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是公主,也是风月文写手,而我的赐婚对象是男主的原型

栀子欢乐 2024-09-05 13: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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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只知我是静安公主,“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是闺中女子的模范。

却不知我私底下是当下大火的风月小说集的写手。

“不好了公主!”我的贴身婢女飞奔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我的马甲被人扒了?”

“不不……不是的!”她连连喘气。

“您被赐婚了!”

我嗑瓜子的手僵住了。

“男方是裴怀安公子!”

我听到了下巴落地的声音。

这不是我风月小说集销量最好那一册的男主角吗?!

……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快!快!碧清,快去看看我藏起来的那些书有没有遗漏!”

碧清用力点点头,将我装书的箱子抱了出来。

“《裴郎绣榻念风柳》《兔孕》《桃色之春》《夜行江南》……”

“别……别念出来……”我弱弱道。

“好的,公主。一本不差,都在这了。”

我心里略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让她藏回去,一个嚣张的女声响彻整个院子。

“林静姝你这个贱人给我死出来!”

来人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披金丝云纹软毛斗篷,一对柳叶眉高高挑起,双眸望着我盛满怒气。

“你当真以为父皇在意你吗?不过是只野鸡,还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成?”

是的,我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我的生父是当朝户部尚书,皇帝忌惮他,便将我召入宫中做了义女。

我对面那个跋扈的端阳公主才是皇帝的亲女儿,赵洁柔。

我按下心底的不适夹着嗓子轻声问,“静姝是做了什么事竟惹得公主如此大动肝火?公主说出来,静姝一定改。”

似乎是被我低下的态度取悦到了,她嘴角向上扬了扬,“你耍了什么花招?父皇竟要将你许给裴郎!?那可是裴郎!就你也配得上他?”

我一时间有些沉默,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吓死了,还以为又无意中踩到了她的花要我赔呢。

她见我不作声,猛然凑近,厉声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装作十分害怕,“这,静姝是真不知啊,静姝都不认识那什么裴郎。皇上那么疼爱您,您去和他说说,他一定会听您的!”

赵洁柔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看我,半晌得意地笑笑,“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裴郎迟早会是我的。”

我一面陪笑一面将她往院子口引。

终于要走了,笑得我脸都僵了。

“等等!那箱子里面什么?”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面色煞白。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我给你裴郎写的风月小说!

这要让她知道,她能当场撕了我。

“端阳公主殿下!!”

我舍命大跨步拦在她面前,声嘶力竭。

“那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让皇上改变心意,拿回属于你的裴郎!”

她应当是被我行为震惊了,什么都没说,木木地走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我给外人呈现的都是一副静若处子,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今天这出戏让我有点人设崩塌了。

好不容易将她送走,二皇子赵庭华又匆匆赶来。

我这小破院今天贵客还真不少哈。

“静姝,我听闻洁柔刚刚来过了,她没为难你吧?”

他生得温润俊朗,满眼都是关切,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当然没有,端阳公主有自己的分寸。”我柔声道。

他舒了口气,“那便好……”

“……那件事,你应当是已经知晓了吧?”

“烦请殿下细说何事?”

“就是,你的婚事……”

我再度沉默。

见状,他有些激动地捧住我的手。

“静姝,你也不愿嫁给裴怀安的是不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和父皇说明,你便不要嫁了。”

我一愣,赶忙推开他的手。

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红着耳朵,“是我越界了,可是我对你的心意……”

“殿下,皇命大过天,若是惹恼了皇上,只怕会……”我打断他的话

赵庭华一听,沉声道:“静姝,我这就去求父皇。只要你不想嫁,这桩婚事我一定会阻拦的。”说罢急匆匆离开了。

我换上便服,让清儿带上我写的《夜行江南》最新一卷悄悄来到了京城里最大的书肆。

书肆老板一见我便喜笑颜开,“醉清风!您来得正好!”

“《裴郎绣榻念风柳》大卖,已经突破了二十万卷!真是喜大普奔啊喜大普奔!”

“我准备为您举办个书友交流会,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再给那些书友寄邀请帖。”

陈老板的话炮弹似地说了一连串儿,二十万卷这几个字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旋。

我握住碧清的手喜极而泣,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这泼天的富贵也要轮到我了吗?

半晌,我整理好了情绪。

“陈老板,书友会就定在三天之后的上元灯节吧!”

“为了感恩回馈广大书友,我会附加写一篇人物小传在书友会上免费发放!”

“另外,这是这个月的最新章节。”

我将带来的一摞书推过去,正想开口谈价格,却被一道温和的男声打断了。

“想不到当下大火的醉清风竟是如此年轻文弱的女子。”

我别过脑袋赶紧将面纱蒙上。

“你少看不起女子。”

“姑娘误会了,我并非看不起女子,事实上,我也是您的忠实书友。”

忠实书友?

我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他秀眉白面风清冷,秋水为神玉为骨。

好俊俏的小郎君,我都有些挪不开眼了。

陈老板赶紧介绍,“这位是书肆的大股东,也可说是我的老板。”

我的文章居然有这么大魅力?老板的老板都爱看。

“想不到公子口味如此清奇,居然会对我写的不入流的小文章感兴趣。”

“姑娘谦虚了,以往是我狭隘了,以为女子只会读列女传又或是四书五经,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醉清风一定是个男子。”

“今日一见,能对刘备文学有如此精深研究的女子果真非同一般。”

“况且,若真是不入流,又怎能如此热销?读得人多不就恰好说明这是主流吗?”

“公子真乃我知音也!”我有些激动。

“既如此投缘,那便说好了,三天后的书友会,不见不散!我一定把精装典藏版的《裴郎秀塌念风柳》留给您!”

三天后,书友会准时召开,位置选得很隐秘,且只有手持邀请帖的才能入内。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左右没等来那天书肆的老板。

碧清看出了我的焦虑,轻声安慰道:“今日城里来这儿的人这么多,许是路上堵给耽搁了。咱们先开始吧,别让其他书友们等急了。”

我望向神色兴奋激动讨论着的书友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戴上了斗篷帽衫。

只是还没等我走上主位开始,门口突然一阵吵闹,伴随着小声的惊呼,一队官兵堵在了门口。

为首的男人举着官符,大声喝道:“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散播禁书,都待在原地不许动!”

“我们搜一人,才能走一人!”

屋内短暂的死寂过后开始骚动,人群四处涌动奔走,根本不受控制。

“都说了不许动!呃!别挤了!”

惊慌的众人哪还顾得听官兵的话,混乱之中,我随着人群移动,挤得踉踉跄跄。

碧清急得直冒汗,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望着为首男人刺眼的红色官服,我捏紧手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认得他,他是父亲的门生郭文。

若是叫他知晓我在此处出现,我倒是无所谓脸面,可是父亲……

我都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稳稳停在了门口,一小队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围在了门口。

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是来帮官兵的,反而拦下了他们,为首的侍卫在同郭文交涉。

屋内的书友们显然也发现了这变故,有人大喊道:“我认得我认得!这是安定侯裴怀安的马车!”

裴怀安?

他来凑什么热闹?

莫非他知道我在这?

我望着屋外的马车惴惴不安。

倘若他知晓我出现在这种场合,会怎么看我呢?

会是和旁人一样,带着厌弃又可怜的眼神吗?

马车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出,像是在安抚我的情绪。

他弹得极好,也许是因为这琴声,我的心情平复不少。

“早就听闻安定侯弹的一手好琴,今日一闻果真如此!如听仙乐耳暂明!”

“安定侯极少外露琴技,想不到今日不仅能来醉清风先生的书友会,还听到了安定侯的琴声。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他竟能知晓这场书友会,说不定醉清风和安定侯是私交颇深的好友呢!”

……

慌乱的人群渐渐平静,只时不时传出对裴怀安琴技的夸赏。

也不知那侍卫对郭文说了什么,他竟是一声不吭地带走了他的部下。

琴声戛然而止,侍卫面上挂着笑大声宣布,“书友会可以继续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掌声,我一颗高悬的心此刻终于得以放下。

书友会结束后,天色已有些暗了,我和碧清干脆在街边的小茶铺坐着歇息了会。

“小姐,您还带着那册精装版的书呢,这么重,我待会给您拿着吧。”

我没接话,只是望着满是脚印的新鞋子发呆。

“那位公子长得确实好看,可想不到是个不讲信用的,您都等了那么久,却还是没等到他来。”

“他来过了。”

碧清有些诧异,“啊?什么时候?我怎么……”

“碧清,我问你,你觉着裴怀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公子?我没接触过他,但世人嘴里的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三岁诵诗,七岁绘画,精通古琴,还有张好皮相,城里不少小姐都对他芳心暗许,更何况他仅束发之年就闯进了殿试,陛下也很赏识他。”

我低喃道:“赏识吗?”

在我的认知里,皇帝并非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相反,他妒贤,他害怕臣子的名头会压过他这个做皇帝的,所以断然不会是赏识。

“当然是赏识啊,不然也不会赐他安定侯的称号吧。不过我觉得吧,像他这种少年成名的公子哥在高处被捧惯了,怕是极不会待人的。总之还是配不上小姐您的,您要嫁也应当是嫁给二皇子那样体贴人的。”

“赵庭华?哈!”我没忍住笑了一声,“碧清,你跟我多久了?”

她小心翼翼道:“自小姐离开老爷就一直跟着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我有些感慨。

“可我却觉着裴公子比二皇子要好,前些日子我一直在逃避,事到如今总算是想明白了。”

我沉默半晌,“君要我嫁,那便嫁吧。”

“小姐……”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散散心。”

碧清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我都这么说了只好离开。

我一个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本还纳闷怎么今夜街上聚了这么多人,看着小孩子都提着灯笼看焰火表演,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上元节。

看客将表演的艺人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包围,我驻足在最外层,怎么踮脚也看不见。

算了,不就是一场普通的焰火表演吗,我也没有很想看。

正当我想放弃离开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找到你了,小凤凰。”

我猛然回头,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心有情,不必说,自眼含秋波。

周围人来人往,那双眼睛只映出我的身影。

他披着白色狐裘,墨色长发用镶碧鎏金冠半束,银色的雕花面具蒙住了半张脸,下颚锐利的线条也被暖色的灯光浸染得柔和了几分。

“……公子怎么来了?”我有些恍惚。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自顾自地问道:“想看表演?”

我点点头,“当然想啊,啊!你你你放我……”,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他已将我托举到了肩上。

“不会影响到别人的,我们在最外层。”

“知道了……”

入手之处皆是柔软的狐裘,许是两个人挨在一起有些热,我的脸烧了起来。

身居高处望着表演喷火的艺人,却远远没了刚刚的兴奋。

一片沸腾喝彩之中,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了他身上,细数他乌黑纤长的睫毛。

表演结束,人群散去,他将我放下来。

“好看吗?”

“好、好看……”我有些心虚。

裴怀安递给我一个银色的面具,那面具和他脸上的极为相似。

“戴上吧,今夜的人太多了。”

我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接过面具戴上。

他拨弄着我额前细碎的发丝,莞尔一笑,“你也很好看。”

我的心脏漏了一拍。

还没等我反应,他牵起我的手就往前跑,“快跟上,就要开始放烟花了。”

我们奔跑着穿过人海,嘈杂的街道此刻好像突然静了声。

我只能感受到紧扣手掌的温暖,还有我……如雷的心跳。

只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个尾声,一声巨响后一朵橙色的大花在夜幕中渐渐消散。

“抱歉小凤凰,还是没能让你看上一场完整的烟花。”他的声音透着懊恼。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会放烟花呢,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上元节!”

“真的吗?”

“当然。不过,你为什么会叫我‘小凤凰’?”我有些好奇道。

“你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自从离开父亲后,就再也没有听别人这么叫过我了,今日突然听见,倒是有些怀念。”

他轻轻笑了笑,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推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要嫁人了。”

“嫁给什么样的人?”他别过头不看我。

“我也不知道,但,他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吧。他从来没强迫过我什么,还会为我解围。”

他回过头望着我,瞳色似墨,声音平静得让我有些心慌。

“这便当得起‘很好’了吗?”

我自嘲地笑笑,“公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姑娘本是在自家活得好好的,可有一天她被一户陌生人家认作义女,还不得不去那户人家久住,这本也没什么,那户人家有几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每日把她堵在阁楼恶作剧,她也忍了,可那几个男孩渐渐觉得没意思,偶然发现这姑娘惧怕虫子,就抓来了许多虫放在阁楼的楼梯上。”

“那天也是上元节,那户人家里其他人都出来看灯了,只留了她一人在阴暗冰冷的阁楼里。等到第二天天明,她才从楼里出来,大病了一场。可那些男孩儿说,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去捉弄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从揪辫子,弄坏椅子,再到放虫子,以欺负她为谈资,强迫她接受,最后却对她冠以‘喜欢’之名,要多努力才能看穿这一层层谎言?”

“女子在这个时代能做到实在太少,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明,甚至还会做一些让旁人难以理解的事,即使是这样,我仍希望我的夫君能一直是我所说的‘极好的人’。”

男子似是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说话都带着颤,“小凤凰,听得我心都快碎了。心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去欺负你。”

我贪念他怀里的温暖,说话却仍不客气,“那你一开始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对我有所隐瞒?”

他苦笑了下,“我害怕,害怕你会对我失望,讨厌我。”

“堂堂安定侯,多少姑娘赶着喜欢,居然也会害怕?”

他将我抱紧了些,“我从不求有多少姑娘喜欢我,我只唯愿有一人能为我驻足。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饮。”

“小凤凰,你是我这一生追逐的良人。”

他的眸光似火,将我的灵魂燃烧得只剩灰烬。

“别再叫我小凤凰了,我不是凤凰,当不起这名号。”我难以掩饰话语间的失落。

也许赵洁柔说得对,裴怀安是个极好的人,而我只是个渴望攀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罢了,配不上他。

“你是凤凰,你配得上这个名字!”裴怀安握住我的手。

“也许你真的没那么漂亮,没那么聪明,可那又怎样?即使你一无所有,可那又怎样?你只是独一无二的你自己。”

“你不用很漂亮,也无需有多聪明,甚至你的可以是旁人口中无法理解的存在。我喜欢的只是独一无二的你。”

这句话击破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我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身上抽泣。

裴怀安只静静地陪着我。

如此,便足够。

最后,我到底还是将随身带的那册书递给了他。

“你……当真不介意?”

他摩挲着卷首娟秀的字体,淡淡一笑,“无非是些风月画本子,你写得开心,我便开心。”

我有些惊诧,“那你不怕被世人议论吗?”

夜风透着寒意,裴怀安替我拢了拢披风,“小凤凰,珍惜眼前人最重要,哪有那么多功夫理会闲言碎语呢?”

……

等我回到宫中,远远就发现屋内坐着两个人。

碧清从一旁冲到我面前,急急道:“我一回来就发现二皇子和端阳公主堵在门口,我和他们说您不在,他们也不听非要进来,拦都拦不住!”

碧清话刚说完,赵洁柔就发现我了,“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在外面和谁鬼混呢!我们可在这儿等了你一晚上!”

走进屋内,我才知道那是一副怎样好笑的光景。

他们兄妹俩,一个肿着脸,一个肿着眼睛,还挺和谐,想必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啊。

我强忍着没笑出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是静姝并未要请二位前来啊,不请自来的便不是客了。”

“你!”我的话把赵洁柔的火气噌一下点燃了,可出乎意料的,这次赵庭华拦住了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往常他都只敢在赵洁柔在我这撒完泼后再来个马后炮。

“柔儿你先别急,正事要紧。”

赵洁柔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坐下了。

“静姝,我们劝不动父皇。”

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是这副狼狈的样子。

赵庭华朝我越靠越近,似乎是想牵我的手,我猛然往后退了几步,没接话。

他叹了口气,“静姝,想要退婚,只能是……”

“你想让我抗旨退婚?”

他眸光微闪,“是。”

他们有毛病吧?我冷哼一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也不装了。

“你们可真恶毒。让我抗旨,你们当我有几个头?触景生情你在景前后,老弱病残你镇守左右!”

还没等赵洁柔想明白,赵庭华先反应了过来。

他涨得满脸通红,半天只憋出个,“静姝,你变了。”

“我当然变了,我变得聪明了。”我笑笑,“不然哪天被你们兄妹俩整死了都不知道。”

赵洁柔拍桌而起,“死丫头别以为你嫁给了裴郎就能讨着好了!我可是已经抓到了你的把柄,你要是不想被他厌弃当众出丑的话,还是想想你到底该怎么做吧!”

赵庭华只深深看了我一眼,将破口大骂的赵洁柔拖走了。

碧清面色复杂地走到我身旁,“小姐今日就和他们闹僵了,怕是落不着好……”

我望着她没有说话。

赵洁柔所说的把柄,到底是不是……

一直到我出嫁当日,赵洁柔和赵庭华都没再找过我,我也得以有了段清闲日子。

出嫁当日,我拨开马车上的帘子,外面是数十里的红妆,几十辆马车紧跟在后,一路上铺满花瓣,寒风卷着花香刺得我有些头晕。

虽然皇帝平时都不正眼看我,可这备的嫁妆倒也丰厚,许是怕丢了脸面吧。

马上快到安定侯府了,多么不真实,马上我就要嫁给裴怀安了。

想起上元节那夜发生的种种,那双温柔的眼睛,坚定的承诺,温暖地拥抱,满是蜜意的心开始有些紧张。

突然间,马车停了,喜庆的奏乐也停了,我意识到生了变故,不顾喜婆的阻拦下了车。

透过额前的流苏,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盛装的红衣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日嫁人呢。

她蛮横地拦在马车面前,见我下车,脸上布满明晃晃的挑衅。

“林静姝,今天我就要让所有人看清你,厌弃你!”

说着,她大声呼喊着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直到看到安定侯府来了一路人,她才满意地闭嘴。

我只是静静望着她做这一切,暗自发笑。

皇帝也会因为他这个蠢女儿头疼吧。

等人群聚拢了,我才发现我的父亲……他也来了。

自从皇帝认我为义女,便不允许父亲与我相见。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十年未见,他苍老了许多。

赵洁柔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从袖里掏出几册书甩到地上。

“大家都看看吧,人前装得人模狗样的静安公主,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勾当!这些上不得台面不入流的东西,都是出自她之手!”

人群一片哗然,我望着地上那几册《裴郎绣榻念风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赵洁柔笑嘻嘻地将碧清从身后推出,“静安公主,你猜猜是谁告诉我的呢,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是已经明白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碧清一见了我就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小姐我真的没办法!是她逼我的!您原谅奴婢这一次吧小姐!”

我神色木然地望着她。

居然真的是她……

难怪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却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

我动了动嘴唇,没有力气将话说完。

“小姐这真的都是她逼我的!您原谅我这次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只觉得脑袋疼。

赵洁柔还觉得不够,一脚将她踹到了那几册书旁,“没用的,她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不会原谅你的。你倒不如来求求我,把我哄高兴了,你还能继续做个婢女混口饭吃。”

赵洁柔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眼神忽闪。

“这样吧,不如你给户部尚书大人念念他亲女儿写的大作?”

碧清颤颤巍巍拾起地上的书,似乎真准备听从她的话。

不!

不要!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将我冰冷的手握住。

“我来晚了。”是裴怀安。

见到他,我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悲痛。

“我让父亲丢人了,是我……”我低下头哽咽。

“这不怪你。”

“是我的错,我让父亲丢人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父亲走上前拾起地上的书,将灰尘拍干净,平静的神色中含着笑,轻轻抚摸着那离经叛道的内容。

“你的字还是那样娟秀。”他远远地笑望着我,声音轻快。

寒风卷起他雪白的衣袖,显出他瘦弱的身躯。

我强忍着泪水,说不出话。

他将书举在胸口,面对众人展示了一番,沉声道:“这是我女儿写的书。”

“父亲……”

我想冲过去拿下那书,却被裴怀安拦住了。

他望着我摇摇头,“要相信你的父亲。”

“她写得很好,也有很多人喜欢。”

周围的嘈杂声大了起来。

“可纵使没有一人喜欢,纵使内容再大逆不道!它也绝不是你口中不入流的书!”

他狠狠盯着赵洁柔,“你给我听好了!”

“这是我女儿写的书,在我心里这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书!”

说罢,他将书收入袖中,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单薄的背影。

赵洁柔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先是呆愣在原地,待她看见了裴怀安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要扑过来。

一面还惊叫道:“裴郎!那个女人都在书里面这样诋毁你了!你别娶她了,娶我吧!”

裴怀安搂着我往一旁退了几步,“还请公主请自重。”

她扑了个空,被自己冗长的裙袖绊倒在地。

“噗。”

原本我仍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之中,见她这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她对我怒目而视,我干脆火上浇油了一把。

“你以为你多体面,不仅不给我道歉,还要挑战我下线。”

赵洁柔气急败坏,捶着地尖叫道:“死女人,你得意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喝道:“赶紧给孤爬起来,还嫌丢丑丢的不够吗?”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赶紧行礼。

只有赵洁柔仍愣愣地坐在地上,神情扭曲。

皇帝使了个眼色,两个随行的公公将浑浑噩噩的她架到了马车里。

他面上带着歉意的笑走近裴怀安。

“是孤教女无方,毁了这桩喜事。安定侯,来日方长,这桩婚事孤会再补给你一场。”

“谢陛下。”

裴怀安的脸上挂着挑不出毛病的笑,恭敬地行礼。

可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分明毫无笑意。

皇帝拉着裴怀安在一旁谈国事,我才察觉赵庭华不知何时也到场了。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可怜的笑,“你终究还是要嫁人了。”

我皮笑肉不笑,“还真是托你妹妹的福呢。”

“洁柔她……性子是顽劣了些,可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他嘴唇嗫嚅着,“但静姝,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一定要为他人妇。”

他这句话给我问乐了。

“二皇子,知晓了您的心意就一定要加给您吗?”

“可你分明是!”他话说一半泄了气。

“我是什么?喜欢你吗?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你有尊重过我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字字珠玑。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有真正了解过我吗?知道我喜欢看什么书吃什么菜吗?就算你是二皇子,位高权重,不会拉下脸去主动了解一个姑娘,那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呢?喜欢从来不是只在嘴上说说。”

“我看啊,你对我的心意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一件物件,我从不屑于这样的喜欢。又或者说,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那个自以为能赢得所有少女青睐的那你自己。”

“都说皇室的人血里都带着冷漠无情,这句话说的果真不错。”

冲着他发泄完,我心里舒服了许多。

赵庭华愣在原地,像块木头。

我瞅着皇帝同裴怀安,裴怀安也谈完了,淡然地拍拍他的肩。

“要变天了,快和你父皇一同回去洗洗睡下吧。”

处理完白天剩余的琐事,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可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翻来覆去。

“睡不着?”

裴怀安突然从身后挽住我的腰。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

我话还没有问完,他直接回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想着你应该睡不着。”

我满意的往他怀里钻了钻,这个姿势让我很心安。

“唔,好困但是睡不着。”

他轻笑一声,滚烫的鼻息喷洒在我脖颈间,有些痒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少时同父亲一起去朝中重臣府里拜访,父亲在和他议事,我就一人在院子里转了转。他的府上有棵很大的白玉兰树,我本是在树荫下纳凉,总听见头顶有细碎的声音,抬头一看,树枝上居然趴着个人。”

“不知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冲她张开了双手,可她就毫不犹豫地跳下来了,她附在我的肩上,原来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幸好我接住她了。”

“我的手臂为此疼了好几天,可她只看了我一眼就跑开了,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不等我接话,他继续道:“不过那时的我只遗憾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偶然间听见她父亲唤她‘小凤凰’。虽只是乳名,我像个二傻子将那三个字在心里掰碎了嚼烂了傻乐,满心觉得真好听。”

“后来我才得知那个姑娘叫林静姝,静女其姝,真是个好名字。可这时她摇身一变成了静安公主,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鼻头一酸,“我不知道,这些……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指。

“静姝啊,已经太久了。你的头发是怎么盘的,你的眉毛是怎么弯的,记不清了,所以我来见你了。”

同裴怀安待在一起的这几日,是我人生中难得舒心的几日。

没有宫里的繁文缛节约束,没有赵氏兄妹的骚扰,每天睡到自然醒还能吃上裴怀安亲手备的饭菜。

我在躺椅上幸福地喟叹,人生的乐趣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正感慨着,裴怀安下朝回来了。

我替他脱下官服,却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这是怎么啦,谁惹我们家裴大人生气啦?”

他转过身捏了一把我的脸,笑眯眯地说:“在家少胡思乱想,我最近同一品居的掌勺学了几道新菜,你待会常常味道怎么样?”

我狐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移话题,不对劲,有事瞒着我。

饭桌上,我拦下那只不停为我夹菜的手,“说吧,出了什么事?”

他牵强笑笑,“能有什么事。”

我装作生气的模样,放下筷子起身要离开。

他拉住我衣袖,“别走。”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即使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去解决啊!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坦诚吗?”

“小凤凰。”裴怀安苦笑道:“我要去北疆了。”

“去那干嘛?”

“带兵打仗。”

我无措地坐着,声音带着抖,“能不去吗?就说你生病了,难以担此大任。”

他抚上我的面颊,“这是皇帝对我的试探,我不得不去。”

“我不怕死,身为将门之后,我早已在父亲的军营里看惯了生死。”

“只是这冗长的一生,想到再难与你相逢,难免哽咽。”

裴怀安出征的那天,我在城墙上目送他离开。

鲜红的斗篷随风飞舞,像一只展翅的鸟。

自他带领“破军”后,一路势如破竹,杀得敌军连连败退,捷报雪花似地飞入城里。

我回想起临别那日他给我的承诺——两年后,他会活着回来,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前来娶我。

眼下,只剩半年了。

在这之后的某天夜里,“破军”悄无声息地进了城,待到皇帝发现时早已兵临城下。

这场局,裴怀安胜了。

那晚见到他时,我简直认不出来。

他的身上满是血污,他变黑了,变瘦了,只有那双望着我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柔。

“凤凰来仪,凤凰,我来兑现承诺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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