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我们离婚吧。”
王大爷的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我们结婚三十年，从未吵过架，更别说离婚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王大爷的眼神却坚定得可怕。
“你说啥？离婚？”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是不是又忘记吃降压药了？”
“我没病！”王大爷一拍桌子，“我说要离婚就是要离婚！老陈头儿家的孙女都结婚了，咱们怎么还在这儿装年轻人呢？”
我愣住了。老陈头儿家的孙女才二十出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大爷真的得了什么怪病？
“你到底怎么了？”我拉住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遇到初恋了！”王大爷的眼睛亮得吓人，“当年我们因为家里反对，被迫分开。现在她回来了，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人在里面放了个炸弹。初恋？重新开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疯了吧？”我气得浑身发抖，“你都快六十的人了，还玩什么初恋？”
“爱情不分年龄！”王大爷一脸骄傲，“小玲说了，只要我们相爱，就永远年轻！”
小玲？听着这个名字，我突然想起来了。三十多年前，村里确实有个叫小玲的姑娘，长得挺漂亮，据说跟王大爷有点暧昧。后来她嫁到城里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你们…你们见过面了？”我强压着怒火问道。
“昨天在菜市场碰到的。”王大爷一脸陶醉，“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年轻。”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女人肯定也快六十了，还漂亮？还年轻？王大爷的眼睛是不是被猪油蒙住了？
“你真的想好了？”我深吸一口气，“三十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王大爷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终于清醒了，谁知道他又抬起头，眼神坚定得吓人：“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吧。”
我彻底崩溃了，抓起桌上的碗就往地上摔。王大爷被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一边去。
“你个老不死的！”我破口大骂，“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我就…”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王大爷看我哭，有点慌了，想过来安慰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滚！”我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
王大爷叹了口气，拿起外套就出门了。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像这些碎片一样，再也拼不起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爷就来敲门。我整夜没睡，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他看我这样，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的表情。
“走吧，去民政局。”他说。
我木然地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门。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我偷偷看了他几眼，发现他居然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几年前儿子给他买的那件西装。
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看我们这个年纪还来离婚，都有点惊讶。填表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好几次都写错了。王大爷倒是很冷静，一笔一划地填得认真。
“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工作人员最后确认道。
我看了王大爷一眼，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深吸一口气，也点了点头。
“好吧，那请在这里签字。”工作人员把离婚证明推到我们面前。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艳丽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
“小玲？”王大爷惊讶地叫道。
我愣住了。这就是那个让王大爷魂牵梦萦的初恋情人？虽然化了浓妆，但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皱纹。而且她那身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从夜总会里跑出来的。
“老王！”小玲一看到王大爷，立马扑了过去，“你可算是离婚了！”
王大爷被她抱得有点懵，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啊！”小玲笑得花枝乱颤，“我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冷眼旁观，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等等，”我打断他们，指着那个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小玲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个人，赶紧介绍道：“哦，这是我儿子。他开车送我来的。”
王大爷的脸色突然变了。
小玲却浑然不觉，拉着王大爷的手说：“老王，你放心。我儿子可懂事了，他同意咱们在一起。以后你就是他继父，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等等！”王大爷猛地抽回手，“什么继父？你不是说你一直在等我吗？”
小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呀，那不是为了哄你嘛。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谁还真的单身啊？我离过两次婚，现在带着儿子过。不过你放心，我儿子很好养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王大爷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剧情转折也太快了吧？
“你…你骗我？”王大爷颤抖着声音问道。
“哎呀，这叫什么骗啊。”小玲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吗？再说了，你不也离婚了吗？咱们扯平了。”
王大爷突然转身，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都变了：“老伴儿，我不离婚了！我们回家！”
我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小玲在后面喊：“老王！你什么意思？你不能这样！我都为你准备好了…”
王大爷充耳不闻，拉着我就往外冲。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玲气得直跺脚，她儿子则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
等我们跑出民政局，王大爷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我…我错了…”
我看着他通红的脸和满头的汗，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王大爷不解地问。
“我笑你个老糊涂蛋！”我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差点儿就上当了吧？”
王大爷羞愧地低下头：“我…我真的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你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小伙子？”我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秃顶、大肚子、老花眼，谁会看上你啊？”
王大爷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不也看上我了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我那是眼瞎！”
王大爷也笑了，伸手拉住我的手：“老伴儿，咱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跟他并肩往家走。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王大爷握着我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
回到家，王大爷二话不说就把那件西装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我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可惜吗？那可是儿子给你买的。”
“不可惜。”王大爷坚定地说，“以后我再也不穿这种年轻人的衣服了。我就是个老头子，穿老头子的衣服。”
我被他逗笑了：“行啦，你穿什么不是我老伴儿啊？”
王大爷突然转过身，郑重其事地说：“老伴儿，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犯浑了。”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一阵感动。但我可不想让他看出来，于是故作严肃地说：“那可不行。你要是不犯浑，我还怎么骂你解气啊？”
王大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王大爷看我哭了，慌忙伸手给我擦眼泪：“别哭啊，老伴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抓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你要是再敢犯这种浑，我就…我就真的跟你离婚！”
王大爷连连点头：“不会了不会了，我保证。”
看着他诚恳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或许这次“闹剧”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它让我们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就是彼此。
那天晚上，我们俩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我们年轻时候的事。
“其实吧，”王大爷突然说，“我当年追你的时候，也没觉得你有多漂亮。”
我一听这话就来气了：“那你还追我？”
王大爷笑了笑，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值得我用一辈子去爱的人。”
听到这话，我的心突然软了下来。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你个老东西，现在学会说甜言蜜语了？”
王大爷搂住我的肩膀，说：“不是甜言蜜语，是真心话。”
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握紧了彼此的手。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给我们的白发镀上了一层金色。我突然觉得，这样平凡而温馨的生活，就是最美好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