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平坦的柏油路驶入乡村的小道，终于路结束了。没有了路，意味着眼前风景更难以抵达，也更为珍贵。根据谷歌地图，还要走两公里路，一直走到悬崖边上，那是呼啸的风和海藏匿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几只绵羊，只顾着低头吃草。天空有云，被风载着，随处翱翔。不时有海鸟飞过的痕迹，留下几声刺耳叫声，被无法停下来的风吞噬并消化掉。

看见地上有动静，仔细一看，一只手掌般大小的雏鸟，毛茸茸的像个玩具，正往某处踉踉跄跄狂奔。当它试图加快脚步的时候，更是连跑带滚的，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在人类眼中看起来蛮有趣的。雏鸟肯定是心慌意乱的，它尚未对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起足够的信心和信任。在这个美丽而残酷的小岛上，没有现世安稳的田园牧歌，能活下来的未必只是侥幸。

眼前却没有树影，是造物者刻意的留白或无心的失误？让人更有想象的空间。由绿树成荫的岛国前往法罗群岛，不久就会发现岛上其实没什么树，虽然这组湿漉漉的群岛也是绿油油的。

搭船前往其中一偏远小岛时，见有回乡的村人还带了树苗，试图为岛上添上茁壮的绿意，我指着那约莫一米高的小树，问同行的法罗人那是什么树。当地人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说：那是塑料树。我这才领略到冷冷的法罗人防不胜防的冷幽默。那确实是树，那法罗人的意思是：只有塑料的树才能在岛上生存下来。一来法罗群岛的风太大了，让树都站不稳无法好好扎根，另外就是岛上绵羊多，树苗还没长大到能保护自己就被羊只啃光了。话虽如此，在首都还是能看见树，甚至有一小片树林，都是由外国引进，种下并细心维护的。

正是法罗群岛上各种的没有，让它显得如此特别。我们太容易被“有”所包围，甚至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而忽视了“没有”的存在和“没有”所能带来的启示。无法被看见的“没有”，或许才是真相。正如我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说出来的没写出来的才是重点；正如我们所拍摄的巴黎铁塔的照片，总是故意把眼前的人山人海一一清除；正如有人会这样评价一家好书店的标准，不是在于它卖什么书，而是不卖哪些书。我们对“没有”的追求，或许才让我们获得自由活得轻松。