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在厂里赶夜班,手机突然响了。
母亲轻声细语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小月,五一回家吧,全家都等着你呢。"
我攥紧了手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一如既往,我的心却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我叫林小月,是东北一家电子厂的普通工人,十年前从农村老家来到南方打工。
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屋顶漏雨时要摆好几个脸盆接水,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临走那天,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眼睛红红的给我塞了两个煮鸡蛋,还有一千块钱。
那是她偷偷攒了大半年的钱,我知道她一定省下了很多顿饭才攒到的。
刚来厂里时,我省吃俭用,每天中午就啃两片干巴巴的面包。
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留一点零花钱,其他全都寄回家给弟弟上学。
宿舍里住着八个女孩,大家都在拼命赚钱,为了省电费,晚上就点着蜡烛聊天。
我记得那些夜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各自的梦想和想家的心情。
夏天的车间像个大蒸笼,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流,我依然一刻不停地穿针引线。
有时候手指被针扎破了,我就含在嘴里吮一下,继续干活。
记得那年盛夏,我在食堂门口晕倒了,是车间主任郑建国把我送去医院。
医生说我是营养不良,血糖太低,郑建国坐在病床边,皱着眉头数落我。
从那天起,他每天中午都会偷偷给我带饭,有时是油焖大虾,有时是红烧排骨。
起初我不好意思收,他就说:"你要是不吃,我就倒掉。"
。
郑建国话不多,但总是默默关心着我,下雨天会给我送伞,加班时会给我带夜宵。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我们相爱了,在众人的祝福中结婚。
郑建国常说:"咱们的工资够用,你的钱还是寄回家吧,让弟弟安心念书。"
有了他的支持,我供弟弟读完了大学,每次收到弟弟的成绩单,我都高兴得睡不着觉。
日子虽然清贫,但我们很知足。
结婚后,我们在厂区附近租了套小房子,房间虽小,但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上贴着我们的结婚照,窗台上种着几盆绿萝,郑建国还在阳台上搭了个小花架。
每天下班后,我们就坐在小阳台上喝茶聊天,看着远处工业区的灯火,规划着未来。
去年春天,郑建国跟我商量想自己创业,他说打了这么多年工,也该闯出一番事业。
他和以前的工友合伙,准备开一家小超市,我们东拼西凑借了二十多万。
装修店面时,我们自己刷墙贴瓷砖,为了省钱,连夜去批发市场进货。
开业那天,我们放了好长的鞭炮,请街坊邻居吃饭,看着热闹的店面,我们心里满是希望。
谁知道刚开张不久就碰上疫情,小区封控,生意惨淡。
存货越积越多,房租水电照付不误,最后只能忍痛关门。
欠下的债务像座大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我常常半夜惊醒,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几个月,我和郑建国起早贪黑做零工,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去批发市场帮人卸货。
为了省钱,我们搬到了城中村,租了个十平米的小屋,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郑建国在阳台上偷偷抽烟叹气的声音,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日子虽然艰难,但我们还在坚持,直到上个月,噩梦突然降临。
郑建国突发胃出血住院,医生说是长期劳累加上精神压力导致的。
看着病床上憔悴的他,我心如刀绞,为了凑住院费,我把结婚戒指都卖了。
那枚戒指是我们结婚时母亲给的,她说是她的嫁妆,让我们好好过日子。
五一快到时,我给家里打电话说今年不回去了,可母亲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她说弟弟妹妹都回来了,就等我这个当姐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期待。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发呆,十几年来,每年过节我都会风风光光地回家。
给全家人买礼物,包饭店,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我觉得再累都值得。
现在却连回家的车票钱都要精打细算,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人。
郑建国刚出院,拿着刚发的工资走进来,看见我红肿的眼睛,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摸摸我的头说:"回吧,我陪你回去,咱们坐夜车,票价便宜点。"
火车上,我靠着郑建国的肩膀,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南下打工。
那时候,我也是坐着这样的绿皮火车,怀揣着对未来的期待,不知道前路会有什么。
到家那天,院子里飘着饭菜香,母亲炒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从小爱吃的。
看见我们,母亲的眼圈红了,她说:"孩子,回来就好。"
弟弟端着酒杯站起来:"姐,这些年你和姐夫对我们太好了,没有你,我可能连大学都上不了。"
"现在该我们回报你们了。"
原来,弟弟已经在城里站稳脚跟,开了家建材店,生意做得不错。
他打听邻居才知道我们的困境,这次全家聚在一起,就是要帮我们渡过难关。
弟弟说要借钱给我们周转,妹妹也要把她的积蓄拿出来。
我扑在母亲怀里哭了,多年来第一次,我终于不用再假装坚强。
母亲轻轻拍着我的背:"傻孩子,家里人不就是用来相互扶持的吗?"
"这些年你为家里付出那么多,现在该让我们为你分担了。"
晚上,我和郑建国躺在儿时的老房子里,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泛黄的墙壁上。
隔壁房间传来父母的说话声,还有院子里槐树叶子沙沙的响声。
郑建国握着我的手说:"别怕,我们一起熬过去,有家人在,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窗外春风拂过,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我知道,生活就像这杏花,虽然会经历风雨,但终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在家人的爱护下,我们一定能重新站起来,就像春天的嫩芽,在困境中破土而出。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家,永远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
我闭上眼睛,听着熟悉的夜声,感受着家的温暖,泪水悄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