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寡妇死了。

死在了我成年的那天夜里。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随我爹来到寡妇家里。

寡妇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正吊在房顶最中间的房梁上。

她的舌头长长地吐出来，眼睛泛着灰白色的光，脸上一片紫青色，嘴唇旁边胀起一圈白色的燎泡。

我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颤。

但村里的大人们却似乎并不害怕，

他们熟练地将寡妇的尸体从房梁上取下来，然后用推车运进了村子后的深山。

就好像，这种事情，他们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这贱货，才撑了几年啊，就自杀了……」

我爹骂骂咧咧地用脚踢着寡妇的尸体，脸上满是愤恨：

「枉费老子们花了那么多钱把她买回来！真是亏死了！」

是。

刘寡妇是被我们村子的村民集资买回来的。

我们村叫汉子村，又叫光棍村。

村子里全都是男人，有老有少。

因为村子偏远贫穷，所以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嫁到这里来。

而刘寡妇，是光棍村里唯一一个女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寡妇时的情景。

那天，我去后山看过姐姐，回到村子后，便看到一群村民围在姐姐生前居住的小屋子前。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意，混杂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哈哈哈，这次买来的这个小娘皮看起来质量不错哦，应该能多坚持几年吧……」

「这小娘皮性子挺烈的，都小心点玩，别玩坏了……」

「嘿嘿嘿，放心吧村长，大家都是出过钱的，懂规矩……」

我挤在人群中，看到了被一群汉子围在中间的寡妇。

不得不说，寡妇长的很好看。

柳叶眉，朱砂唇，五官精致小巧，皮肤细腻……和死去的姐姐一样漂亮。

此时的她，被一捆胳膊粗细的麻绳捆在床上，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的呼吸很微弱，脸色铁青。

我躲在人群中，偷偷看着这一切。

「呦！」

村长笑着用手摩搓我的脑袋，开玩笑：

「老刘家的瓜娃子也来了，你还小，先别急，等你十八岁那天晚上再来！」

我羞红了脸。

虽然我还年幼，但却隐隐约约知道他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几个男人围着我说起了黄段子。

我感到一阵窘迫，还混杂着一丝很难说清楚的害怕。

我跑出了人群，离开了那里。

寡妇曾经逃跑过三次。

第一次，她被田间耕作的村民发现，捆回了村子。

那天夜里，她被吊在村口的大槐树上，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了一夜。

整夜，村子里都是寡妇的哀嚎和狗的狂吠。

第二次，寡妇偷了一个村民的手机，想要拨打报警电话。

但是来到村子里的，并不是警察。

而是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黑社会。

他们，就是将寡妇卖到光棍村的卖家。

几个混混带着村民，将寡妇用绳子捆着，泡进了村子口的大池塘里。

第二天，寡妇的脸已经白了，她浑身的皮肤浮肿，但是还吊着一口气。

自那次以后，

寡妇似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逃跑了。

她像是认了命一般，蜷缩在她那间阴暗狭小的房间里，

每天夜里接待着一个又一个前来寻欢作乐的村民。

但我总觉得，寡妇的眼里，似乎总是偶尔闪烁起一丝亮光。

她，应该还没有放弃。

寡妇来到村子后的第三年，她来找我了。

她想让我帮她逃跑。

2

那天夜里，我爹去隔壁村子帮忙砌砖，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深夜一两点，我听到房门发出一道「嘎吱嘎吱」的声音。

窗子外似乎站着个很模糊的人影。

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敲得窗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人影就站在门外，头发被雨水淋湿，黏在脖子上。

「瓜娃子……

你在吗？」

我听到刘寡妇细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很明显内心也无比慌张。

因为我还没满十八岁，所以我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去过寡妇屋子里的男人。

而且，不知为何，我对于寡妇总有着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她长的，和我那死去的姐姐太像了。

她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像亲人一样，

但同时，我又总觉得刘寡妇的气场很奇怪，很阴森。

我从来没有敢和她说过话。

但是现在，寡妇来到了我的门前。

我将头蒙进被子里，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但是寡妇微弱的声音继续在我耳畔响起：

「瓜娃子，帮帮我……

再在村里待一年，我会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我不想死啊，我还有父母，有弟弟，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去……

瓜娃子，我不用你怎么帮我，告诉我从哪里走可以逃出村子就可以了……」

我知道从哪走可以逃离村子，

但是我不敢告诉她。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成了寡妇的帮凶，那么等待着我的下场绝对不算美好。

「瓜娃子，我听说你有个姐姐，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帮帮我好吗……」

刘寡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声地拍打着窗子。

姐姐……

我的眼睛亮了一下。

为了姐姐？

思索良久后，我对着窗外轻生说了句：

「往西跑，后山有处坟地，那里不会有人的……」

窗外，寡妇的声音里带着欣喜。

我似乎听到她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头：

「瓜娃子，谢谢你，谢谢你！

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说完，我看到她的影子消失了。

而她离开的方向，正是西方。

寡妇没有跑的掉。

第二天，她又被抓了回来。

我混在人群中，偷偷打量着寡妇。

天知道寡妇到底受到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她疯了。

她的头发披散在背后，被村民用绳子捆着，

但是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物。

尖利的指甲抠进寡妇的肉里，将那里抠得血肉模糊。

她的嘴角淌出一行一行黄色的啖水，笑得无比疯癫：

「都是鬼！

都是鬼！

你们都是鬼！」

看着这一幕，我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我刚打算离开时，寡妇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恶毒恐怖，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

「是你！

是你害了我！

你是鬼！可怕的鬼！」

她的眼神里满是怨毒，血肉模糊的脸上表情狰狞。

还好，寡妇最终还是被村民们控制住，关进了她的房间里。

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夜晚，村长和村子里其余几个最健壮的光棍，正好就在后山的坟地。

但是寡妇并不是他们抓回来的。

他们发现寡妇时，寡妇就躺在乱坟之中，浑身铁青，已经疯癫了。

就在村民们还在为寡妇疯了而苦恼时，

那天夜里——

寡妇自杀了。

而那天，也正好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03

我看着村民们将寡妇的尸体从房梁上取下来，装在拉货的推车上。

寡妇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僵硬。

但她那双眼睛，却依旧瞪的很大，泛着灰白色的眼珠，死死地瞪着我。

一股寒意莫名爬上了我的后背。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寡妇好像，一直在盯着我……

「喂，瓜娃子，你也已经十八岁了，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一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