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绵结婚第七年,她往家里带了一个鲛人,起名裴寒。
沈绵告诉我,鲛人的眼泪可治百病。
她说收养裴寒,没有私心,只是为了治我的顽疾。
可一年后,沈绵却诞下一个长着鲛鳞的胎儿。
警察闯进家里时,沈绵将鲛人裴寒藏了起来。
她向警察指了指我。
“江远,才是闯入人类世界的鲛人。”
我被当成怪物秘密处理掉。
几月后,沈绵却望着我的相册,痛哭流涕。
1
被当成怪物的感觉挺难受的。
人类最近在追捕鲛人。
传闻,鲛人生性残暴狡诈。
最会伪装。
男鲛人会通过勾引女性人类,入侵人类血统。
很不幸,我被自己的妻子举报,被当成鲛人抓了起来。
看着身上若隐若现的鳞片,我才明白为什么沈绵要让我喝裴寒的眼泪。
根本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同化。
让我成为裴寒的替死鬼。
如她所愿,我死了。
只是沈绵不知道,鲛人凉薄。
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2
我死后,变成一缕鬼魂,困在沈绵身边。
这些天,我亲眼看着沈绵与裴寒恩爱。
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两人缠绵时,沈绵会痴笑着握住裴寒半边鱼尾。
“听说你们鲛人一族能力很强。”
“我怎么就不信呢。”
裴寒露出玩味的笑,鱼尾卷住沈绵的腰身。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中,不存在的心脏隐隐作痛。
曾经与我海誓山盟的妻子,如今在和其他男人缠绵。
不。
甚至对方都不是人。
裴寒刚来我家时,身受重伤,伪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我曾告诉过沈绵。
人类治安局最近在抓捕鲛人,留下他,迟早会害死我们。
裴寒跪下乞求我。
他说,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还说,自己的眼泪可以帮我治病。
只要留下他一条贱命,他愿意做我一辈子的药引。
见我不为所动,沈绵挡在裴寒的面前。
“江远,你若执意赶他走,那就连同我一起赶走吧。”
看着沈绵决绝的态度,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
我被当成鲛人抓起来那日,裴寒就在远处看着我。
眼中带着得逞的笑。
此刻。
沈绵躺在裴寒的怀里,忽然想到了什么。
“裴寒,你说江远被人类治安局抓走,不会有什么事吧?”
裴寒眼神闪过一丝波动,但很会又隐藏起来。
“放心吧,治安局那地方我去过。”
“江远不会有事的。”
我的魂魄在空中冷冷发笑。
沈绵,你真的好蠢。
百年前,鲛人曾试图占领人类领地,奴役人类。
人类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取得胜利,付出史无前例的巨大牺牲。
存活下来的人类恨鲛族入骨,怎么可能善待被捕的鲛人。
我在治安局的那五日,想过千百遍死。
可惜生不如死。
沈绵听到裴寒的回答,这才放下心来。
她依偎在裴寒的怀里,露出少女般的笑容。
沈绵厌倦于每日的柴米油盐,平平淡淡。
裴寒的出现,勾起了她的另一面。
和鲛人偷情,还是在自己丈夫的眼皮底下。
这对沈绵这种乖乖女来说,太刺激。
沈绵沉浸在这种刺激中,甚至被裴寒利用了都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要知道真相了。
我的死讯,很快就会被公布了。
2
沈绵与裴寒的孩子小念躺在摇篮里。
小念与人类无异,只是皮肤呈青紫色,细看还有未长全的鳞片。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朝我魂魄的方向看去。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懂事,不哭也不闹。”
沈绵披好衣服,走到摇篮前。
她忽然发现,小念的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一个方向。
沈绵顺着方向看,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我的心咯噔一下。
只可惜,生死有隔。
我只是一抹残灵,看不见,亦摸不着。
沈绵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下一秒,她被裴寒的鱼尾卷到床上。
裴寒一个翻身,将沈绵压在身下。
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眼前一幕让我的胃翻江倒海。
我想逃,可是却无法离开沈绵身边半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调情。
缠绵间,裴寒似乎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翻身,发现是一枚钻戒。
我与沈绵的婚戒。
裴寒不耐烦地想将戒指扔掉,却被沈绵拦住。
“这个戒指很重要吗?”裴寒问。
沈绵犹豫了片刻,将戒指扔床边。
戒指滚了两圈,掉在地上,摔碎了一小角。
“不重要。”
“我们继续吧。”
短短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脏。
不重要。
那枚戒指,是我专门为沈绵定制的,全球仅此一枚。
七年前,我把这枚戒指戴在沈绵的手上时,她笑得一脸灿烂。
“我爱你,江远。”
她在我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似水温柔。
我以为会与她相伴到老,可沈绵。
她竟然为了一个鲛人背叛我。
那些誓言,那些海誓山盟,显得格外好笑。
沈绵和裴寒拥吻在一起。
裴寒亲吻着沈绵的耳后的那颗小痣。
我恶心得想吐。
沈绵的耳垂敏感,每次情爱,她都最喜欢我亲吻那个地方。
可现在,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子,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
恶心,还是恶心。
我想冲过去把眼前的一切撕碎,砸烂。
可我的手触摸不到任何实物。
只有穿堂风穿过我的身体,一半冰冷,一半滚烫。
沈绵和裴寒亲吻了好久。
……
而我,飘在静默的半空中。
心已千疮百孔。
3
第二天清晨,沈绵是被孩子哭闹的声音吵醒的。
沈绵急忙抱起孩子。
“宝宝乖,宝宝乖。”
“妈妈在呢。”
一阵恍惚。
我和沈绵也是有孩子的。
结婚第二年,我和沈绵的孩子诞生,起名叫小桃。
小桃生得可爱,脸圆滚滚的,随她妈妈。
沈绵曾抱着我们的孩子,温柔地唱着摇篮曲。
可惜天有不测。
小桃四岁那年,遭遇车祸。
沈绵悲痛欲绝。
从那以后,我与沈绵之间,似乎生出了一层无形的障壁。
我不敢再在她的面前提任何与孩子相关的事情。
她也一直郁郁寡欢,每日望着小桃的相册出神。
可现在。
沈绵怀了鲛人的孩子,并诞下。
她似乎忘掉了曾经的痛苦,又成为了一名幸福的妈妈。
看着沈绵一脸慈爱的笑,我在想。
那我算什么,小桃算什么。
那些无数个曾经,到底算什么。
沈绵在喂着奶,便让裴寒去厨房做饭。
裴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我还在家的时候,每顿饭都是我做的。
当时裴寒单独住在一个房间,每日由沈绵去送饭。
有时候沈绵会在里面待几分钟,有时候是一个小时。
那时的我对妻子很信任,丝毫没有怀疑。
我以为沈绵放下了曾经的痛苦,愿意与我重新有个孩子。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成了接盘侠还不自知。
裴寒过惯了顿顿有人把饭送到跟前的日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几分钟后。
厨房传来一阵难闻的糊味。
沈绵冲到厨房时,灶台的火苗已经窜得老高。
而裴寒正站在一侧,一脸无辜地看着沈绵。
沈绵叹了口气,将灶台的火关掉。
她心疼地捧起裴寒的手心,轻轻吹气。
“裴寒,没烫伤吧。”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不由得笑出声。
自从小桃过世后,沈绵的一日三餐都是我负责。
有一次我不小心烫伤了手指。
沈绵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我早就应该想到,那时的沈绵,已经被裴寒勾去了心。
沈绵心疼地看着裴寒手指的烫伤。
下一秒,她将裴寒的手指放进嘴中吮吸。
“裴寒,我听说这样就不痛了。”
眼前一幕让我恍惚。
许多年前。
我和沈绵去爬山,她不小心被毒蛇咬伤。
山腰距离山下的诊所有一段距离。
看着沈绵苍白的脸庞。
情急之下,我将沈绵被咬伤的地方含在嘴里。
带着毒的血泛着丝丝苦味。
我一口一口将毒血吸了出来。
沈绵躺在我的怀里,温热的脸颊紧紧贴着我的胸膛。
那时,我对沈绵说。
有我在,你不要怕。
谁能料到,许多年后,沈绵也学会了这套方法。
不过,她含住的,是其他男人的伤口。
而她的合法丈夫,变成一缕不散的魂,在旁边亲眼目睹这一切。
裴寒闭上眼睛,露出一丝享受的表情。
沈绵细细吮吸着裴寒烫伤的手指,原本正常的动作,变得暧昧起来。
手指从嘴中滑出,发出“啵”的一声。
沈绵耳根通红。
“亲爱的,你去给孩子喂奶,我来做饭吧。”
沈绵踮起脚尖,在裴寒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裴寒坏笑,掐了一把沈绵的腰。
我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心脏痛得已经麻木。
鲛人手指的一丁点烫伤,沈绵无比在意。
可她的丈夫已经失踪五天。
沈绵竟然没有一丝怀疑。
也许有什么东西,一开始就错了。
4
裴寒根本就不会带孩子。
他用滚烫的开水冲泡奶粉,甚至不等奶粉变温,便给孩子喂奶。
小念被烫的哇哇直哭。
裴寒被哭声吵得心烦,一时没把控好力度。
滚烫的奶洒在小念娇嫩的肌肤。
小念半边脸烫红,哭得喘不过气。
裴寒不禁皱起眉头。
看得出,他在强忍怒火。
我早就说过,鲛人生性凉薄。
他们为了在陆地生存,不得已隐藏自己的本性。
只有沈绵这种愚蠢的傻子,才会对鲛人言听计从。
看着裴寒额头上若隐若现的鳞片。我知道。
他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而那时,沈绵后悔就晚了。
沈绵听到的哭声,急匆匆来到房间。
看到小念被烫红的半边脸,沈绵心疼不已。
望向裴寒时,沈绵的语气低了几分。
“你看你,连孩子都照顾不好。”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落在我的耳朵里,更像是嗔怪。
沈绵虽然心疼孩子,但仍不忍心责骂裴寒。
她在裴寒面前,永远是一副低姿态。
想起婚后,沈绵总是因为一点小事与我吵架,甚至离家出走。
真是心酸又讽刺。
裴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向沈绵抱怨着小念的不懂事。
“给他冲泡好了奶粉又不喝,我有什么办法。”
“我们鲛人族的孩子,生下来十几天就可以自己觅食。”
“谁知道你们人类的孩子这么麻烦。”
我死后,裴寒开始松懈。
毕竟已经有了替死鬼,裴寒不必再像从前那样,为了活命将自己伪装。
沈绵的语气终于沉了几分。
“裴寒,什么叫你们人类的孩子?”
“小念难道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裴寒的神情变了变。
是啊,小念也是他的孩子。
是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我妻子生的孩子。
我喜提绿帽,给他们一家三口提供吃穿住行。
最后被害死。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裴寒努力挤出笑容。
“绵绵,刚刚是我失言了。”
“小念这么乖巧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说着,裴寒伸手想抱过小念。
沈绵却躲了过去。
“算了,孩子我来带。”
“你辛苦了,先休息吧。”
沈绵还是不忍心对裴寒说出太重的话。
我的魂魄在旁边飘着,冷笑不已。
沈绵啊沈绵,你究竟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裴寒能苛待小念,将来也会苛待你。
鲛人,永远是不可信的。
不过这个道理,沈绵很快就明白了。
5
夜里,裴寒又想找沈绵调情。
却被沈绵拦下。
“亲爱的,我今天来生理期了,不太方便……”
裴寒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应该没事吧,我们鲛人从来没有这种说法,更何况……我都忍好久了。”
裴寒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放在往常,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沈绵,肯定会顺着他。
可这次。
沈绵眉头微皱。
“裴寒,不可以。”
裴寒的表情凝固。
但见沈绵态度强硬,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裴寒走后,沈绵有些睡不着。
她打开灯,望着桌面上我和她的结婚照出神。
沈绵似乎又想起了我。
即使她对我有再多的厌倦,也不得不承认。
我很尊重她。
谈恋爱的时候,每次亲吻前,我都会小心翼翼询问她的意见。
只要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
可正因为我处处替沈绵着想,她才会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才会让我去当裴寒的替死鬼。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沈绵习惯了我的付出,丝毫不觉得愧疚。
我想,她甚至都已经想好,等我被人类治安局放出来那天。
她会继续在我面前演戏。
继续扮演一名好妻子的角色。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她精湛的演技了。
很快,一通电话给了沈绵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