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事情发生在八十年代初。
淮安女人夏雨萍是扬州张纲的张德龙拐过来的,十二只肉包子把她打趴下来,乖乖地跟他来到了扬州乡下,成为人妻。
八十年代初,苏北地区依旧贫穷,越往北方经济条件越差,不少地方一年吃不到几回猪油,肉包子自然是稀罕品。小吃店虽有大肉包卖,但对于贫穷的地方来说,常常因为袋里无钱而束手无策。
张德龙是有钱人,在农业社里属于不务正业的人,一到下霜季节,便到了挑河盆烘手的季节了,农田清闲了。张德龙赚钱的时节到了,他牵着两条狗,扛着一张网,开始捕捉黄鼠狼。张德龙虽然才二十岁出头,却有祖传的捉黄鼠狼的本领,社员说他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光。
那时,每个公社都有一个收购站,收购站就在张纲的街上,不仅收购黄鼠狼皮,还收猫皮、狗皮、羊皮,但最值钱的是“黄猫”皮,即黄鼠狼皮。下过霜后,黄鼠狼膘肥体壮,皮毛油亮,也最卖得起价钱,一张大尾皮子能换一斤猪肉。
进入八十年代中期,人民公社解体,公社收购站也倒闭了,也没地方收购黄鼠狼皮了,这就断张德龙的财路。不过,两条狗继续养,黄鼠狼继续捉,张德龙捉黄鼠狼上瘾了,不捉就手痒痒。一个冬天下来,家里积压了上百张皮子。
后来,他打听到北方有个叫三堡的地方,与扬州的宝应接壤,那里有人专门收购、硝制黄鼠狼皮,便将皮子挑过去。老板是个胖子,姓夏,中年人,一见这么多皮子,喜笑颜开,居然给了个好价钱。就这样,每当皮子攒到一定数量时,就过去一趟,一个秋冬季节要去三四趟。
几次下来,张德龙便和夏老板混熟了。去三堡当天赶不回来,吃住都在夏老板家里。夏老板有一个女儿,叫夏雨萍,十九岁,生得和她父亲一样,五大三粗,那大腿比十岁孩子的腰还粗,走起路来浑身的肉都晃动。每次过去,张德龙总会带点扬州的牛皮糖等土货给她。
夏雨萍的食肠非常宽大,一天到晚总觉得饥肠辘辘,貌似从来没有吃饱饭似的。那天吃晚饭,一口气吃了五只大头菜馒头,母亲王小琴气得大骂:“整天就知道死吃,家里早晚被你吃穷,早点找个人家嫁出去,省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张德龙起床后便带夏雨萍到街上吃早饭。扬州人吃早茶,淮安人吃早饭,街上有一家包子铺,既炸油条还卖包子。坐下后,便拾了二十只大肉包,有十只是带给夏雨萍父母的,哪知道,夏雨萍一口气吃了十二只,才说吃饱了,惊得张德龙目瞪口呆。
旧时淮安人结婚早,女孩十七八岁就嫁人了,夏雨萍生得胖,又能吃,所以一直没人上门提亲。张德龙二十多了,也没有结婚,原因是根底不好。那个年代扬州人订亲之前要“访根底”的,即了解祖上有没有遗传的孤臭症,扬州人俗称“臭子”,根底不好的只能“粪勺伸粪桶里”,臭子找臭子。张德龙即根底不好的人,故一直没人上门提亲。
夏雨萍吃了张德龙的包子后,便对他有了好感,他天天盘算张德龙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自然又可以饱食一顿。那天,吃过包子回来,她母亲上田里了,老夏也到店里硝皮子去了,家中就剩下她和张德龙俩人。就在那个早上,俩人爬上了床,说不尽的鱼水之欢。
就在俩人意犹未尽时,夏雨萍的母亲王小琴从田里突然赶回来,撞见了。王小琴是夏雨萍的后妈,还很年轻,比夏雨萍大不了几岁,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能读懂她的内心世界。夏雨萍生母早年过世了,老夏才找了个这样的女人,据说作风有点问题,是夏老板用八十斤稻谷娶回来填房的。
接下了就不要过多交待了,王小琴也希望夏雨萍早点嫁出去,家里少一个“饭桶”。张德龙留下一包皮子的钱,那年冬天,他把夏雨萍带回了张纲。
“有钱没钱,拎个猪头过年”,大年三十,扬州农村有用猪头敬菩萨的习俗,,敬好菩萨,猪头煮熟了就成了年夜饭的菜。夏雨萍煮猪头肉,香味吐出来后,她已饥肠辘辘,半生烂熟时就开始用铲子挑一块,塞到嘴里大嚼大咽。等到煮熟后,一只十几斤的猪头竟被她吃光了。那年除夕夜,张德龙和他父母仅仅吃了一锅黄芽菜,弄得他哭笑不得。
别看夏雨萍生得胖,那一块鸡蛋大的风水宝地还不错,张德龙的种子刚种下,不到一个月居然生根发芽了。为了给她补身子,买了只4.8斤的带腿肉的蹄髈,一顿就被她吃光了。
瓜熟蒂落,第一胎生了个双胞胎,两个孩子一个称了8.2斤,一个称了9.3斤,取名:八斤、九斤。五年给张德龙生了五个孩子,全男孩。那时农村没有避孕的小雨衣卖,张德龙和她分居了,不敢再碰她,照她这种生孩子的速度,一生不生个二三十个才怪,凭张德龙捉点黄鼠狼赚点钱,身上蜕两层皮也难养活这么多“讨债鬼(扬州人称孩子为讨债鬼)”。
转眼到了1985年,张德龙用卖皮子赚的钱把公社的一个农具厂买下来了,夏雨萍成了老板娘,帮助张德龙打理打理。
厂子一办,五个孩子没人照应了,张德龙便将王小琴找过来了,照应家里。王小琴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又年轻风骚,再加至老夏年龄又大了,生去了生龙活虎的冲劲。后来,皮子不好收了,夏老板也失去了经济来源,王小琴有些厌倦这个家庭,顺顺当当地跟张德龙来到了张纲。
那时,工人们经常凑到一起吃饭喝酒,伙食费平均摊销。扬州人叫“打伙”,相当于现在的AA制。夏雨萍天生吃不够,自然也加入了“打伙”的队伍。那时打伙并不像现在七碗八盘,买上十斤八斤猪肉,煮一铜盆,弄两瓶粮食白酒,就热闹起来了。
夏雨萍天生见了红烧肉就不要命的人,铜盆端上桌,她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筷子不离盆子,肉不离口,一盘肉总要被她抢掉一半。大伙有些不舒服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后来大伙不带她,打伙时也不让她知道。每次她总能闻味而至,脸皮比三十六个豆饼还厚。于是,大家开始躲她了,不在厂子里喝酒了,到家里打伙。
那天,一个工人从村里花了十块钱买了一条大黑狗,剥了皮,准备用狗肉打伙。为了不让夏雨萍知道,偷偷到一个工人家里烧。“馋猫鼻子尖”,肉才下锅焯水,夏雨萍就踏着脚印过来了。烧饭的工人灵机一动,想耍耍她,便留下了拳头大的块肉没下锅,待锅中肉煮得快熟后,再丢锅里稍微煮了片刻。
狗肉端上桌,夏雨萍的两眼放射着绿光,顺手就将上面最大的块肉抓到手上。那是块半生不熟的肉啊,任她牙咬手撕,哪能嚼得烂。待她好不容易把那狗肉咽下去时,一洗脸盆狗肉早被工人们风卷残云解决了,桌上留下一堆骨头。
从此,夏雨萍再也没有参加工人们的打伙,脸皮再厚,也能拎得清被耍的滋味啊。夏雨萍36岁那年急性脑梗塞过世了,有人说她肉吃多了,不会有大年纪过。
后来,张德龙家中每晚都传出杀猪一样的叫声,那是小丈母娘王小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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