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雪是揉碎了的云。
当云飘啊飘啊,累了的时候,就会化成千万朵云朵随风散落,化成雪,像雪绒花一样慢慢飘落到地面,把萧瑟的大地装扮成银装素裹的梦幻世界。
奶奶又说,冬天的第一声雪是最寒冷的。因为云将要离开天空,奔向大地,北风呼号,一路飘洒,一路悲泣,就像待嫁的新娘,舍不得离开娘家父母,万分不舍、百般牵挂,既欢喜又忧愁,既期盼又伤心。
奶奶还说,天上有雷公电母,管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冷暖阴晴。只要雷公电母不高兴,就会不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就是雷电交加、雪花纷飞,不把人间不平事平息下来,绝不罢休。
奶奶说的话,让我非常相信,因为她是最疼我的奶奶,不会骗我。
有时候,我捧起一捧雪,仔细端详,想看出天上的云到底长什么样?但还没等我瞧个明白,雪就融化了。
奶奶将最小的姑姑取名为云,大概奶奶是觉得云很美、很轻盈,也很快乐,能够天上、地上自由的奔跑,飞向天空、飘过树梢,飞过草原、飘过湖泊,行踪不定、自由翱翔,这也许是奶奶从心底希望最小的女儿也能这般自由与快乐。
实际上,姑姑的一生与云不沾半分。姑姑比我大五岁,从来不爱读书,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在家,宁愿放牛割草、干又脏又累的农活,也不愿意踏进校门半步,倔强得如同一头牛。就这样,在奶奶的唉声叹息中度过了贫穷而短暂的童年时代。
成年后,姑姑毫无悬念地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也许在她眼里,老实也意味着过日子稳当,木讷意味着不会争吵,事实上,姑姑后来的生活也是波澜不惊,稳稳当当,当我们都纷纷走出大山、在各式的城市打拼生活的时候,只有姑姑一家依然守着那两亩薄田,过着清淡而冷清的生活。
在姑姑出嫁后不久,奶奶就走了,如同一片云一样,静悄悄的离开这个世界,也许带着遗憾,也许是安详的。我作为她的长孙,那一年,我考上大学,像云一样离开了深山,飘向远方。
接着,我们一个个,如同鲤鱼跃过龙门一样,悄然离开了这座奶奶一辈子守候的大山。
再次见到只比我大姑姑的时候,竟然依稀白发丛生,如碎了的云朵点缀其中,也许是两个孩子的不堪重负,也许是岁月风雨的侵蚀,也许真的天上的雪下得太多太多。一向少言的她很少跟我们交流,偶尔一句“有空多回来看看。”就没有了下文。
云朵是天空中的羽毛,云注定属于广阔的世界与博大的天空。山里的云不叫作云,应该叫做雾吧,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看不清、走不出,总是在山间盘旋,在林间穿梭,与大山为伍,慢慢地,绕就了一辈子、一个生命的轮回。也许是悲剧,也是喜欢罢了。
今年的初雪,就这样在昨夜悄然而落。看到晶莹美丽的世界,我不禁问:这是故乡飘来的么?捧在手里仔细端详,希望在其中寻找到家的影子、大山的笑声,还有鸟的啼鸣。
我失望了,雪还是那片雪,而云朵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