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金丝雀》
裴彻死去的那一年,伦敦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众人唏嘘不已,没想到这位高位者心狠手辣了半生,到头来却把所有的遗产留给了那位逃到国外的小金丝雀。
……
重生到他众叛亲离的这一年。
我避开了那位更年轻的上位者的手,往后,小跑扑进了他的怀里。
在众人惊愕诧异的目光中。
我贴着他微僵的身子,软声委屈道:「阿彻,我想回家。」
1
卧室里光线昏暗,窗帘半拉着,天边泻出些微光。
外面的雨刚停,玻璃窗上布满了蜿蜒的痕迹。
我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忽然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身子的酸痛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昏暗的光线下,室内旖旎的气息还没散。
深秋的天只是稍稍有些凉意,身上盖的毯子很厚,可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好冷。
就像,裴彻死去的那年冬天。
我蜷缩着往旁边靠了靠。
睡在旁边的男人感受到我的动静,微蹙了下眉,长臂环住我的腰身稍稍用力,就把我圈进他的怀里。
肌肤相贴,男人的胸膛滚烫而坚硬,一切都如此真实。
「乱动什么?」他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喑哑,眉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舒展过。
他风光半生,却阴沟里翻船。
如今大势已去,亲信背叛,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地观望他能撑多久。
落井下石的人一茬接着一茬。
甚至有更年轻的上位者当着他的面,志在必得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开出了更高的价格说要包养我。
我记得,他叫周野。
裴彻当时就站在不远处。
面上情绪很冷,眼神也阴鸷得可怕。
可是,一只苟延残喘的疯狗又怎么会再让人害怕呢。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罢了。
他左边眼珠苍白无神,明明失去了焦距,可那样盯着人的时候,目光却有如实质,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手段狠辣的高位者身边有只养了八年的小金丝雀。
现在,他们要看这只小金丝雀会用什么样的姿态投入别人的怀抱。
「乖乖,与其跟着某些人吃苦头,不如跟着我继续享受上流生活。」周野懒洋洋地勾着笑,朝我伸出了手,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我躲开了。
他的手落了个空。
我往后,小跑着穿过人群,扑进了裴彻的怀里。
愣住的不只是在场的人,或许还有我抱住的男人。
「阿彻,」我埋进他的胸膛,软声委屈道,「我想回家。」
他没答话,讥讽地笑了一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后,牵紧我的手带着我往外走。
后来在车上,他问我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小声又坚定道:「清楚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如果没有八年前裴彻的那一句「等等」。
我可能早就被这群所谓的上流人玩死在那个晚上了。
2
那时他穿着矜贵,坐在包厢的主位,眼皮上落了道半明半昧的光线。
面容阴沉又冷峻,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看着最漫不经心,也最有权有势。
看起来如此完美又强大的男人,唯一的败笔,可能就是那只瞎掉的眼。
灰白色的眼珠,不会转动,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能让人后背发毛。
因为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过于阴沉,所以几乎没人敢上前。
王姐和我说,像他这种人,只会喜欢那种清纯温柔,宁折不屈的美人。
最好带些难以驯服的野性,这样才能激起男人想要征服的欲望。
可我做不来。
我的骨气早就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里被焚尽了。
我穿着半透明的丝袜,用水润的眸子刻意地偷看他,给他倒酒的时候故意碰他的手,声音娇身子更娇,几乎要依偎进他怀里。
但好像,他不吃这套。
起身之前,他把手上的玉扳指扔到了桌上,淡淡地留下一句:「既然是求人庇护,那就拿出该有的态度。」
可没等我想明白这句话,我就被人灌下了不知名的酒。
喉咙火辣辣地疼,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上隐秘的灼热。
那群富二代调笑着要把我拉进他们的包厢。
我边流泪边挣扎,直到裴彻路过。
后来很多年我想起这个场景都会惊醒。
明明下一秒就要坠落绝望和痛苦的深渊,可却又因为裴彻,我被稳稳托起。
后来的一切都俗套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只知道他在生意场上手段狠厉,不知道床上折磨起人来也是如此。
我几乎受不住,哭着求他轻一点。
他摩擦着我的腿侧,嗤笑:「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还敢穿成这样。」
明明疼得厉害,我却下意识地把他揽得更紧。
因为确信,所有的悲剧会因他停下。
3
我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裴彻。
撒娇、亲吻、拥抱,我把身体上的亲密做到极致,可唯独在他的心门前退了又退。
我怕会窥探到他那些不愿意言说的秘密,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曾经的伤口掀开,我只能从圈子里的一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年少的他。
阴鸷,沉默,不要命。
住过地下室,也打过黑拳,帮人催过债,也被人灌过酒。
手段狠厉得像一条疯狗。
不仅做事绝,而且记仇。
刚发迹时有竞争对手用皮鞋碾过他的左手,后来逮到机会,他亲自用刀,挑了那人的一双手筋,彻底弄废了对方。
所有人都在说,跟着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而我只是眨眨眼,笑吟吟地略过这些话。
……
思绪回笼,卧室里氛围宁静。
我盯着面前人熟悉的眉眼看,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他以为我要躺回去,刚松开手。
下一秒,我就攀上了他的肩膀。
如蝴蝶掠过般,一个温热的吻很轻地落在他的左眼上。
他的眼睫陡然颤了下。
卧室的窗帘只拉了一半,外面光线落不进床头的一角。
我环住他的腰身,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
他睁开了眼,视线下移,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寂静的空间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几乎要把我的思绪扰乱。
我第一次尝试着轻声开口:
「裴彻。
「你这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指尖搭在他的胸口。
他静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拥起我。
我被迫昂着头接受着他的亲吻。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他眸子的光破碎,似乎有什么感情要倾泻而出,可下一秒又被生生压抑住。
情欲来得很快。
迷蒙沉沦中,有人攀住我的肩膀,凶猛地索取,又卑微地哀求。
好像只有这样极致的肢体碰撞,才能抚慰他空寂许久的灵魂和长年累月的痛楚。
4
裴彻死去的那个冬天,伦敦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那时候我正在街头的咖啡店做期末设计,忽然邮箱跳动,收到了一封简短的来信。
国内一位律师发来的。
我的心口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指尖也下意识攥紧。
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份巨额财产。
裴彻留给我的。
除了两套房子外,还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足够我渡过剩下几十年的每一次难关,而他只在遗嘱里留下一句:
【自己留着用,不要找别的男人了。】
裴彻死了。
死在了他冰冷又寂静的别墅里。
我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又酸又胀的,抬起头的时候,眼泪就那样簌簌往下掉。
因为雪太大,所有直飞的航班全部停了。
我只能在多个国家之间周转。
在赶回去的那个夜晚,我在睡梦昏沉中,听到了他故事末尾的人物独白。
好像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又好像在卑微地祈求——
「她没心没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收到礼物的时候,她会欢快地跳进我的怀里,看上去很爱我,嘴里也说着好爱我。
「可是,她却从来没因为我失眠过。
「她不在乎我今天开的会对整个市场产业有什么影响,不在乎公司的今天的股票是涨是跌,也不在乎我今天去了什么酒局,见了什么人,又用了什么手段……不在乎我的出身,我的过去,也不在乎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归根结底,她只是不在乎我。
「无数个瞬间,我恨不得把自己撕碎剖开。
「把内心最阴暗的、最敏感、脆弱的秘密交付到她那里。
「只要她多问一句。
「可是,她从来不多问。」
所以,裴彻。
你是在渴望我的靠近吗?
5
或许是所有人都觉得裴彻如今的势力不足为惧,所以不止周野,越来越多的人对我抛出了橄榄枝。
他们不是对我感兴趣。
他们只是想看看裴彻这样一个阴鸷狠戾的人被彻底抛弃后会是什么样子,是痛苦的,绝望的,还是会像困兽一样疯狂报复。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只要拿下了我,那对于裴彻便是最沉重的羞辱与打击。
于是,一批又一批的富二代嬉皮笑脸地来到我的面前,说着相同又不相同的承诺,用打量二手商品一般眼神在我身上来回逡巡。
但其中,周野无疑是被他们所有人看好的。
他惯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行程,一周和我偶遇七八次。
娇得能滴出水的红玫瑰是从肯尼亚空运过来的,精致小巧的项链包在丝绸手绢里,推到我的面前作为见面礼。
「我说,乖乖,」他笑得肆无忌惮,「或许你跟着我,要比跟着那个瞎子体面。」
外面的阳光焦躁,我觉得有些刺眼。
周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们家是这场商战最后的赢家。
我没像之前一样转身就走,而是放下包,坐下来,端起他点的咖啡抿了一口。
当一个男人想玩你的时候,你就可以玩转他了。
我只是假装皱了下眉,他就立刻警觉。
「太苦了吗,还是太甜了?」
我吐了下舌头。
他会意,朝服务台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加糖。」
「周野,你是在追我吗?」我放下咖啡,故作天真地问出了口。
「追?」这个字在他的舌尖玩味,又被轻蔑地吐出来。
细碎的阳光落在我的半张脸上。
睫毛卷翘,澄澈水润的眸子被染成了浅茶色,往下,是精致的鼻尖和嫣红的唇。
我就那样佯装期待又忐忑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间。
他即将说出口的嘲讽又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那你会比他对我还好吗?」我问。
他以为我态度有所动摇,不免兴奋起来。
「当然了,你不是喜欢珠宝吗?过两天欧洲有个拍卖会,你跟我去,看上什么我给你拍。」
我假装忧愁:「可是我听说你有很多女朋友诶。」
他立刻反驳:「我哪有?都是他们在乱造谣。」
「那你把你手机给我看看。」铺垫了这么久,我终于顺理成章地问出了这一句。
到底是年轻气盛,他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扔:「密码四个八,随便你看。」
我快速搜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什么工作上的文件。
是因为这是他的私人手机,还是因为周家并未正式让他参加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
不过。
多接触总不是坏事。
6
当我踏着暮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只看见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一楼忙碌。
二楼走廊尽头,书房的门紧闭着。
我正犹疑着,阿姨就主动道:「裴先生在二楼书房,喝了些酒。」
「嗯,那王妈你帮我切点水果,一会儿我端上去。」
记忆里有好多次,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
其实书房门从来不会反锁,只要握住把手往下按压就能打开,可我却从来没有踏进去过。
我洗了个澡,换了个睡衣,深吸一口气,终于站在了那扇门前。
「阿彻?
「你在吗?」
连着叫了几声都没人回应。
我稍稍把心放下,「我进来了哦。」
里面很暗,我正要按开灯,却忽然瞥见窗边那个熟悉的轮廓。
我吓得手一抖,果盘摔在了地上。
一片漆黑中,男人坐在办公椅上,回望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只能攥紧衣角,讷讷喊道:「阿彻。」
墨色的窗帘拉得很紧,月光只能从两边的缝隙里透进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嗓音低沉又喑哑,又像是被酒水浸过,「过来。」
地上铺了长毛地毯,我乖顺地靠近他的腿边,昂起头,把侧脸贴上他的手掌。
他知道我出去了,所以问的问题也是单刀直入。
「那个姓周的来找你了?」
我藏住那点心虚,低低地应了个「嗯」。
「聊了什么?」他的视线逐渐变得锐利,抚在我下颌的手也移到脖颈。
「没、没聊,就是碰见了而已。」
他的嗅觉向来敏锐。
尽管洗过了澡,他还是能闻到沐浴露掩盖下,那股男士香水的味道。
绝对不仅仅是碰见这么简单。
他眸色变暗,手掌也缓缓收拢。
我逐渐呼吸不上来,只能睁着眼睛艰难地祈求:「阿、彻。」
下一秒,他猛地松了手。
我跌落在地上,还没缓过来,有力的长臂就将我捞起。
下颌被捏着抬起。
他在外面总是阴沉沉的,落下来的吻却热得烫人。
失控而疯狂,力道大得恨不得把我拆吞入腹。
我张开唇迎合着他,还不忘在他的肩胛骨处轻抚安慰。
可惜好像没什么用。
「阿彻。」我被亲得喘不过气,眼里也泛出了泪光。
「不是说好要陪着我的么?」男人粗糙的指腹来回摩擦着我的唇边,黑沉沉的瞳孔里满含阴沉,声线低而沉,「为什么要找别人?」
「没有找别人。」我急促地反驳。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下:「骗人。」
片刻后,他抱着我起身。
书桌上的文件和雾紫色的睡裙一起杂乱地落在地上。
他喘着气,眼尾泛出隐忍的红,和我额头相抵。
我软在他的身上,累得几乎抬不起手臂。
迷蒙中,只听见耳边的人一字一句偏执道:
「婳婳,你心里可以没有我,但身体里得有。」
随即而来的,是我的又一记闷哼。
7
裴彻骨子里的占有欲简直强到没边。
留下的红痕或深或浅,从脚尖一路蔓延到耳后,像是要把我的里里外外都打上他的标记。
我遮了又遮,只能放弃。
卧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客厅里也安静,唯独大理石的茶几面上放着一份文件。
我似有察觉,走过去,拿起来。
是一份引荐信。
裴彻找人给我写的。
推荐我到伦敦进修珠宝设计。
心口忽然有股钝钝的痛。
这比我上一世出国的时间还要早。
8
「一定要现在出国吗?」我很少来他的公司。
大楼冷冷清清,很多工位都是空的。
推开门,办公室里的色调是一贯的黑白灰,只有角落里的那株绿植稍微称得上亮眼。
可惜因为没人照顾,叶子已经蔫了下来。
站在文件柜前的男人眼都未抬,面色一片薄凉:「不然留在这勾搭下一个金主?」
他说话一向刻薄。
我酝酿好泪水,声音娇得紧:「你干嘛这么说?」
他顿了下,瞥我一眼,嗓音清淡:「少来这套。」
我咬住水润的唇,上前两步,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闷闷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现在出国。」
他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那我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撒谎了……」
话没说完,他冷冷地道:「你挺长进。」
我有点心虚,只得软下声音和他商量:「那对不起嘛,我只是怕你多想。
「而且你身边的助理和秘书不是都被挖过去他们公司了吗,周家就他一个独子,以后公司的大权肯定要移交他的,我想如果我能得到他的信任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你……」
明明是对他有利的事,可他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了下去。
我还没说完,他就讥笑一声,打断了我:「婳婳,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
我呆了下,着急地解释道:「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不是说要和他……」
「可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他打断了我,面色冷得有点难看。
周遭的气压不知道在哪一刻下降到了冰点。
「阿彻。」我有点无措。
「是不是如果我今天不问,你就打算这么做下去?」他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太过阴郁,周身像是淬了一层冰,化都化不掉。
我抿紧唇,没敢说话。
这副沉默的样子落到他的眼里就是默认的意思。
诡异的安静只持续了半分钟。
下一瞬,他把我抱起。
「阿彻,这是个很好的计划。」
「那只是你觉得。」
我揽着他的脖子,小声又真诚道:「我真的想帮你。」
「不需要。」
「可是……」
「我说了,不需要,」他耐心告罄,把我放下,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再怎么落魄,都轮不到你来操心。」
我哑然。
现在正是中午,高楼下是交织的行人和车流。
他摩挲着我的唇,忽然问道:「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又听到他问。
「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会高兴,是么?」
身后是宽阔明亮的落地窗,他总是喜欢把我往地方各种压,带着浓浓的禁锢意味。
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嗯」,击溃了他的最后一丝冷静。
男人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苍白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半晌,唇角难堪地扯了扯。
「婳婳,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吗?」
炽烈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他身上,如此明亮又如此热烈,却无法消减半分他眼底的晦涩和痛苦。
我怔了怔,觉得心口像是被揪了一下。
他凝视着我,忽然又低低地笑出了声:「或许这问题太蠢了,毕竟所有人都这么觉得——阴险可怕,薄情寡义,不择手段……」
他把这些形容词往自己身上堆。
「不是的……」我急切地反驳。
「可你就是这么觉得的,婳婳。
「你和他们一样,都觉得我会为了权势把身边的人都当成棋子,随意摆弄。
「你觉得我不会在乎。」
他明明在笑着,可唇角弯起的弧度却狼狈至极。
温暖干燥的阳光在他的瞳孔里破碎得不成样子,又哑又涩的声线仿佛在把我的心来回蹂躏。
「阿彻,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你,你很好,我只是不知道要……」
下一秒,我被他用力抱进怀里,双臂收紧。
他已经不想听我说什么。
「别再去见他了,婳婳,别和他再有联系了。
「不要管这些事了,只看着我,好不好。」
他一遍遍地深呼吸着,克制着颤抖又嘶哑的声线,最后落下的话是:「求你了。」
黏糊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发间,又往下。
身前是滚滚热源,身后是冰冷的玻璃。
有那么一瞬间,我又好像看见了他眼底克制又涌动的眼泪。
我眼睫濡湿着,闭了眼,开始回应着他。
那半截没说完的话是——
不知道要怎么去靠近你。
或者说,裴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被我靠近。
9
出国这件事还没解决,周野那边就又来找我了。
他上次尝到了甜头,因此信心大增。
本以为又要被纠缠好一阵。
可裴彻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周野被家里停了卡,禁了足。
我难得清净。
周三裴彻要去江城。
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他试图遗忘却又刻骨铭心的存在。
那条来时的路充满了泥泞和阴暗,他摸爬滚打,才终于在北市的纸醉金迷里站稳脚跟。
可是现在,在最繁华的市中心三角,原本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已经彻底人去楼空。
在危机出现的早期,他就已经把所有的股份都转让出售了。
对于这个辛苦打拼起来的产业,他没有一点要挽救的意思。
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事,也不屑于做,那里并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人和事。
可却在十余年后,他突然想回去看看。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灯。
男人冷戾的眉眼放松下来的时候会微微垂着,少了几分的凌厉。
我浑身湿汗,眸光潋滟:「那我也要跟你回去。」
「你去干什么?」他硬朗的五官在灯光下好看得要命,薄唇和高挺的鼻梁上沾了暧昧的水光,瞧着就让人忍不住亲近。
我揽着他的脖子,眨了眨眼:「陪你呀。」
他注视着我,喉结滚了下,半晌,垂下眸捏了下我的腰侧:「好好待在家就行。」
「不要,万一我留在这被欺负了怎么办?」
「那就出国。」他话题转得太快,我没跟上,只听他轻描淡写道,「护照已经帮你办好了。」
那杯温水就放在小沙发旁边。
因为我每次做到最后嗓子都会哑。
所以他已经习惯提前接一杯热水,等情事结束,温度也刚好可以入口。
他起身去端,可冷白的长指在迈出的第一步就被攥住。
男人微怔,回头。
我陷在绵软的被子里,用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软着声音道:「陪你好不好。
「听说江城的炸酱面很出名,」我顿了下,寻了个理由,认真道,「我还从来没去过江城呢。」
他的大半张脸都没入阴影中,漆黑冷沉的眼被前额的碎发遮挡了些许,忽然动了动喉结:「只是因为炸酱面很出名吗?」
「嗯……」我仔细想了想,「还有茅台酒、毛尖茶、蜡染、木偶戏……」
他闭了闭眼,声线又冷又硬:「可以了。」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你能带我去吗?」
「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