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农夫不是别人,却是死在阳关附近的金城派吐火弥坚的师侄马少武。吐火弥坚与何猛、孙虎、焦青三人失踪后,马少武花了不少功夫明查暗访,查到吐火弥坚和何猛他们四人最后曾在阳关附近出现。提供这个消息的人,却是草原马帮的一个小头目。他们的马帮从当时灵渡散人恶战吐火弥坚的那座山下经过,看见四人的尸首。那小头目并不认识吐火弥坚,一看四个人全部死了,出于怜悯之心,就把四人妥为安葬。马少武问起当时的情形,那马帮小头目才知自己埋的是金城派的人,但吐火弥坚他们死在谁的手下,是江湖过节还是聚众仇杀,那小头目却一无所知,他看到尸首时,四个尸首都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
虽然和草原马帮的那小头目一样,马少武猜不透其中有什么古怪,但吐火弥坚他们四人离奇古怪的死,想来令他不寒而栗。是以他虽然得到了吐火弥坚他们最后的消息,一时不敢自作主张,于是派人赶回金城派报信。不想掌门黄少云不在,马少武的二师兄王少通听报信的一说,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那次吐火弥坚和黄少云马少武合谋截杀灵渡散人时,极力主张保留活口的正是王少通。本来按照吐火弥坚的意思,对灵渡散人是死活不论的,但王少通胆小怕事,不敢和天山派结仇,吐火弥坚一气之下把王少通赶了出去,不要他参与此事,后来王少通就再没多过嘴。报信的人一说,他立刻想到,杀掉吐火弥坚他们四人的是灵渡散人。其实马少武又何尝不知凶手是谁?他只是不相信灵渡散人一人之力可以杀掉吐火弥坚和三名弟子罢了。
王少通吃够了吐火弥坚的打骂,吐火弥坚一死,他高兴还来不及,找凶手报仇的事他提也不提,每天只顾花天酒地逍遥秦楼楚馆,买醉赏花,对马少武的报信半点兴趣也无。马少武心想吐火弥坚虽然脾气暴躁,毕竟是师门长辈,王少通可以不满,他可不能坐视。黄少云在北京一时回不来,马少武便自作主张,带人到处追查灵渡散人的下落。
原来灵渡散人在阳关附近将吐火弥坚四人格毙之后,先去联络潜伏在阳关的“天净沙”成员,哪知正如他所担心的,因为白云师太的妹妹徐白露的出卖,阳关“天净沙”已给甘凤池破获,所有成员几乎全部战死。灵渡散人又忧又怒,就要赶回天山,不料还未动身,天山派为甘凤池所灭,白眉师太和冯素素等人不幸殒命的噩耗接连传来。灵渡散人听到凶信,当即呕血不止,昏迷过去。好在幸存的“天净沙”成员中,有一位是他的苏州老乡,见灵渡散人昏迷不省人事,当即带他离开阳关,取道南下,回返苏州,躲避风头。他们刚走,金城派马少武就带人到了阳关,两者擦肩而过,险些灵渡散人就要丧生敌手。
当时在阳关接应马少武的金城派弟子问马少武:“灵渡散人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活捉困难,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杀了干净?反正活人我们拿了也没用。”马少武假黄少云之名背着黄少云行事,是有他的小九九的,他比较有野心,想跳过掌门师兄黄少云,把灵渡散人送给甘凤池做“见面礼”,拼着跟师兄闹翻,也要把这唾手可得的“富贵”抢到手。只是他内心的想法谁也没告诉,当时只是微笑说道:“掌门发话,自有用处。你们好好给我办这件事情,只要捉到仇人,不但掌门重重有赏,甘大人也会有富贵送给你们。”结果众弟子一是利欲熏心,二来马少武的本领远在诸人之上,不答应又怕马少武翻脸。马少武冷冷地对众弟子说道:“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给长辈报仇,你们还信不过我吗?要是找到灵渡散人,我决不会独吞功劳,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异心,不得好死!”
众弟子赶忙陪笑说道:“师父不在,师叔主持大局,我们怎敢不信师叔?不过,不过。”马少武眉头一皱,说道:“有话尽管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其中一名弟子说道:“倘若当真发现了灵渡散人的下落,只凭我们这样的三脚猫的功夫可抓不住他,不如请师叔做我们的后援,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怎么样?”马少武笑道:“原来你们是害怕危险。但你们不敢担这份风险的话,我何必把得到的好处分给大伙儿?追查灵渡散人固有危险,你们须知双拳难敌四手,天山派烟消云散,灵渡散人孤掌难鸣,你们怕什么?让我牵头,你们还占便宜呢!”
那些弟子也有几个最喜追名逐利的,知道抗命没好果子吃,倒不如一试,便道:“咱们就听师叔的安排,谁都不许反悔!”马少武哈哈一笑,说道:“对呀,这样才像话。”于是安排人手,追查灵渡散人的行踪。
江湖中若论眼线众多,莫过于丐帮,马少武与江南丐帮的人有些交情,便去找丐帮帮忙。那时丐帮八老刚从张掖败回江南没多久,八老中的章越与马少武有私交,一听马少武的来意,立刻满口答应。丐帮神通广大,五年之中也竟一点灵渡散人的消息探不出来。你道为何?
原来张家自灵渡散人出家之后,祖业交给了宇文雷一家打理。宇文雷武功高强,交游广阔,江南武林知名人物大多是他好友,苏州府县道衙门的达官显贵也都跟宇文雷有交情,丐帮和金城派只探到灵渡散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在木渎,却没法确定灵渡散人在哪里。木渎的山林都是宇文家所有,宇文家财大气粗,丐帮和金城派不敢妄动。马少武在苏州这几年,落得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这时黄少云已从北京回家,听说马少武擅自追查天山弟子的下落,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赶到江南,把马少武骂了个狗血淋头,令他立刻回去,不可继续在外招摇。原来黄少云从甘凤池那里得知天山虽灭,散落在各地的弟子不知还有多少,所以他才严令马少武回去,其实也是为了马少武好,免得他着了天山弟子的毒手,死了也不知为何。
哪知马少武却不能体会黄少云的苦心,也早就不服黄少云做金城派掌门,当时把心一横,想道:“你在北京坐享富贵,把我们抛在一边,你不给我好处,还要阻止我捞好处不成?”他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不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就只能有福同享,不能有祸同当。他想不到黄少云作为自己的师兄,本来应该是富贵同享,没想黄少云自己一去北京五年,对他好似路人一般,没半分提携之意。他又是恼怒,又是后悔,暗自想道:“我还以为他会拉我一把呢,谁知他不顾师兄弟情谊,如此羞辱于我,让我在本门弟子面前颜面尽失,哪有半分同门情谊。既然这样,我还不如赌一把!”
就在他又气又怒的时候,丐帮八老之一的章越风风火火地赶到金城派在苏州开的客栈。马少武听说章越来了,眼前一亮,急忙把章越请进了密室。
章越见马少武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马少武把被师兄责骂了一顿的事说给章越,叹了口气说道:“章兄,为了找灵渡散人,这五年来你跑前跑后的,小弟实在感激不尽,可惜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是无法报答了,章兄今后有什么用得着马某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马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章越说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点区区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现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马少武道:“不知章兄想问小弟什么?”
章越说道:“兄弟知道木渎山中有一家复姓宇文的人家么?”
马少武道:“知道,不过小弟只闻其名,未曾和他们交往,听说宇文家的少主人宇文雷是个厉害人物,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们早就怀疑灵渡散人就是给这个宇文家的人藏起来了,老兄你是知道的啊!”
章越接着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你知道这个宇文家是什么来历吗?”
马少武想了一想,说道:“这个倒是不知,我只知道江南武林都和他家有点交情,但他家的来历却无从得知。”章越嘿嘿一笑道:“别说是你,就算我们丐帮之前也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最近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五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就因为我们得知宇文家的来历,灵渡散人的下落马上就有着落了!”
马少武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什么着落?和宇文家有什么关系?”章越道:“你先别急,我们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地梳理一遍,再来判断我们的消息是真是假。据我所知,令师叔死在阳关之前,刚刚从关外回来三年多。他为什么忽然回来,原因你知道吗?”
马少武点头道:“师叔从关外回来之前,小弟只听过他的大名,从未见过。至于他为什么会忽然回来,我们没问过,因为他是我们的师叔,所以没人去问,再加上他受了伤,我们不能将他拒之门外,所以接纳了他。”
章越道:“令师叔有几个兄弟?”马少武疑道:“老兄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师叔虽说以前没来过,但他到了山东之后,我们就知道他原先是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的呀!”章越嘿嘿一笑道:“这可没那么简单。我们最近才查到,令师叔有三个兄弟,当时他们在回疆称霸一方,后来他们遇上了灵渡散人和大名鼎鼎的儒剑铁佛,双方不知如何就打了起来,结果令师叔的三个兄弟死在灵渡散人和儒剑铁佛剑下,令师叔还吃了灵渡散人一掌,险些丢掉性命。他在回疆站脚不住,这才逃到关内来投靠你们的!”
马少武还是不知道章越为什么说这些,心中有些纳闷,表面上还是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原来如此,多谢指教。可是这些和灵渡散人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师叔都已经死了呀。”章越说道:“我们回疆那边的朋友说,当时令师叔正在练一门极厉害的武功,只差一点火候,灵渡散人和儒剑铁佛就找上门来了。令师叔的武功按理应该和灵渡散人差不多,但最后却是大败亏输,练功未成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们回疆的朋友说,吐火兄弟原本并不会因此丧命,就因为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灵渡散人有一份秘籍,把这份秘籍夺到手,他们练功的大难题就可以全部迎刃而解!”
马少武听了章越的说话十分意外,问道:“老兄的意思是说我师叔以及他兄弟的死,只是因为一本武功秘籍?”章越说道:“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这份秘籍是主人是谁你肯定没听过。”马少武急忙给章越筛酒,道:“老兄就别卖关子了,什么秘籍这么厉害?”章越道:“《彭和尚武功略要》,你听过吗?这份秘籍的作者,是三百多年前威震天下的第一高手彭和尚,彭和尚一生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朱元璋、二徒弟张士诚、三徒弟陈友谅,灵渡散人就是彭和尚第二位徒弟张士诚的后人!”
马少武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灵渡散人是张士诚的后人??”
章越笑道:“所以我才说老弟留在苏州五年,一定会苦尽甘来!”
马少武转念极快,说道:“等等。那宇文家又和灵渡散人是什么关系?”
章越道:“那位朋友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天下武林的事没什么能瞒过他的法眼。据他说,张士诚当年逐鹿天下,手下有四大高手。这四大高手尽心辅佐张士诚,是张士诚的左膀右臂。张士诚争夺天下失败,四大高手中的三位战死乱军之中,只有一位逃出生天,带着张士诚的遗骸隐居山林。这人的名字叫宇文通,宇文雷就是他的后人!”
马少武说道:“那么就是说,灵渡散人一定是给宇文家藏起来了?”
章越不无得意地说:“千真万确。老弟,抓到灵渡散人,你可以向朝廷邀功请赏,不过嘛······”马少武立刻会意,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兄弟晓得。彭和尚的秘籍小弟不敢觊觎,老兄要取,小弟绝无二话。只是老兄知道,我手下的那些人都给师兄叫回去了,若不是因为客栈没关张还有事情要处理,师兄连我也要强行带回去。我现在是光杆一个,大事未成之前,人手方面还要仰仗。”章越哈哈一笑道:“那是没得说的。过几天我就和兄弟们过来帮你,我保证不会误了大事。”两人就此一拍即合。
无忌和宇文雷不知丐帮和金城派搅在了一起,马少武是以给灵渡散人杀掉的弟子何猛讨还公道来宇文家闹事,他们在前面拖住宇文雷和无忌,章越从园林后面偷进,想杀宇文家一个措手不及,捉住灵渡散人,迫宇文家交出彭和尚的武功秘籍。
不过他们对宇文家并不了解。宇文雷名声在外,江南武林很多人认识他,但认识宇文雷的人可不代表认识宇文雷的母亲宇文老夫人,就算他们知道宇文老夫人的厉害,也绝难想到宇文老夫人身边的侍女,都是宇文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这四位侍女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真到了紧急关头,四人联手布成的剑阵,也非等闲人可以闯得过去。
丐帮来的人以丐帮八老中的两个章越和顾海生领头,其余六人,个个都是帮中的一流好手。有个名叫向立春的自告奋勇,第一个跳进园中,哪知他脚刚沾地,只觉微风飒然,三枚飞针不知从哪儿就突然射了出来。飞针落点极准,恰好打着向立春的虎口。向立春猝不及防,虎口中针,手臂乏力,握着兵器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当啷一声,大刀落地,火星四溅。
向立春是丐帮八老中王牧野的徒弟,本领非同小可,虎口中了飞针,居然没有吃惊,而且听风辨器,随即向发射飞针的方向发出一记劈空掌。他练的是大摔碑手,一掌劈出,风声呼呼,吹得树叶乱响。说时迟,那时快,树后的人已现身出来,挥起一口明晃晃的长剑,冷气寒光,欺冰胜雪,向立春的眼前登时白茫茫一片。向立春不禁一个冷战,脚步慢了下来。那人紧接着一声叱咤,一团寒光冷气急袭而至,把向立春的血脉都差点冻僵。他自知不敌,立即拔腿就跑。那人如影随形紧跟就追。向立春本来想要一口气跃上墙头就可以脱身的,但那人来势奇快,他膝盖关节冻得差点麻木,还没来得及跳起来,那人的剑尖已经触到他的后心,向立春想要回头招架,却是来不及了。
只听一声女子的娇斥道:“偷鸡摸狗的小贼,想走吗?”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寒光,向着向立春的后脑直刺过去。向立春无法回头,急忙着地打滚,那女子哈了一声道:“原来是个缩头乌龟!”向立春爬起身来, 方始看清楚来人的面貌。
只见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的少女,明眸皓齿,长发披肩,手里拿着一口冷森森的长剑,那长剑不知什么材料做成,通体莹白,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冷气。
这位少女正是宇文老夫人身边的四位侍女之一的春梅,她手里的宝剑是张士诚起兵时所得的异宝“海玉剑”。这剑非金非铁,连剑至柄,是由一块万年海底寒玉琢磨而成,不但可以截金断玉,寒玉本身带有先天寒气,一般人别说给这剑刺上一剑,就是靠近一些,内功稍差的连血脉都会给剑上的寒气冻僵。春梅在四位侍女中本领最高,宇文老夫人就把这口宝剑交给她保管。不过春梅虽然得过宇文老夫人的传授,毕竟内力还不够,使用这口宝剑也要带上火棉制成的特制手套,以免自身受到寒玉的冷气侵袭。
向立春是王牧野的弟子,内功已有了相当的火候,虽觉寒气侵肤,关节发麻,却还勉强忍受得住。他招架不住春梅的剑法,急忙向墙外的章越等人发啸求救。 自己则在春梅凌厉的攻势下,虚晃一招,在园子里东躲西藏。
春梅喝道:“你还敢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寒光,疾刺过去。蓦地只听有人喝道:“好狠的女娃子!”一条人影从天而降,人在半空,已向着春梅一掌拍出。
从墙头扑下的这人乃是丐帮八老之一的顾海生,他飞上墙头,一眼就看上了春梅手里的海玉剑,心中不禁大喜:“好一件宝物!此剑若能归我所有,岂不是如虎添翼!”他看中了春梅的海玉剑,想据为己有,发掌攻敌,不自觉地就用了七分劲力,指望一招之间就把春梅击倒,把海玉剑夺到手中。
哪知他的算盘打得叮当响,结果却大出意料之外。顾海生飞身扑来,速度不亚于奔马,说时迟,那时快,顾海生笑声未已,只觉一股冷气钻进鼻孔,就好像他那么深厚的内功,也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喷嚏,春梅手起剑落,“噗”的一声,刺穿了他的左腿,顾海生大声惨叫,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章越则是机警得多,顾海生受伤,他虽惊不乱,人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手中铁杖向着春梅的头顶猛击下来。他凌空下击,打向春梅头顶,他一面挥杖猛击,一面虚声恫吓:“女娃子还不退开,可是想找死吗?”
春梅乖巧得很,一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子滴溜溜一转就避了开去,紧接着一声冷笑,说道:“又臭又丑的老叫花子,看看是谁找死?”海玉剑一弹,“铮”的一声,把章越身边一名乞丐的竹杖弹得飞上半空,跟着反手一剑,将那根竹杖削成两段。那乞丐给她剑风一震,和顾海生一样跌了个四脚朝天,变成了滚地葫芦。章越大吃一惊,纵身上前,铁杖一指,点到了春梅背后的灵台穴。春梅可没他想的那么容易打发,她一听脑后风声,立即反手一剑,不但把章越的铁杖招数化解,喀的一声,火光蓬飞,几乎削断他的铁杖。章越急忙收杖护身,左手向春梅的剑身一压,两人换了一招,各自退了三步。
章越名列丐帮八老之一,武学造诣远在春梅之上,春梅解章越的招数全仗剑法和身法的灵巧,若是以硬碰硬,绝不是章越的对手。但章越虽是稳占上风,却隐约感到春梅剑法的威力,竟似不在江湖武林的成名人物之下。他心地狭窄,不禁暗自想道:“丐帮开山立柜千余年,祖师所传武学足以和天下任何一个名门大派分庭抗礼,我若连一个小丫头都拿不下,丐帮还有脸面立于江湖之中吗?哼哼,即便这个小丫头和我们没什么恩怨,她拦住我的去路,我就把她杀掉也不为过!”他动了杀机,当下一挥铁杖,一招“夜叉探海”,向着春梅的胸口戳来。
春梅只是接了他四五招,就知章越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功力深湛,不怕海玉剑上先天生成的寒气,自己只凭这口宝剑,只怕二十招之内必败无疑。当下不敢轻敌,见章越的铁杖挥来,立即身移步换,挺剑招架。好在宇文老夫人传授给春梅的剑法与别派剑法不同,别派剑法注重剑招,宇文家的剑法则侧重剑意,整个天下的知名剑法只有武当派的太极剑和宇文剑法异曲同工。而且宇文剑法内柔外刚,又与武当派太极剑法稍稍迥异。春梅在功力上不如章越,身法轻灵却在章越之上,别看她若不经意的一剑,看似有气无力,其中蕴藏着精妙复杂的变化,却不可小觑。
章越武功高强,也相当识货,见了春梅的剑法,一开始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心想:“你这丫头这点功夫敢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岂不是自讨苦吃?”当下铁杖改戳为压,暗运玄功,力透杖尖,要把春梅的海玉剑打落,将她活捉。哪知春梅的反击看似毫不用力,其实却像平静的海面下汹涌的海浪,“当”的一声,剑杖相交,春梅的海玉剑上溅起几点火星,章越却不由自己连退几步,铁杖虽还握在手上,虎口已是隐隐酸麻!
但闻一声叱咤,春梅的海玉剑扬空一闪,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她的身影,章越连连变招,竟是攻不进去。眼看剑光透过杖影,寒气森森的海玉剑就要刺到章越身上。章越要免剑伤之灾,只有一途,那就是以铁杖硬接硬架。他的铁杖可不是刚才那乞丐的竹杖,他的铁杖是百炼精钢打成,重有三十多斤,春梅的海玉剑削铁如泥,却也削不断他的铁杖,倘若剑杖相交,气力不如的春梅不能削断他的铁杖,反而可能伤在他铁杖之下。
宇文剑法,奇诡百变,春梅一招未尽,海玉剑白光一闪,倏的从章越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这一下章越意想不到,他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硬功护身,就算给春梅刺着穴道,也未必真伤得了他,但春梅若给章越的铁杖打着,轻则筋断骨折,重则性命堪忧!春梅毕竟是个没多少江湖经验的少女,不敢冒险碰着章越的铁杖,一个吞胸吸腹,身形倏地挪后三寸,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避开章越的拦腰一杖。而章越猛觉寒意透骨,春梅的剑尖从他章门穴边扫过,海玉剑的寒气瞬间侵入他体内,饶他内力深湛,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