却没算准女儿深爱萧宇景的事实。
“你竟连死都不怕?”,皇上挪言看向跪在地上的姜浅漓。
“浅离的心早已死了,不过是身死,浅离不怕”,她再次磕头,比月光还清冷。
“浅离将军护国有功,朕若杀了你,只怕要寒了边关战士们的心,且赐婚与北梁王正妃,择日便完婚”,皇上终究不是糊涂的人,太子被废,北梁王大概率会继承大统。
他欣赏姜浅漓,他在选未来的皇后。
“不!”,皇上的话语刚落,萧宇景就晕了过去。
下人把他抬到偏殿休息,他终究是太弱了。
“皇后教子无方,罚禁足一月”,皇上将跪着的皇宫拉起来,他只怪儿子无能,却还是心疼这个女人。
皇后坐回原位,自身难保,也不敢再多言。
我桌前的饭菜已经凉透了,鸡汤上面凝固着厚厚一层油。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突然转头,指着侧坐上的我问道。
“奴婢温晚凝”,我屈身跪在原位,不小心与对侧的萧宇承对视,他目光里竟比我还紧张。
“你坐于景儿身后,可是服侍他的宫人?”,皇上语气平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奴婢,奴婢是太子的侍妾”,我将头低下,盯在地面上。
“侍妾?可原是府里的丫鬟?”,皇上再次询问,我恐细作的身份败露,发丝间浸出微微冷汗来。
“奴婢原是乐坊的舞女,得太子青睐,才留在府中”,我心跳加速,半真半假的解释到。
“舞女?他贯是喜欢这些,既然萧宇景无心朝政,心中无大业,便也不必为他寻什么贤良妻子,朕今日就将你赐婚与萧宇景为正王妃,择日便完婚!”,皇上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还在,他要用舞女的身份羞辱萧宇景一辈子。
“奴婢,谢皇上”,我跪在地上磕头,灵魂都要被抽吸干净了。
两个皇子赐婚的消息,不出一刻便传遍京城。
四个人里,却无一人欣喜。
我同昏迷的萧宇景一起承马车回了府里。
次日清晨,醒过来的萧宇承听见赐婚的消息是一反常态的平静。
他吃肉喝酒,仿佛得了天下的美事。
“太子,您没事吧”,我再次将一块肉夹萧宇景碗中。
“父皇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以后称我宇景便是”,他低头吃饭,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宇,景?”,我拗口地吐出两个字,心下更是疑惑。
“以后你我是夫妻了,你是府中的王妃,我们该要相互扶持”,萧宇景将米饭塞进嘴巴里,眼睛却腾出一阵雾气来。
我闭嘴不在多言,他该是难受的,因着自己的任性,差点害姜浅漓送命,他怎么会不难受,怎么会还不清醒!
皇上赐婚的日子逐渐逼近,府中添置了许多喜庆的东西。
太子整日闷在屋子里看书,与我见面的时候,甚至不如以前,他也再没提起过他的阿漓。
我知道,他在韬光养晦,太子从来不是白痴,他在等一个报复萧宇承的机会。
没有人期待这场婚礼,可最先坐不住的,竟是萧宇承。
“见面”纸条夹在在桂花糕盒子的夹层里,我看后慌乱地撕碎焚掉。
太子无心管我,我便随意扯了个谎就放心出门了。
客栈厢房里,萧宇承比往日瘦了一大圈。
“王爷”我在他的背后恭敬行礼,萧宇承转过身,好看的眼睛下面罩着两团乌气。
他定是这几日都没睡好。
“萧宇景可有召幸你?”他眉头紧锁,每次见面必然要问。
“没有”我不必说谎,萧宇景本就只当我是姜浅漓的替身,赐婚之后,他根本没心情见我。
“没有?你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怎么会不召幸你!”,萧宇承撇撇嘴,像个丢掉糖果的孩子。
“王爷既知奴婢即将成为景王的妻子,更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我从小就研习读心术,怎会不知萧宇景是在吃醋。
其实,我亦心悦于他,父母家人死后,萧宇景是唯一肯对我好的人,我怎么会不珍惜!
只是,大仇未报,我怎么配去享受情爱!
从五岁亲眼目睹温家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扭曲的长成怪物了,我不准自己心动于任何人,绝不允许。
“景王的妻子?说得真自然,你竟这般地急不可耐!”萧宇承的声音里都是冷意。
“晚凝奉命留在太子身边,赐婚之事,更是计划之内的,王爷何故为难?”我侧过脸佯装生气,既要扶他当上帝王,我们都不可有别的感情。
“好,当初的计划已经结束,本王现在命你即刻从太子身边离开,本王命你马上回来,不准与他成婚!”,萧宇承朝我逼近过来,他凶横的眼眸之下,像是一种哀求。
“萧宇承,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从凳子上站起,心脏竟如此疼痛。
“温晚凝,那夜你抱着我,求我不要负你,我始终记得,你怎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萧宇承握着我的肩膀,抓得生疼。
“皇上已经赐婚,违抗命令,就是死路一条,不是你我的命,还有定远将军,还有整个北梁王府,况且,王爷口口声声说喜欢,可会真的娶我为妻?”我冲着他吼,眼里有泪水滴落下来。
谁都想一世安宁,但谁都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萧宇承楞在原地,他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如何不能?你离开太子府,我带你远走高飞,任凭他谁被牵连又与我们何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萧宇承神色真挚,他第二次说要带我走。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萧宇承羽翼渐丰,已有帝王之气了,他不会第三次再求一个女孩爱他。
“王爷不要说了,乡村妇儒的生活晚凝过不了,大仇未报,晚凝绝不会离开太子府!”,我侧身背对着萧宇承,他看不见我的泪水决堤,他听不到我的心脏早就碎成了好几瓣。
“好,你终究还是爱慕荣华,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我,那夜委身,也不过是指着我登基之后能帮你报仇,不过是妄图觊觎皇后之位,是吗?”,萧宇承的恨浸满了眼睛,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几乎要马上杀了我。
“是”,我挣扎着抬脸看他,心如刀绞,我和他再不似从前。
“你走吧,回太子府去,北梁王府的势力比萧宇景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王不需要你了,将来萧宇景身首异处,你陪着他就是了”萧宇承收回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冷静得像一个石柱。
他彻底丢弃我了,温家满门于他而言,比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永远无从与我感同身受。
我没在说话,转身出了客栈。
萧宇承不可能会帮我报仇了,爱意像把剑,痛苦地刺穿了两端的我们。
姜丞相是两朝元老,女儿又沙场征战有功,脱离了萧宇承,我的报仇就是无稽之谈。
我越发恼怒,浑浑抽自己两个大巴掌才觉心中好受了几分。
黄昏日落,我像孤魂走在街上。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爬上了我的脑子。
如若萧宇景真的信我,何不借他的手报仇!
只是,姜丞相是姜浅漓的父亲。
萧宇景又如此心系姜浅漓,我该如何才能利用他?
我加紧了脚步往回赶,还不忘买了萧宇景平日里喜欢的糕点。
赶回府中时,恰与书房中出来的萧宇景撞了个正着。
“到房里一起用膳吧!”,萧宇景客套第点头,他甚至没有问我去了哪里。
“臣妾恐太子终日读书辛苦,去外面买了太子喜欢的桂花糕”,我笑得恬静,上前站到萧宇承面前。
“我已不是太子,说了不要这样称呼”萧宇景没有生气,只是眼睛里的落寞根本藏不住。
“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智,臣妾以为一切不过是考验,暂时得失,熬得过去,必定会否极泰来”我恭敬跪在萧宇景身后,像以往那般给他行礼。
如若不是我拿姜浅漓刺激他,他也不会冲动闹出这些事情来。
入府以来,萧宇景未曾为难苛责过我,却因我落此地步,想来难免会愧疚。
“晚凝最是乖巧”,萧宇景扶我起来,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景爷终日待在书房,人都熬瘦了”我夹了肉食放在萧宇承碗里。
“父皇生辰快到了,左右在思量要选什么礼物才算好”萧宇承也夹了一口菜放回我碗里。
皇帝生辰,举国同庆,皇子大臣们的礼物确实最有考究。
换做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萧宇景几次惹皇上震怒,还废掉了太子之位,生辰礼物就不能出定点错误。
“太子可想好了要送什么?”我夹一口菜放嘴里,左右揣测着皇上该中意什么样子的礼物。
“金银太俗,玉石珍宝父皇更是见得太多了,想了一天,也没个头绪,你可有好的建议?”萧宇景面色凝重,确实是思索未果的样子。
“臣妾不懂这些,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民间的时候,人们生辰之日都喜欢讨百岁老人讨要些礼物,不在意贵重,只娶个长寿的好寓意”,我一面帮萧宇景盛汤,一面观察他的反应。
“哦,这倒是有趣”,萧宇景来了兴致,侧着耳朵,准备听我讲下去。
“臣妾想着,民间的风俗,用在宫中也不是不行,不如,派人去找百个长寿的老人,教他们没人写一寿字在红纸金箔上,再组一张百寿图送给皇上,寓意长寿,定是不会出差错的礼物”我嘴角上扬,全然一副可爱机智的模样。
“好,就这么办,晚凝果然最懂我心”萧宇景抬起碗来,将汤一饮而尽。
“臣妾与景王是夫妻,自然甘愿为王爷献计”我盯着萧宇景的面庞,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激他。
他当然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妻子,但我必须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
一遍谋划靠着萧宇景报仇。
“那便有劳晚凝去找些好看的金箔红纸”萧宇景的眼神极其不自然,他完全无视我的试探,随意扯开个话题便匆匆走了。
万寿图很快就找好了,放在精美的绸缎盒子里,比奇珍异宝还贵重。
皇上生辰这日,我与萧宇景一同入宫。
以往专属太子的座位没有了,只能同萧宇承对坐,在龙塌的下面。
萧宇承手便没有装礼物的盒子,他一贯聪明,我心下突然慌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